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命中注定往往不过两件事情,一是缘分,而是劫数。 那么你是我的缘分还是劫数呢,莫司情?
——乔浅浅《侧妃攻略》
浅浅,我以为你死了,这两年来我生不如死。
浅浅,我本以为爱一分,焚心一毫是最苦,到了失去你,我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是度一天,焚心一寸。
浅浅,我后悔了,那时候我是嫉妒疯了才对你……我,爱你啊。
***
苏欢醒来的时候,睁开眼见到的是莫司情坐在床边凝望她的眼。 梦里依稀听到的话语,难道真的是他讲的?
“你醒了?”他激动起来,抓住她的手。
苏欢却摇摇头。 她没醒,根本记不清以前的事情,怎么可以算作醒了呢?
“秋大夫,你过来吧。 ”莫司情朝身后说。
苏欢抬头,看见了一位不是御医的老者走到了床边,把手放在了她的手腕之上细细把脉。 他的神色很怪异,先是皱着眉头,继而又舒心一笑。
“大夫,她怎么样?”莫司情问。
秋大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要是莫宫主你找的不是老朽,只怕这姑娘就该毁了。 说来也巧,这个姑娘身上的毒刚好是我那师弟配置的,一般大夫是检查不出来的。 ”
“毒?”莫司情诧异,“她晕倒是因为中毒?”
“当然不是。 ”大夫说。 “晕倒只是体力不支,毒是指她失忆。 ”
失忆?!
苏欢忽然记起了青衍水的话,说御医是他地人,难道是真的?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失忆,而毁容,失忆,变成毫不相干的苏欢。 都是青衍水的计谋?
现在回想起来,八九不离十。 只是她不知道。 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他如果不想她活着,直接动手杀便可,如果想她活着,为什么费尽波折去构造个苏欢?
“大夫,我还有可能恢复记忆吗?”她问大夫。
大夫笑得好不得意,捏捏胡子说:“当然可以,老朽给你开一帖药。 不出三日,以前的事情保管姑娘可以记起来。 ”
“真的?”
苏欢喜上眉梢,兴奋地看向莫司情,却只看到莫司情的脸色说不出地阴沉,还有些晦涩。
“你不高兴?”她问他。
莫司情慌乱地垂下了头:“我……不是不高兴。 ”
浅浅还活着,这已经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找到她,这更是奇迹。 让她想起他。 他当然高兴得无以复加。 只是恢复记忆,不仅仅代表着她会记起过往开心地日子,她还会记起他是如何不相信她,如何一意孤行把她的心踩在地上践踏,如何把她关进地牢……她,还会原谅他么?
他在想什么。 苏欢自然不知道。 她这会儿正开心,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青映现在怎么样?”她突然记起来。
秋大夫听了,脸都变青了,气得不像话。 他说:“也不知道哪个庸医,他明明中的是寒性毒,却偏偏用至阴至寒的药引子,分明是想要他的命!要不是我赶到,他小命只怕早就保不住了!”
“那他有救了?”
“这……”大夫的脸蹭的一下红了,“老朽也没把握,他中毒极深。 哪怕治好了也寿命不长……”
寿命不长……
明明刚才还很开心地气氛一下子阴郁起来。 房间里面几个人都不讲话了。 各自怀着各自的心事。
忽然,一阵笑声从门外传了进来。 屋里的人惊讶地往外看,却看到青映倚在门口对着里面的人笑。 见大家看到了他,他吃力地挪步到了床边坐了下来,朝苏欢笑了笑,又望向莫司情。
“言,我们从来没这么安稳地共处过吧,”他笑着说。
莫司情眸光闪了闪,瞥了一眼他苍白的脸色,还是点了点头。
“言,我昨天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
“不行。 ”莫司情毫不留余地。
“可是,宫里不能没有人撑着,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
看着他苍白的脸,苏欢止不住眼泪:“对不起,都是我……”如果不是她跑出宫去,也许青衍水就不会有机会害他,从头到尾就是她地错!
“欢儿,不,是浅浅,”青映笑了笑,说,“我这毒,不是那次在青衍水府上中的,而是之前就一直被人慢慢投毒,两年前围剿秋水宫后,我就察觉了,只是苦苦找寻都没有可治之药。 知道寿命不长,我才下决心把你留在了身边,陪我几年。 ”
“所以你停止了围剿,还封我做了王爷?”莫司情问。
青映点点头,咳嗽起来。
“再不济,我们也是亲兄弟。 这江山送你可以,给青衍水……呵,况且,只有你才能保护浅浅……”
苏欢听了,指尖颤了颤。 她的身下的素白的锦缎,上面依稀溅上了几滴水渍。 青映穿的依旧是金黄色地稠衫,上面很花哨地娟秀着青云的上古图腾,威仪不可言。 他很少在她面前穿得那么正式,这会儿却是一整套的帝王装。 他的脸色苍白,气势却不减,如果有人是天生的王者,那么也只有青映才可以当得起这个名号。
他只要坐在那里敛起脸上惯有的不正经神色,就是一代帝王相。 而此时此刻,他就用这种目光审视着莫司情,即使苏欢坐在旁边。 也可以感到无形的压力。
莫司情也看着他,又看了看苏欢,最终摇摇头。
“我对江山没有兴趣。 ”他说。
青映微微笑了笑,看了一眼苏欢,轻轻点点头。
两年时间,足够苏欢看懂他地意思。 她挣扎着坐起身,抓住莫司情的衣袖对他说:
“你留下好不好?你不在。 我们完全不是青衍水的对手。 ”
“我留下帮忙,只是江山我不要。 ”
莫司情轻答。 不是他高尚。 也不是他淡薄,只是这个江山害了多少人,谁也说不清。 如果当初母亲爱上地不是一国之君,如果他不是流着帝王家地血,又哪里来的那么多波折呢?他从来不争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要接手这江山。
“莫司情,求求你。 ”
“浅浅……”
莫司情说不出话了。 只因为看到她眼里地泪。 她从来都是个大大咧咧地人,很少这般无声地流泪。 每一滴,都好像是浇在油锅里的水,声嘶力竭。
“莫司情,求你,留下来。 青映不能没有你,青云也不行。 ”
“你呢?”莫司情终于开了口,却是这么一句。
“我……”苏欢犹豫了。 仔细想了想开口,“我不记得,苏欢与你总共见了不到几面。 ”
莫司情地脸色渐渐阴沉了下去,却又听着她继续说:
“只是,只是偶尔有记忆片段,只要见着你。 我总是……也许,我也离不开你。 ”
也许,我也离不开你。
没有什么比这一句话更加有说服力了,不是么?
“好。 ”他轻道。
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把原本虚掩的窗户吹开了。
莫司情忽然神色有异,对着窗户就是一掌,窗户掉落下来,有个人就站在窗户外,不知所措。
竟然是墨妃。
她似乎没有想到会被发现,呆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只片刻的功夫。 莫司情的软丝剑就从腕间抽了出来。 直指向她而去。
“墨香!”苏欢惊叫,却还是比不过莫司情的剑。 似乎就是一瞬间。 莫司情的软丝剑就缠上了她地脖颈,他的手一抬,墨香的脖子上就留下了深深的血痕。
纤弱的身体就这么缓缓地倒在了窗户边上。 苏欢奋力下床,从门口冲了出去,见到的是衣襟沾满血的墨香。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神情去面对眼前的情形,只是慢慢走了过去。 莫司情拉住她地手不让她kao近,被她轻轻挣拖开了。
“墨香。 ”她叫她。
墨香艰难地抬起头,神情木然地看着她。
“浅浅……为什么……”
“对不起。 ”苏欢轻声说,蹲下身去抓她的手。 从头到尾,虽然她瞒了她很多事,说不定青映的毒跟她也有关系,但她恐怕也不过是青衍水的一颗棋子。
她的眼神却渐渐涣散,原本怯懦的眼此刻却清明得向天空。
“为什么……不接我……回家?”她喃喃着,眼泪从眼角滑落,“浅浅……他说好地,计划成功……接我回家……我,已经做到了……可他为什么不来接我……”
“墨香……”苏欢心疼地想去扶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你做得对,浅浅……你没相信那个人……是我,是我太天真……”
“那个混账!”
“混账,呵呵……”墨香凄厉地笑起来,“混账……我,也爱啊……”
苏欢惊讶地瞪大了眼。 她从来没想过,墨香对青衍水竟然抱着这样的……感情。
是因为爱,才心甘情愿为他做那么多,一点都不奢求么?她不敢想,她劝她跟随青衍水的时候,她是抱着怎样的辛酸。
“浅浅……下毒,设计你去宫外……还有很多……对不起……”
“没关系。 ”
苏欢轻声说,眼看着墨香的气息越来越弱,她不忍看,别开了头。
有风过,吹得宫墙里面花摇枝舞。
她突然记起了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法,人的性命其实是被风带来的,又终将被风带走。 每一次风过,总有些什么被吹走,譬如心事,譬如安乐,譬如伤痛,又譬如性命。
那个清晨,墨香香消玉殒。
苏欢站起身的时候,看到了莫司情,看到了青映。
两个人相互看看,一起对她安抚地笑了笑。
她的眼泪就决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