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向西是阿耆尼国,汉朝的班超曾来过此地,晋朝时,阿耆尼国灭掉西边的龟兹而称霸。阿耆尼国东西六百余里,南北四百余里,与高昌素来不和,在边界处驻了不少兵马,欢信交验了高昌关文,说明事由,守关将史才放玄奘一行入城。在道南有一沙崖,高约数丈。崖腰有一泉涌出,就是其名的阿父师泉。阿父师泉为过往商侣解除危难,随人数的多少,泉水可大可小,没有人时,泉水就似溢非溢。玄奘带着弟子虔诚地在泉边朝塔礼拜。在泉边住宿一夜后,他们绕道银山,在此遭遇了山贼,多亏欢信等人的保护才免遭洗劫。大久走了七百余里,他们便进入屈支国(今新疆库车)。屈支在右籍中又被叫做“龟兹”。
这是通往印度的必经之路,这里的佛教对我国影响很大。著名的高僧鸠摩罗什就是在这里出生的。他的父亲是印度人,后来弃相位而出家,来到屈支后与屈支公主结婚,生下了鸠摩罗什。鸠摩罗什晚年到关中,姚兴以国师之礼待他。龟兹盛行的是小乘佛教,这里算是鸠摩罗什的故乡。玄奘在此受到相当热烈的欢迎,屈支王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包括演奏闻名于世的乐曲、献花和葡萄酒等。
王城西北有阿奢理儿寺,寺里的头号高僧名叫木叉毱多。此人曾到印度游学二十多年,对印度声明学很有研究(声明学就是语言文字学),见到了玄奘,难免有些自傲起来:“我们这里《杂心》《俱舍》《毗婆》等经论一应俱全,足够你学习的了,何必冒险到印度去呢?”
玄奘马上问道:“此地有《瑜伽师地论》吗?”
木叉毱多有些放肆地说:“那是一个真正的佛门弟子绝不会去学那种东西的!”玄奘刚开始还很尊敬这位僧人,可是听他这么一说,心中顿时很不悦,反驳道:“我国不缺乏《婆沙》《俱舍》方面的经典,只因它们理疏言浅,所以我才要西去学习《瑜伽师地论》,您竟说这部慈氏菩萨讲的论典是邪书,难道不怕被打入地狱?”
木叉毱多不服,指责玄奘根本不懂《婆沙》和《俱舍》,玄奘问他是否已懂,木叉毱多扬言自己已经完全理解。玄奘随便举《俱舍论》里的一段考校他,木叉毱多一开始就屡屡答错,最终这位屈支第一高僧在玄奘的追问下面红耳赤,无言可对,但他还不服输,要和玄奘讨论其他经典。玄奘就随便举另一篇再问,木叉毱多还是说不明白,还狡辩说《俱舍论》里面没有那句话,这时屈支王的叔叔智月在旁看不下去了,命人将《俱舍论》取出对读,木叉毱多羞愧得无地自容,只好说:“年纪大了,忘了!”
玄奘不想跟这么一个老僧人多费唇舌,只当他是个笑话,打算不多作停留,尽快赶路,不料碰上凌山雪崩,不得不在此停留了两个多月。玄奘趁此机会游览了一下屈支,与屈支高僧讨论佛理,并向木叉毱多学习声明学,从他那更详细地了解了关于印度的知识。从那以后,木叉毱多见到玄奘谦虚多了,他在背后盛赞玄奘,说像玄奘这种人才,即使到印度恐怕也不多见。
玄奘离开屈支后,经跋禄迦国到凌山。攀登凌山对于玄奘来说可谓是一件壮举,山上的积雪常年不化,千百万年堆下来的冰,就像与九天相连的冰河,往下看是寒雾笼罩的无底深渊。他们把冰块当床睡,七天七夜下来,同伴冻死了好几人,牛马死得更多。
越过山区就是今天的中亚,行四百余里到大清池,这里与凌山正好相反,终年不冻结,被称为“热海”。玄奘形容这湖的水“色带青黑,味兼咸苦”,又说“畿鱼杂处,灵怪间起”,路过这里的人都来此地祈福,为自己祈求平安,虽然湖中水族众多,却没有人敢捕捉。玄奘沿湖的北面而行,终于来到了西突厥可汗所在的素叶城。可汗身穿绿色的绸袍,正要出去打猎,随侍的高官有两百多人,背后还跟着全副武装的士兵,士兵们骑着马和骆驼整齐划一地排列着,显得军纪严明,军容极为壮观。
可汗要玄奘留下等候三天,三天后,突厥可汗如期回来,宣布要在帐殿里接见玄奘,并就亲自出帐迎接。
由于宗教信仰的缘故,突厥人崇拜火,又因为木能燃烧,所以突厥人就认为木内有火,所以也很尊重木头。他们从不使用木椅,习惯席地而坐。但可汗特地准备了一把铁制的椅子,上面铺以毡席以供玄奘入座。当时被可汗接见的人,除了玄奘之外,还有大唐和随玄奘而来的高昌使者。可汗为了迎接玄奘而摆设酒宴,为玄奘献上葡萄汁,奏胡乐,在给众人上酒菜的同时还另外为玄奘准备素食,当中就有在国内很罕见的石蜜。
热闹的盛宴结束后,可汗请玄奘为他讲佛法。玄奘的讲解引起了可汗的很大兴趣,他劝玄奘不要去印度,说印度天气炎热,那里的人长得黑丑,还没礼貌。这类说辞玄奘早已听了很多遍了,他自有一番道理来反驳,可汗看他谈吐不凡,意志坚定,又是高昌王推荐而来的,就决定给他必要的支援。他安排了一位曾住在长安的青年担任玄奘的翻译,这个青年精通汉语和西域多国语言。可汗还写信给其所属西域各国的国王,也送了玄奘袈裟一套,绢五十匹。最后突厥可汗还亲率群臣送了玄奘十多里路,嘱咐那位翻译官务必护送玄奘到迦毕试国,因为那里是西突厥势力范围的最南端。西突厥可汗的支持对玄奘而言,无异于是一袭护身罩,也是一剂强心针。当时是贞观初年,经历了战乱的大唐还在休养生息,西突厥可汗的庇护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离开素叶城,向西行余里就到达了屏津,即千泉,位于吉尔吉斯山脉北麓。这里气候宜人,是西突厥可汗的避暑之地,有很多水池分布其中,随处可见各种奇花异草。屏津以西约一百四十五里就是呾逻私城。
这个城很小,有西域诸国的商人在此杂居。往南十余里,有一个三百余户的小城,叫做小孤城。居民都是被掠来的汉人,见到从故乡而来的玄奘,他们像见到亲人一样热情。再往西南行四百余里,是恭御城,这里土壤肥沃,再往东四十五里就到了笯赤建国。
继续向西前行几百里,玄奘一行来到飒秣建国,这里又叫康国。飒秣建国的居民也不信佛教,但与西突厥不同的是,他们对待异教徒的方法就缺乏了一些包容,他们会用所谓的圣火把异教徒赶跑。城内的两座佛寺已经废弃了,僧侣也不能在那里停留。起初,那里的国王对玄奘的态度极为傲慢,但碍于西突厥可汗的情面,又不敢怠慢了玄奘。玄奘细心地为他讲解佛法,使这位国王最终对佛教和玄奘都产生了好感。
一天,与玄奘同行的两位年轻和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佛寺礼拜,引起了很多人的愤怒,群众立即手持火把包围了这两个年轻僧人,导致两个年轻的僧人险些遇难。国王知道后大发雷霆,欲将暴徒处死,但玄奘却为他们求情,最后国王才放了那些暴徒。这件事使城内的祆教徒对玄奘另眼相看,并因此而有人要求皈依佛门。玄奘把他们送进荒废的佛寺中,那里终于又恢复了生机。
离开飒秣建国,玄奘又经过好几个国家,依次为何国、东安国、中安国、西安国、火寻、疏勒,然后出铁门,再往南渡河后到达活国,“活”有“要塞”的意思,位于今中亚与阿富汗之间。这里的首领是高昌王的妹夫,统叶护可汗的儿子呾度。
玄奘带着高昌王的书信去见呾度,不料正好赶上一场家庭悲剧。高昌王的妹妹去世,呾度又娶了一位年轻貌美的王妃,后来这个王妃与呾度的长子特勒串通起来谋害了呾度,特勒最后自立为王,同谋的王妃又成为了新王的王妃。
玄奘乃一介出家之人,而且身负重任,不方便为这些俗事表明立场,却仍然为这事耽搁了一个多月,他要等政变平息,活国才能为他提供引路人及驿马,这些是他继续前行的保证。当玄奘在适当时机向新王提出支援的请求时,新王向他推荐其属国——缚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