4/兵发井陉(1 / 1)

刘邦很快便答应了韩信的进兵请求。虽然他害怕韩信会失败,毕竟三万人马太少,而且还是长途远征,输送粮草相对困难;但是他一样担心韩信成功,成就高可盖主的大功、奇功,到时候他一个乡巴佬就很难再驾驭羽翼丰满的韩信了。

不过话说回来,中国如此之大,有几个称王的也并不为奇,只要将来韩信不忘恩负义、不与自己为敌就好,况且分疆裂土予有功之臣这是事先约定好的,也在情理之中。然而,东周那段历史又鲜明地摆在眼前,东周列国之间互为敌国,周天子也是有名无实,最终为强秦所灭[6]。因此为长远计,即使将来称了王的也要保证对自己服服帖帖才行,起码现在他得经常敲打敲打像韩信这样的诸侯王。

可是不管如何,项羽是一定要打败的,他可是让自己吃尽了苦头,而且现在家人还都在项羽手上。凡事总要分清主次先后、轻重缓急,走一步看一步吧。

为此,刘邦把张耳给韩信派了过去,一方面是为了帮助韩信尽快熟悉赵国的情况,张耳在赵国具有相当的影响力,另一方面自然是派他去监视韩信,人家好歹是亲家。张耳本来和陈馀是刎颈之交,可因为巨鹿之战的时候闹了些误会,再加上项羽的掺和,阴差阳错就闹到了今日反目为敌、你死我活的地步。

叹息之余,亦足可为后人借鉴,而韩信不以为意。

这一年闰九月,韩信率领东征汉军先行向北击败了力量较弱的代国军队。

当时,韩信先派出多支小股骑兵部队反复袭扰代国的几座重要城池,力争麻木敌人,并迫使敌人的军队布置为求全面、有效的防守而分散开来。经过充分准备的汉军主力突然于深夜向代军纵深发动重点攻击,留守代国的代相夏说被生擒于阏与,代将戚公在逃亡的路上被曹参追斩。因为有太行山的阻隔,加之汉军封锁,所以本与代国互为掎角的赵国援军行动迟缓,远不及汉军进攻的速度。速战速决本就是韩信一贯的用兵风格。

此战之后,刘邦再一次领会韩信的非凡神勇,他不惜违背先前的约定,从韩信那里抽调回一半多的精兵,更把猛将曹参也调走了。韩信只得在魏、代两地招募一些新兵,使得东征军团的规模不至于低过三万人。他晓得纵然兵再精,数量少也不成,何况只是一群刚刚脱离田间劳动的农民。

只得再次放手一搏了,他没有退路。

事不宜迟,兵贵神速,接下来韩信就向东攻打曾经兵强马壮、尤以骑兵闻名、令秦国也忌惮的赵国了,他这一次要面对的是赵军早已严阵以待的二十万人马。以三万对敌二十万,汉军的胜算有些渺茫。

太行山一带的险峻地形让韩信说服了手下不惮于跟自己冒险,在那条进攻赵国的必经之途——井陉口附近,山路尤其崎岖狭窄,不但汉军进攻赵军困难,就是赵军反击也实为不易,利于汉军出奇制胜。汉军近来士气高涨,越来越信赖自己的统帅,所以他们进军的脚步从容不迫。这让韩信感到非常欣慰。

赵王歇、成安君陈馀听到汉军东征的消息后,为求稳妥,选择凭险据守。他们于井陉口聚集重兵,这正在韩信的预料之中。赵军号称人数有二十万,其实也不过十二三万的样子,而且大部分也是刚招募的新兵,战斗力并不是太强,只是赵军将主力都集中起来使用,如果换了其他对手,估计百万之师也很难占到赵军的上风。

然而,他们的对手是韩信。

陈馀手下有一位很是精通用兵之道的广武君李左车,此人向他适时谏言:“在下听闻汉将韩信飞渡西河,生俘魏王,智擒夏说,又新近喋血阏与,一路连战连捷,料想此人必有些手段!我们必须有所警觉……”

“有些道理,请广武君赐教。”

“而今韩信又得到张耳的辅助,想来伐赵之意已决,尤其汉军此时锋芒难当,故而在下觉得我军尚不宜与其正面交锋,而当行迂回之道……”

“哦?迂回之策?何以迂回?不能因为投机取巧败坏我军威名……”陈馀本就是一位有名的儒者。

“那是自然。在下听闻千里输粮,士兵就会有饥饿之色;即便就地取材,也很难吃好,且多水土不服,这样就会影响军队的战斗力,而今汉军远道进攻我军就是如此……”

“这是他们活该,都是刘邦驱人赴死,实在可耻可憎!”

“再说井陉之道,其狭隘之处不能让车子并行、兵骑不能成战斗队列,而今汉军远行数百里,看这势头便不难想他们的粮食运送必然会更成问题。故而在下愿向丞相请兵三万,从小道出奇兵先行截断汉军的辎重与粮草输送,丞相您只要在井陉口深沟高垒、凭险坚守,暂不同汉军决战,那么汉军必然会因为前不得斗、退不得还而被我军死死困于太行山中。如此不出十日,韩信、张耳之辈的人头就一定会献于您的麾下。望丞相三思……”

“好你个广武君,你这不还是在教本相使用诈谋奇计吗?”

“丞相何出此言?出奇设伏历来就是兵家推崇的,岂不知只有完胜、全胜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是这样吗?本相倒也听闻兵法有云:十则围之,倍则战之。而今韩信兵号称数万,想来不过也就数千而已,与我军相比何惧哉!如你先前所言,汉军乃千里行军,一定困顿至极。如此疲弱之敌我军尚且避而不击,以后再有其他诸侯的大股敌军来到,那我们又该如何退敌?如此也让诸侯看轻了我军实力,而敢轻易攻伐!光武君,不要只看眼前……”

“丞相的确看得长远,我等不及!不过韩信乃汉军一员悍将、智将,如今我军先除一韩信,便可以儆效尤!”

“不然!韩信既然善于出奇,且又是主动来逼,我军正可以正兵御之,保家卫国,师出有名,愁何敌不破、何坚不摧?”

总之,把控赵国军政大权的陈馀就是个迂腐的儒者,他坚持要以“正兵”取胜,而不屑于出“奇兵”,即使李左车说得再多,他也没有听进去。

尽管陈馀在赵国很得人心,可是战争所要较量的远不止于此。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情报工作本就一向为韩信所重视,这一次更不会例外。

当韩信从安插在赵国的间谍那里得知陈馀与李左车的对话后,非常高兴。陈馀最终否决了李左车的建议让他更觉信心十足,因此才敢放开胆量马上进兵到井陉口。

张耳已是六十开外的花甲老者,他有些坐不住了,“韩将军莫怪罪,还望将军直言究竟有几成把握胜赵军?”

“张王您还对陈馀心有余悸吗?不足多虑!”韩信显得很轻松。

“不瞒将军说,陈馀为人虽迂直,可是却很得人心,他手下多是敢死效命之士,此战必是一场恶战,在下还是替将军您担心……将军还这样年轻!不过在下更佩服将军的胆量。”

“多谢张王垂念!陈馀固得士死力,然擒贼擒王而已……再者,大丈夫为功名者,本就该看淡生死,但求无悔、无愧而已……”

“将军好志气,好胆识!大丈夫就当敢闯敢拼、不轻言放弃,老夫汗颜……”只有赌一把了,张耳不是贪生怕死之辈,韩信的确少壮有为,“能与将军并力而战,实老夫之幸!来,让老夫为将军壮行!干……”

两人把起酒盏一醉方休,不问今夕何夕。其间,张耳还向韩信承诺,若韩信真能帮他复国,他张耳一定会为韩信寻觅一天香国色以厚报之。

醉眼惺忪之际,韩信姑且由他言之。但内心深处还是忍不住有所悸动,江山美人从来就不分彼此。

实现自己的人生追求,这也是他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