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在车里)(1 / 1)

非分之想 川澜 1997 字 6个月前

楼上四层, 与女儿房隔着客厅,斜向相对的主卧里,宋文晋眉头紧皱, 来回踱步,一堆用来定心的研究资料堆在桌上,他看也顾不上看一眼, 坚持等了几分钟, 实在忍不下去,随手拿件衣服,一把拉开门,准备下楼。

从刚才听到外面门响,他心就一直高高吊着,差点没忍住直接出去拦。

进了客厅才发现, 妻子俞楠站在露台边,没往里进太深,尽量隐蔽着自己身形, 踮脚往下张望着。

宋文晋过去顺着一瞧, 眼睁睁望见楼下冷白调的路灯笼罩里, 隔着那层朦胧前挡玻璃, 女孩儿身上穿着睡衣,紧密缠抱着驾驶座上的男人, 两道身影在夜色里热烈缱绻,几近融为一体,隔着这么远, 也一眼看得出情感有多沸腾。

他心脏病要犯了, 脸色冷冷沉着,转身怒气冲冲就要走, 直奔着大门,被俞楠及时伸手拉住,她生怕吵到楼下似的,压低声音问:“你干什么?要去敲沈董的车窗,让他放人?”

“不应该吗?这是我们家,那是我女儿!”宋文晋脸色难看至极,“他这是仗着自己有权有势,非要在我面前示威,大半夜让冉冉下楼什么意思,一个好觉都不让她睡?!从这就看得出来,冉冉以前天天受他桎梏,过得都什么日子!资本家都一样,嘴上说得再好听,眼里也只有自己,哪能装得下别人?”

俞楠手劲儿用得更大,捂嘴咳嗽了两声,不满地瞪着他说:“冉冉自己起床的,没人强迫她!你是不是意识不到自己过分了?那会儿你跟沈董从露台出来,我体谅你心情,给你面子,向着你,但是沈董跟冉冉一起登门,那是名正言顺的女婿,饭都没留下吃一顿,你怎么忍心的?”

宋文晋固执反驳:“忍心?他什么身份,用得着我忍心?”

俞楠气他不可理喻,追问:“我以为你找沈董单独谈,能保持理智,结果你都说什么了,是不是把你囚禁自己二十来年的那一套思维拿来放在他身上?我明白你感受,这二十多年,你总做噩梦,半夜哭着吓醒,说梦到冉冉叫人欺负,无依无靠,你这个做爸爸的找不着她,太没用……”

她深深吸气,掩了掩发酸的鼻子:“可那都是我们自己的问题,我们有我们的苦,冉冉有冉冉的苦,沈董也不是因为养尊处优,就一定没苦过,是吧?你不能因为恨别人,就把罪名强加给他,我知道你一见到冉冉就疯了,千方百计要护着她,生怕她在豪门婚姻里过得不好,被人看轻,但是……”

俞楠把目光又放回楼下的车上:“冉冉对我们还不熟悉,很小心很拘谨,还不太会当面叫我妈妈,她今天肯直接跟我们回来,是她体贴心善,不是和我们这对陌生夫妻有多少感情基础,我们缺失了她的人生是事实,你上来就把矛头对准沈董,她会不会伤心?”

她神色温柔悲伤:“晚上冉冉跟我躺在一起,只有我和她聊婚姻的时候,她才那么放松幸福,告诉我,沈延非有多好,她多深爱他,你倒好,都不跟她沟通,就急忙摆出岳父的架子,你要干什么?宋文晋,你的心病该治治了。”

宋文晋听得双手紧握,禁不住恼羞成怒,但也不会对妻子太大声,暗含苦泪道:“你就是以貌取人!你看他长得好,这么快就把他当自家人是吧!”

俞楠气笑:“是啊!我要是不以貌取人,我当初能选你?!”

俞楠怒视她:“你是真看不出来沈董对冉冉什么态度?你就是偏见太深,偏激太重,全都无视,还没见面,就把他当成抢走你女儿,欺负你女儿的仇敌!但是我们不管愿不愿意,都必须摆正心态,其实现在,是我们在抢走人家的妻子吧?”

宋文晋真的受不了这句话,重重坐在沙发上喘气,眼神瞥着窗外方向,油盐不进地要把谁彻底隔离在外,让他翻山越岭,才能碰女儿一下。

“你不用劝我,我看不惯就是看不惯!”他硬邦邦道,“那个阶层的人我不是没接触过,哪个不是佛口蛇心?沈延非在外头的评价这两天你不是也听过?狠心决绝,不择手段,什么温情都是面上的!他那样的人,要什么都垂手可得,我不信他能多爱冉冉!”

俞楠缓慢蹲下身,扶住他膝盖,抬起头,眼里有泪,轻声说:“文晋,你心里是不是接受不了,冉冉已经长大了的事实,还把她当从前的小孩儿。”

她残忍地陈述:“她二十五岁了,有自己家庭,有独立思想,能判断是非,不是当初天天要你抱,出门要你拉着手,什么都靠你保护的小宝了,这种错过,你再变本加厉的过激,也永远都不能补齐,你发泄一样盲目针对她的爱人,就不怕她离开吗?”

宋文晋愣住,颊边肌肉随着牙关收紧,许久后低下头,常年泡在研究所里粗糙的大手盖住眼睛,指缝间缓缓透过潮湿。

他摇晃走路,需要人双手围拢,阻止别人乱碰的小宝。

午夜梦回,想拿所有去换回来的三口之家。

姜时念在车里发冷,把自己往沈延非怀中深深埋,贴到没有缝隙了也不能知足,感受到他失控的紧拥才哽咽着喟叹出一口气,她五脏六腑都要被他那句话扎破,疼得无所适从。

“不用神佛保佑,你有我,我在贵阳的庙里就说过了,谁都不需要,我来保佑你,”她手抚在他颈后,执拗地要把他凉到透骨的皮肤捂热,指尖伸进他短发间,无措地轻轻厮磨着,“对不起是我被突然认亲冲昏头了,我今天分给你的注意力好少,当时我就应该看出来的,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走。”

“我怎么能发现不了……”她后悔心疼得碾着他紧绷双腿,只管拼力搂住他,“你不可能因为要去开会,就把我自己留下来,你明知我情绪再激动,那也是对我不熟悉的地方,你是因为那张餐桌上没有你的位置。”

那么大的家里,也没有,好像只多一个他。

他才是高悬云端的神,沉默双手在无人知晓处促成这一切,为了她,割舍着自己片刻都不想分离的,搭建出圆别人心愿的梦幻乌托邦,然后被隔绝在外,当做侵扰一个重聚家庭的入侵者和洪水猛兽。

沈延非手心太冰,托着她脸颊,怕刺到她,离开一点空隙,姜时念侧头紧贴上,用湿热软肉跟他蹭着,泪如雨下,转过脸吻了吻他掌纹,盯着他血丝盘绕的眼睛。

他根本就没走过,始终守在楼下,知道她一无所觉,很可能整夜都不会醒,沉浸在缺失太久的父母家庭里,都不会想起他,他还要抬头望她漆黑的窗口。

路灯光影薄薄,盖着男人墨色的睫,像能把他眼底最深的情绪照出影子,让她亲眼看一看,海面下到底还藏了多庞大的冰山,能让他这样蚀心刻骨的狂热需求和爱着。

姜时念被他稠重目光勾得心头不停颤,手指都要发抖,深夜的密闭车厢,有限空间,再也无人打扰,她又重新属于他一个人,不再被分割,人手都有,只留给他小小一块。

他就那样目不转睛注视她,往她眼底发疯地钩,明明也没做其他,手上都不曾乱动,她一呼一吸却被熔断,不明白他怎么有这样大的蛊惑力。

她凑过去亲他嘴角,她远没有他那样让人沉沦的能力,还很笨拙地一下下舔吮,撬开他唇间,喉咙里发出呜咽声,找他舌尖。

沈延非不闭眼,直直看她,微张开口,她挤进来,刮着他湿润需索,不稳地喘两下,摸到他仍然那么冰凉,他在叫她宝宝,锁着她双眼低暗重复。

她突然绷不住再次掉泪,抬他下颌质问:“你还记不记得以前的姜时念什么样子?如果那个时候的我见到父母,会不会像现在坦然接受,放心地直接跟他们回家?我被困在一个那么厚的茧里,怕感情,怕得到,怕付出,我是怎么变成今天这样?”

“是你把我的茧敲碎,你把我切开,你托我上云层,我敢走向亲情,是因为你在后面开车跟我,你为我找到的父母,我才能无所顾忌扑上去。”

她咸涩滚烫的唇狠狠碾他,又拽着他领口乱扯,滑下颈侧,去亲他滚动的喉结。

“我有了好多名字,可我是你的姜穗穗,姜穗穗是你浇灌养大的,有我全部爱情,你为什么不叫了?”

姜时念的齿印压在他束紧的喉管,抵住他巨震胸膛,重重戳着心问:“是不是有人让你舍掉穗穗这个称呼?可穗穗只属于你,不属于那间孤儿院,她在你身上,是你的十年,我只听你叫。”

她在说出口的前一刻,还掌握着主动权,这句话说完,稀薄空气里像有什么骤然裂开,她只来得及轻哼了一下,就失去声音,脊背被推在方向盘上,压出短促一声闷响。

他双手筋络浮起,用力把控,将她挤在中间逼仄缝隙,俯过去有些粗暴地放肆亲吻。

侵吞喘息,翻覆津液,让她不能说话,无法合拢,只这样在死寂的深夜里,把他从刺骨寒潭里捞出。

沈延非扶着她后脑,眼帘微挑,这个角度扫不到楼上,但他知道有人或许正在看。

他手臂上蜿蜒的青色隆着,错开唇,把姜时念按向怀中,调近座椅空隙,把她挤压得更无处挣扎,他抓过手机,给一个没有存名字的号码发送了一条短信。

——“您的冉冉明天再见,今晚是我的穗穗,我接走了。”

发完手机就关掉扔开,掉进无人关心的角落,沈延非启车踩下油门,没有走出太远,穿过住宅区空**延伸的小路,轧过冷冷月色,开向后方一处正在施工的凉亭长廊。

这里在小区深处,以景观为主,周围最近距离的别墅也相隔百米,前方是高大围墙,左右被大片施工挡板遮住,一个黑漆漆的死角,能容纳进一辆高温的车。

姜时念腰背蹭着方向盘,任他把座椅拉到最后,她晃了一下迎面倒向他,他长裤上在黑暗中隐隐泛出润泽水色。

有人沉哑地微微狠声问:“需要我吗。”

“在意我吗?”

心被攥起来粗粝掐着。

“有了更好的家,还爱不爱我,讨厌我在父母的眼皮底下这么对你吗。”

明明跟那栋楼离得好远,左右只有黑暗,却好像真的被遥遥盯着,她止不住战栗收缩。

“穗穗不怕……”他尾音低冽,“有我在,没有危险,不会让你为难。”

姜时念迷蒙抚摸沈延非的眼尾,指尖竟然是湿的,她听到他咬着她软处说:“我过两天要出国一趟,等我好不好。”

她没有机会说话,他开口时,她在匆忙呼吸,胸口起落,他向上侵噬时,她只能闭起眼高烧,好像他鼻息很凉,寸寸落到身上,又烫得发疼。

能不能回答不好。

她不舍得。

姜时念抽泣着压下,沈延非今天尤其铁石心肠,拨开车内一盏昏暗顶灯,偏要眼前通明,看谁满面热红,雨露溅洒。

“穗穗,穗穗……”他修长指节折起,扣住她不放,入迷注视,看似掌控一切,却是她阶下囚徒,“别躲,纵容我这次,就当给我践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