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的巨人在吞云吐雾,岸上扛包的劳力却像蚂蚁一样熙熙攘攘摩肩擦踵。
泊位,一大三小四个身影从摇摇欲坠的渔船走了下来,言语不停。
“淮哥,这船有点扛不住了,估计只能送咱哥几个到这儿了。”
“能到这儿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没想到你们这船还挺快。”
哪是俺们船快啊,明明是您神力非常,那些蒸汽船都不一定赶得上你吧。
三人刚开始也难免心中震惊,后来却也慢慢麻木。
来人正是秦淮和海河三人组,自那日收心之后,四人日夜兼程,在沧澜之力的帮助下,秦淮化身人肉发动机,硬是将船速提升一倍有余,不过数周便从津门赶到了佛山。
看着码头外各有特色的骑楼和镬耳屋,听着十分陌生的岭南乡音,四人有些发懵。
“不管这些,先去拍封电报,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秦淮随手将一枚大洋拍在泊船夫身上,叮嘱他顾好船后,便带着三人向外走去。
佛山作为较早对外通商的口岸,其繁华程度丝毫不亚于京城、津门这样的大城市。
作为南方发达的商业和手工业中心,佛山人口极多,而人一多嘛,便好武之风盛行,佛山也随之成为南派各大拳种的根据地。
北仓州,南佛山。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都是一拳一脚打出来的名气。
秦淮也有些期待,仓州有自己老师这样的八极大宗师,那佛山也该有隐世的老前辈吧。
就是不知道自己在这趟问拳之旅中能不能有幸见识一二了。
“让让,让让,别挡道。”
一名扛着木箱的力夫嘴上喊着,身子却不住往秦淮身上靠。
“哐当”
“咔擦!”
粗制滥造的破烂木箱在重力的作用下变得支离破碎,里面的青白瓷器顿时化作一箱碎片。
“小子,让你别挡道你不听,弄坏了东家的货,你可得赔钱!”
力夫的话好像一个信号,瞬间秦淮四人便被聚拢赶来的帮工围了起来。
“艹,你们的心思还能更明显一点吗?”
秦淮也是无奈,这世道交个泊船费都能被盯上讹钱,真是没救了。
胖头双手摆架,老鱼默默抽刀,海狼挽起袖子。
力夫仗着人多,也不怵明显比他高了一头壮了一圈的秦淮,伸手就是要钱。
“这個是要远销西洋的高档瓷器,可不便宜,见你不是故意找茬,赔个成本价就是,也不多,500大洋!”
秦淮听见这力夫狮子大张口,也懒得多说,碎云出鞘,刀锋横架。
刃口的寒意如同一盆凉水将心头火热的碰瓷力工刺激得一激灵。
“你可不要乱来啊,伤了我,我这帮兄弟也不会放你们离开的!”
四人周围的帮工见同伴被逼,也忙提起片刀,作势欲砍。
无视了这力夫的叫嚣,秦淮手上用力,锋利的霜刃上浮现出一连串细密血珠。
“你可以猜猜在你人头落地之前,就你这帮兄弟还能有几个站着。”
秦淮的声音不大,可放在这力夫耳朵里就如惊雷一般。
“扑通!”
“大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有眼不识二五八万,一时鬼迷了心窍冲撞了您老人家。
您就高抬贵手,把我当成个屁给放了吧。”
秦淮松了下力道,歪了歪头,眼神瞥向一栋靠近码头的二层小楼。
自从拥有了天吴之力,他的直觉就越发非人,刚刚心中念头一闪,秦淮便感觉那栋楼里有两道视线在死死地盯住他不放。
原以为是见财起意,没想到是早有预谋啊。
碎云压着那挑事力夫,帮工们围着秦淮四人,一堆人就这么一步一停,直到走出码头。
秦淮刚打算一走了之,却没想到这十好几个帮工突然上前拦住去路不让自己走了。
一个面相凶恶、有些健壮的男子晃晃悠悠飘了过来,
“朋友,这事儿是个误会,伱留个名号,把人放了,此事就此揭过如何?”
“你不来,我早走了。”
秦淮眯了眯眼,细细瞧了这男子一眼,
眼前这人方言倒不浓厚,站在为他分开的人群中,面色黑中带红,身材高壮,浓眉大眼,鼻梁上一道刀疤斜斜而过,络腮胡子,个子虽没秦淮高却也比这些帮工强上许多。长袍马褂,留一辫子,看上去不文不武。他身后站着的帮工都对他恭敬有加,似乎都以他为首。
“那此事就揭过如何,让这小子给你赔个礼道个歉,别伤了和气。”
秦淮不语,海狼见老大没有动作,忙恶声恶气地回道,
“行啊,既然是赔礼道歉,误了俺们这么多功夫时日,不得表示表示?
俺们老大时间金贵,也不朝你们多要,500大洋!”
“行啊,没问题。”
健壮男子听到海狼搭话,出乎意料的没有反对,也没犹豫,掏出银票就向秦淮递去。
“哼,算你们识相!”海狼忙接过银票,放进怀中。
“啪!”
秦淮碎云一收,反手给了力夫一个大耳巴子。
“今天权当给你个教训,以后招子放亮点。”
看着扬长而去的四人,健壮男子咂了咂嘴,挥挥手,两名长相平凡、极不惹人注意的瘦小汉子就远远吊在四人后头。
男子正转身打算回码头,又瞥见那捂着鲜红巴掌印的力夫,想了想还是摸出一块大洋丢了过去。
“做得不错,赏你了。”
说罢也不管在后面千恩万谢的帮工,吹着口哨向小楼去了。
二层小楼,明灯辉映下的精美油画和名贵字画似乎与外面热火朝天的码头劳力们有些格格不入。
厚重奢华地毯上的柔软沙发咯吱作响,两名男子在窗边目睹了码头闹事后在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
沙发旁坐着一个中年人,穿马甲戴领结,鼻梁上顶着金丝眼镜,梳理整齐的头发在灯光下油光可鉴。
“谭师傅,他朝我们这瞥了一眼,不会是察觉到什么吧。”
个子中等,身材匀称的谭师傅听见中年人有些担心,大剌剌道。
“钱经理,莫担心,依我看他们就是土包子没见过世面,见你这洋楼阔气,好奇瞅两眼罢了。”
“可我见此人手段胆识,不像什么寻常人物啊,怕不是之前遇到的那些软脚蛇能比的。”
“哼,在广府这一亩三分地上,再猛的过江龙也得给我老老实实趴着守我们武会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