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要我吗)(1 / 1)

非分之想 川澜 5210 字 7个月前

耳边风声和心跳声交织, 还有清晰的,自己轰轰血流的回响,姜时念感觉到有什么在不可抗拒的溃败着, 她抓紧沈延非的西装,又慢慢松开,手臂抬高, 把他紧窄的腰环住。

从腾冲回来开始, 他当晚就去公司了,两天几乎没有见面,再加上香港五天,到现在已经分开了一周。

姜时念没回答他的话,心里在尽可能理智地解析“我想你”三个字下隐含的深意,她一瞬恍惚, 发现沈延非始终没有深吻,就在克制有度地厮磨她唇肉。

姜时念不想他辛苦赶回来只有这样而已,就暂时不再考虑其他, 踮了踮脚, 就着相拥的姿势, 试探吮了他一下。

他微微停顿, 唇略分开,作出等待或是邀请的姿态, 她手掌都是热的,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感冒发烧,被他勾着神经, 闭起眼, 还不太熟练地贴上去深深吻他。

浅浅烟草味干燥温暖,像是带着火星的催化剂, 混着他口中清冽,冲击人心防。

她目前只会简单的缠绕,节奏缓和,但亲吻可能只温存了一两秒,就被他揽紧后背扣到胸膛上,不再收敛地狠烈深入,搅她双膝发软。

姜时念知道电视台有些部门的同事可能会彻夜加班,二十几层的大楼,那么多窗口,说不准有谁会恰巧往下看,这种场景要是被围观了,会不会对沈延非影响不好。

她轻喘着移开一点,沈延非揉揉她后脑问:“回家?”

姜时念有些为难,现在十点多了,明天早上她有一个外景要录,六点多就得出发,从电视台往返望月湾,单程就要一个小时左右,她最迟五点起床,被她影响,那沈延非这一晚几乎不用休息了。

她如实说:“明早有拍摄任务,时间太赶了。”

沈延非摸了摸她湿润唇角,抬头往楼上扫了一眼:“去你宿舍。”

姜时念想起她那张标配一米五宽的小双人床,摇头:“床小,房间也小,而且不太隔音,不方便你……”

剩下的话她没说完,相信沈延非懂她意思。

但话音落下,姜时念意外看到面前的男人听完这句话,莫名神色沉了下来,她忙继续说后半段的内容:“转过路口有家柏悦,要不我们去那……”

沈延非抱着她的手也松开,怀中灼人的温度都像随之渐渐冷却。

姜时念抓不住那种骤然袭来的寒冷抽离感,心慌得抿住唇,忍不住去攥他西装的衣襟。

她不确定哪里说错了,但沈延非在变凉的这个认知,让她无措地鼻子发酸,她到这一刻才意识到,原来她远没有之前设想的那么镇静,她在意,心系,不愿意他真的对她态度改变。

姜时念一把握住沈延非手腕,有点轻微的抖,喉咙发紧地说:“那就去宿舍,你跟我上楼,四楼除了我,基本没有其他人,我……不出声。”

她刚说完最后一个字,后面大楼玻璃门里就出来两个加班出去吃夜宵的同事,难免往这边看,姜老师穿拖鞋的样子眼看要瞒不住。

沈延非忍耐这么一刻已经够了,立刻重新拥住她,裹得更紧,转身把她抵到车门上,用自己身形完全遮挡,分毫不想露出来。

话暂时压下,等人彻底走了之后,沈延非摸了摸姜时念偏烫的额头,拉过随身的手提箱,把人搂好了直接进楼里,一言不发地陪她上四楼。

在打开宿舍门后,他视线掠过房间里简单陈设,兀自脱了彼此大衣,从口袋里拿出几包冲剂,到窗边桌上用热水搅开。

等沈延非回身时,姜时念已经脱了鞋爬回**,乖乖靠着墙,看他的眼睛雾色氤氲。

沈延非颈边筋脉暗中紧绷,在阴影里拉出凌厉的线。

是他想她,要想疯了,还要敛着,装作若无其事。

他走回床边,把姜时念拉过来,盯着她喝药,姜时念也没问沈老板怎么会知道她今天病了,他一直掌控一切,从未偏差。

等她喝完,沈延非照顾她漱口喝水,再简单整理自己,平常衣食住行都极尽奢重的人,在这间堪称简陋的小宿舍里,也并未看出有任何局促。

姜时念目光追着他,无论什么环境,他永远矜雅,游刃有余。

沈延非掀被上床,把她拽到臂弯里,她不是有意,顺势滑下的时候,是背对他的姿势,他也没有强求翻转过来,就这样手臂横在她腰间,用力环抱住。

姜时念像是回到云南镇里的那个民宿,也是这么大的小床,寒夜里紧密相拥,她终于问:“你是不是把一周的工作都压缩到五天里了。”

他淡淡“嗯”了声,音色幽沉,姜时念只觉得屋内稀薄氧气被滴入了墨汁,晦暗压迫:“所以你认为我连夜赶回来,站在你楼下,就是为了跟你上.床?”

姜时念感受着身后男人的强势和热度,指甲按进掌心,他之前那么放纵,突然被迫清心寡欲下来,见面说想她,不是……想她身体,想发泄积了几天的正常需求吗?

她望着灰蒙蒙的夜色,耳朵深处有类似火花悄悄炸开的声响,她鼓起力气轻声追问:“那是为了什么?有人告诉你别的事了对吗,你……为了沈太太回来的?”

没什么消息能瞒住沈老板,就算她不说,也会有别的人,他必定是在香港得知了北城这边的情况,觉得她自己处理不好局面,容易误事,才专程提前回来处理。

沈延非手肘压着柔软床垫,略撑起身,把姜时念身体翻过来,拢在手臂撑出的逼仄空间里,他无声盯着她眼中细碎的光点,要探究到她更深处潜藏起来的真正渴望,她明明忐忑焦灼,又固执地不想在他面前泄露。

他本性却恶劣不堪,非要亲眼看她忍耐不住,朝他撕破自己。

沈延非眼帘低下来,靠近她湿红的唇,一字字对她说:“我只是为了姜穗穗回来的。”

姜时念躺在他目光笼罩的方寸之前,犹如被一句话击中要害,心脏像是停了几秒,才轰然放大到吵闹。

沈延非的五官淹没在未开灯的暗色中,只有存在感极强的气息遮天席地,他似乎点到为止,却扯乱人心神而不管后果。

姜时念眼窝泛着潮热,明知看不清他,还是坚持凝视着,学他以往云淡风轻的语气:“你这么说,我会容易多想。”

沈延非的所有神色仍被黑夜覆盖,只有不见底的瞳仁偶尔折出她不敢直面的光:“我说出口的话,就是事实,无所谓多想少想。”

姜时念喉咙里的水分被飞速蒸干,热燥得沙沙发疼,她脉搏紧密到一定程度,靠近临界,突然转身侧躺,不自觉蜷起身体,不能再继续寻他视线。

她捂住额头,强行扼制住某些天方夜谭的念头,自己也确实是低烧下一阵阵发晕,她语无伦次说:“我,今天着凉病了,头昏,发冷,一个多小时前就想睡了……”

沈延非没有步步紧逼,适时收网,缓下攻势,把她揽回来扣住,吻上她嘴唇,抚摸她腰侧向下,让她无法抵抗地卸掉满身紧张的力。

姜时念攥着被角,意识被冲得跌宕,咬唇咽下口中声音,等她瘫在他怀里,酸软慢慢平复,才隐约发觉他好像已经睡了。

又等了片刻,确定身后胸腔起伏均匀,她终于试探地在他臂弯里转过身,跟他面对面,借一点窗口透进的月色认真看他。

男人眉眼深邃,线条锋锐优越,每处起落都无可挑剔,她手指无意识抬起来,轻轻触摸他鼻梁唇角,最后碰了碰他压低的睫毛,划过他眼睑处疲惫,往他身前又贴了贴。

他就是回来了,想见她,宁愿跟她睡在一张可怜的小**。

姜时念又等许久,等到沈延非一定已经深眠,她才在深夜不为人知的一刻,遵从心底本能和欲求,用唇极轻地碰了一下他眼尾。

只一下就停止,姜时念回到自己原位,垂眸咽着堆在喉间的甜甜涩涩。

等她睡着,沈延非才缓缓睁眼,双眸清明,他把缩到一边的人抱紧,唇边向上微弯。

天没亮就醒来,姜时念把闹钟死死摁着,本想轻手蹑脚,但沈延非已经抬眼,顺了顺她长发,晨间微哑的嗓音跟她说:“今天晚上,不管我做什么,你只管冷脸就行了。”

他果然知道协议婚姻这事了,还要屈尊去参加慈善晚宴?她很清楚,不管这场晚宴再怎么形容的高端局大佬云集,沈老板也都是踩在最上面的,去了完全是给官方和主办方赏脸,不去也太正常。

沈延非不多解释,捏捏她柔软掌心:“穗穗乖,这次听话。”

姜时念一大早的有点受不住美色和神仙嗓子的攻击,飞快起身,临出门时候不禁问了一句:“你……等下出去可能会撞见人,我找个理由,先把四楼的同事都叫走行吗。”

沈延非斜靠床头,衣襟散乱,胸前大片肌理随便给她看着,悠悠问:“作为你合法丈夫,跟你同床共枕一晚,就这么见不得人?”

姜时念红着脸正要否认,他漫不经心似的追击:“姜老师,你是觉得我不够格做你家属,从你房间出去,给你丢人?”

姜时念瞪着眼前慵懒随意,一副事后模样的沈老板,牙快咬碎。

她败阵先走,跟组出去录完外景,吃饭的时候才惊觉自己感冒已经好了,就马不停蹄继续到了晚上慈善晚宴的酒店,配合团队提前开始准备。

晚宴流程很标准,先是室内红毯签名板,媒体群拍,单独短访,入座后就是整场最重头的慈善拍卖,宴会边进行,拍卖边继续,今天所有人的眼光也都是聚焦在这里。

因为规格高,以全北城商圈为主,再大的明星也显得像是镶边和陪衬。

北城这些名门权贵今天基本悉数到场,拍品自然水涨船高,姜时念在开始前只是随意看看册子,就惊讶见到几样以往在国际高端珠宝拍卖会上才会亮相的极品大克拉数粉钻和蓝宝。

姜时念翻了一遍,被其中一把琵琶吸引目光。

这是国内顶尖大师的绝版藏品,可遇不可求,以前很少面世,居然也会出现在这场拍卖上。

她思绪有些飘忽,回想自己已经多少年没摸过琵琶了,上一次,还是高二那年一中的新年晚会,她报了节目,弹琵琶唱一首从小就莫名喜欢的吴侬软语。

结果在临近开始前一天,被叶婉听说找到学校,硬是给取消了,把她拽回家里,气急败坏骂她一副下贱勾栏样,总唱些**词艳曲,不学好,骨子里就不是个正经千金。

晚会开始的时候,她一个人抱着琵琶,红着眼走过礼堂昏暗长廊,远离前面的热闹,最后坐在后院空**的台阶上,对着月亮和风,把那首曲弹唱完。

结果黑暗处,有人直起清隽挺拔的身形,淡笑,轻轻为她鼓掌。

姜时念回神,合上册子,自知这么名贵的琵琶和她无缘。

她缓过神,跟工作人员去化妆换礼服,童蓝已经在化妆间里面等了,一见她过来,激亢得挽她:“念念姐,主办方把你化妆间换了,你看着这里多好,比之前的强多了!”

姜时念这才注意,化妆间不是之前定的那个,现在这间宽敞精细,化妆更衣休息的功能齐全,设施像是全新的,规格极高。

之前主办方给定下的几套礼服都挂在活动衣架上,搭配的高跟鞋摆在旁边。

姜时念过去拎起第一套红毯马上要穿的,继续俯身去拿鞋子时,门被敲响,两个人手捧几叠硕大盒子,恭恭敬敬摆在旁边长椅上,含笑说:“姜老师,这才是您的礼服,那些就不用考虑了。”

姜时念心头动了动,掀开最上面的,童蓝一看就捂嘴,眼睛发光地压低声说:“这不是……”

是蓝血奢牌里以手工定制著名的主题限定礼服系列,今年为了争它的归属,据说影后名媛们还闹出过纷争,上了各种八卦帖,现在却安然在盒子里,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提前定下的。

童蓝都看慌了,不放心问:“念念姐,这样会不会太高调。”

姜时念深吸口气,弯了弯唇:“今天情况特殊,场合特殊,我做主持人尽善尽美,专业上挑不到错,同时也做沈延非的太太,凭什么打扮不高调。”

她安然接受,把第一套换好,童蓝看得眼睛发直,缠着她问:“那姐姐,我能不能试试主办方准备的那双鞋啊,我喜欢那个鞋好久了!”

姜时念莞尔,趁空闲让她去试,童蓝尺码跟她一样,穿上正兴高采烈绕圈,突然左边脚腕一扭,膝盖啪的跪到地上,疼得满脸煞白。

姜时念立刻起身扶她,把她左脚鞋子拿下来,鞋跟竟然从根部断裂开,只看现状,完全就是一场意外,找不出任何人为痕迹。

她手指慢慢收紧,这双鞋不是穿上就立马坏,至少要受力走出上百米,她没有防备,又在扭伤过的左脚上,如果真的穿出去进红毯,就会当众摔倒,扭伤没好彻底的脚腕,今天这场主持,显然化成泡影,还会成为笑话。

连带着不可亵渎的沈先生,都会蒙上阴影。

姜时念让人把童蓝赶紧送医院,坐回镜子前面,平静让化妆师给她上妆,等穿戴结束,她一刻没停,指尖提起那只鞋子,走出化妆间,路过区域负责人的时候,她弯眉浅笑问:“华容地产的姜董一家到了吗?”

负责人对上她明艳灼人的脸,怔了几秒,才恍然回答:“到,到了,在A区3号等晚宴开始。”

姜时念点头,纤薄脊背笔挺,提着裙摆,穿过一路目光,敲响A区3号半掩的门,直接推门进去。

姜家一家四口,悉数到场,姜久山和叶婉满脸错愕,姜炀本在皱眉,抬头一见她,眼神凝住,乔思月在主座上正按着手机,对上她礼服和高跟鞋的一刻,倏然站起来。

姜时念一一扫过他们,红唇边笑容得体,稍微一勾,就是活色生香的浓艳顶峰,她一眼也没多看其他人,笔直走到乔思月面前,把提着的单只鞋,利落扔进她怀里。

乔思月在姜家人面前,强压着情绪怒道:“你干什么!凭什么冲我来!”

姜时念反问:“不是我该问你?姜小姐,在地方台的日子有这么不好过吗,连这种办法都想的出来?谁给你出的主意?”

她字字掷地有声:“在我进化妆间之前,想办法把鞋子调包,让我当场出丑受伤,然后整场晚宴突然失去主持人,陷入混乱,这个时候所有在场嘉宾里,只有你一个是专业主持,拿到台本就能登台,顺理成章替代我,救场,出风头,立功,再有理由回市台,不对吗?除了你,绊倒我谁还会受益?”

乔思月脸色难看至极,叶婉习惯性的护短,上前要推她:“谁教的你血口喷人?!”

姜时念侧身避过,笑着跟她对视:“当然不是您,您教我的,是逆来顺受,是我一文不值,另外我给您纠正,今天这出,叫揭穿,叫真相,还有,我身上裙子有些贵,碰坏了,担心您负担不起。”

叶婉气到发抖,记忆里柔顺乖巧的女孩儿面目全非,她盛怒之下,又偏偏记起她曾经无怨无悔,满足家里人所有要求的模样,跟在她身边,小心翼翼抬着脸问,能不能叫她妈妈。

姜久山在一旁冷笑:“时念,你要得意也适可而止,不知道现在已经传开了吗,你跟沈总不过是协议婚姻,你一无所有,跟他谈交换,你有什么可换的?说到底不就是卖色相?还以为能讨到他真心?你怕是根本不知道沈延非是什么样的人。”

姜时念盯着他问:“您告诉我,他是什么样的人。”

姜久山绝不承认今天千辛万苦弄到席位,本意是想来跟姜时念低头,求沈总放一马的,现在姜家已经是强弩之末,被各方卡死,岌岌可危。

但来之前,听到了协议婚姻,假夫妻的消息,面子上的快慰就取代了一切,只想像从前那样羞辱,拿回父权。

他眯眼道:“沈延非城府多深,你一无所知,沈家家主做事决绝,阴狠冷酷,表面上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实际他坐那个位置,吃人饮血什么不干!”

姜时念点头一笑:“很荣幸,我就是这样一个人的合法太太,就算真有协议,您也招惹不起了。”

姜时念转身离开。

乔思月忍无可忍在后面提高音量:“妹妹,你冲我们说有什么用?今天在场所有人,可都知道你的处境,本质上色相侍人而已,只不过幸运有了个名分!沈延非随时可能单方面中止,跟你离婚!”

姜时念站住,回过头,最后扫视这一家人,从前低眉顺眼,故意素淡的枷锁早就粉碎,她稠艳灼眼的脸上轻轻一笑:“对啊,我就是漂亮,你很生气吗。”

走出A区,也到了红毯时段,姜时念跟搭档男主持走向红毯边采访区域,男主持欲言又止说:“念念,沈总私下对你……”

她清楚说:“他对我很好。”

男主持一脸同情她嘴硬,掩着不甘的动心。

红毯区这边,再大咖的明星,在今天场合里也是小角色,等商圈大佬们开始携女伴或者家属出场,才开始气氛紧促起来。

姜时念例行短采访,问其中一位豪门太太:“您今晚有动心的拍品吗?”

这位太太意味深长笑道:“有把琵琶不错,我先生为讨我高兴,一定会拿到,至于其他的珠宝翡翠,看心情,不知道姜小姐今晚什么打算?还真的只是来给我们当绿叶,作现场指引的?”

现场气氛一凝,都听出话里有话,在暗讽姜时念在这种场合只能做个游走于外围的主持人而已,热闹都与她无关。

姜时念茶色的眼瞳里水纹静静,微笑着说:“没办法,如果没有我这个做主持的,恐怕整场晚宴就要临时叫停了,那您的琵琶和珠宝,要到哪里去拍。”

对方在镜头前还保持着得体,等回身离开红毯区,就开始冷下脸打电话告状。

今天到场的人都知道,沈老板为公事,人不在北城,今晚根本就不会来,消息传开的情况下,他把姜时念放在这儿,就是不那么重视的意思。

若她今晚闹出什么不大体面的,沈老板那边,估计也会跟她撇清。

他们急着确认这其中真假,如果为真,那沈家家主的口味也就可以窥见,各种美艳的女人,都可以想着办法往他身边试着送送了。

姜时念一场红毯采访,听了各种明刺暗探,她不卑不亢,有分寸地一个个回敬过去,心里盘算着这是树了多少敌。

直到红毯流程结束,最重头的那位也没有出现,在场人更笃定传言非虚,沈延非是真的不来。

姜时念只知道沈老板香港那边还有些未处理完的事务,今天会回公司料理,具体他要什么时间来,或者最终决定来不来,她也不确定。

何况这么一条红毯,本身也承载不住沈老板的身价。

红毯结束后,就开始今晚的最核心拍卖会,姜时念裙摆波光粼粼,上台站在主持位置,第一件被精心推上来的拍品,就是那把孤品琵琶。

姜时念目光追着走,眼神不经意暗了暗,如常介绍琵琶的金贵出身。

下方宴席天价,座位极尽精心,全北城金字塔上层权贵云集的奢侈名利场,只剩最中间主位还空着,无人落座。

有些人在窃窃议论,但更多目光都集中在台上,看姜时念不过是个现场主持,与这场豪门游戏毫无瓜葛。

拍卖师公开琵琶的百万起拍价,席间立即有人举牌,三五轮就逼近八位数,这场拍卖与其说是看中拍品,更多的是权利财力的较量抗衡。

但毕竟只是一把乐器,叫到近千万已是恐怖了,那位豪门太太的老公沉着脸,拗不过,硬是举了千万。

拍卖师第一次落槌。

姜时念目光再次掠过那把琵琶,把那些早就支离破碎的回忆压下去,这种天价,离她太远。

拍卖师再次重复价格,准备最终落槌时,偌大古罗马风格的奢侈宴厅里,满座高门权贵间,一道无波无澜的声线如同薄冰撞壁,从容响起:“三千万。”

现场陡然死寂,鸦雀无声,拍卖师的锤也悬在半空,几秒短暂的反应时间之后,所有人表情隐隐失去控制,循声转过头,有人直接在位置上起身。

男人站在入口,背后是神庙一般的高大雕刻门扉,恢宏建筑只沦为他陪衬。

他穿黑色正装,长腿宽肩,又不过于庄重,西装随意挽在臂上,马甲妥帖顺着流线,恰到好处束缚丝白衬衫,五官轮廓被头顶灯光覆上,极具攻击性的深刻英俊,再一晃眼,又好像一派散淡温存。

拍卖师终于醒过神,咽了咽确认价格。

她再跟现场重复,问有没有加价,但谁还会攀得上这个过于离谱的价位。

若真是想要琵琶,两千万以内绝没问题,他却漫不经心,直接随口淡声讲出匪夷所思的数字。

拍卖师果断落槌,眼神望向姜时念,姜时念喉管已经紧涩到呼吸不畅,明白对方暗示,她要对买家作例行短访。

姜时念视线凝在台下那人身上,看他缓步走到中间空下的主位,旁边已有不止一人诚惶诚恐地起来,之前傲慢表情彻底扫空,弯腰请他入座,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隔着距离,姜时念对上他目光。

说好的,她要……冷脸不悦。

不清楚他目的,但她必须要配合。

姜时念废了好大力气,及时调整好表情,职业微笑收起,明艳脸上只剩一片漠然冰凉,抬麦冷声问:“沈先生爱乐器?您何至于用这么高的价。”

沈延非坐在主位上,无数瞩目。

他抬头看她,矜贵眉目颇为无奈地缓缓舒展,语调含笑:“琵琶出现以后,我太太多看了两眼,我猜她可能喜欢,不过是想博她一笑,请她别因为我这次出差太久,对我生气而已。”

现场压抑着一片哗然。

当着沈延非的面,轻易不会有太大喧嚣,但他人到场,亲口当众说出这句话,扔下的炸.药甚至比当初那一句“蓄谋已久”更重。

人人皆知沈延非是什么人,清楚他过去的作风,不可能对任何人有低头姿态,他就算对一个女人不掩饰地娶了宠了,也该是高高在上的掌控者,绝不会垂下高贵头颅,公开去哄慰,乃至取悦对方。

姜时念压着的心脏猛一跳动。

他竟然……

是这个用意?!

把自己位置摆低,将她无限托高,这场合里人人都要争相去献媚的沈家掌权者,甘愿走下神坛,到红尘里噙着笑为太太折腰。

沈延非无视周围声音,修长手指在身前随意交叉,双眼只专注凝视她,开口问:“姜老师,可以原谅我了吗。”

姜时念心绪乱涌,指甲往皮肉里按着,看到他眼中意味,知道她不能打断他的节奏,她调整着呼吸,不为所动说:“开什么玩笑。”

沈延非唇边笑痕加深,又隐隐被看不见的细小刀子划着。

明知这才是逢场作戏,但再一次面对她的冷漠抗拒,像从前那些永无止境的岁月又压回到身上,碾着他神经,发出深暗的钝痛。

沈延非面上丝毫不显,略一扬手,让拍卖继续,接下来,但凡推到台上的珠宝翡翠,只要是适合戴到姜时念身上的,沈延非那道清冷沉缓的声音,都毫不犹豫直接挑到天价。

满堂权贵和太太千金们如囊中之物势在必得的首饰,一件一件在眼前流失,被沈先生拍下后,叫人再原封不动送到台上的姜主持人面前,请她过目。

沈先生端方典雅地抬头望她,手肘搭在座椅扶手上,在五千万拿到那枚最重量级的粉钻吊坠后,不紧不迫问她:“姜老师,不朝我笑一下?”

姜时念眼见着大额的钱流水一样签单,而所有金额都记在她的慈善下,她手心沁着汗,依然清高骄傲:“沈先生,你这样对我没用,就不必费心了。”

简单的词。

配合的意。

却在很准确地扎他心脏。

沈延非面不改色,不能示人的情绪沉抑着压进眼底,他唇边弧度不变,在拍卖结束,主持人提裙下台时,他慢条斯理直起身,随手勾着那枚粉钻吊坠,面对面朝她迎上去。

姜时念几乎是眩晕的,努力保持着表情冷淡,想从他身旁直接经过。

然而沈延非站在所有聚焦的目光之前,扣住她手腕,跟她对视一瞬,把千万粉钻随意绕在她的手持话筒上,给她当个最无所谓的配饰。

然后他徐徐折下脊背,在她面前自若地俯身,不该染尘的双手为她整理弄乱的裙摆,指腹抹掉她脚背上一点浮尘。

在北城这个地界,众目睽睽下,等于云端神佛,为爱折腰。

姜时念眼眶微微发热,他只是为了澄清协议婚姻吗?只是单纯为了湮灭流言,把夫妻感情和地位给沈家看,给所有议论她的人看吗?如果只是如此,他秀恩爱就足够了,根本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

她不是傻子。

沈延非,明明就是在给她,给身后一无所有的姜穗穗这个人撑起无限空间。

她不是婚姻里的弱者,她在丈夫面前可以呼风唤雨。

他愿意当众弯腰,让她站在他肩膀上去。

姜时念实在忍不下去,在沈延非理好裙摆,直起挺拔脊背时,她反手勾住他的指节。

她近距离看着他,盯进他如墨的眼底,脸上强撑的冰霜慢慢融化开,如在冷白宣纸间一层层泼上勾人艳色。

她睫毛间蓄着仅他可见的淡淡潮气,弯了弯眼尾说:“你砸钱我不喜欢,但你给我理裙子,我很喜欢。”

说完她轻轻仰脸,无所谓多少人在看,饱满红唇轻贴上沈延非微敛的唇角。

-

姜时念心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她以前一直循规蹈矩,除了在沈家,没有专门在人前和沈延非秀过恩爱,今天冲动之下,直接做了大的,她根本不确定会不会打乱沈延非的计划,只是当时觉得必须做,就遵从内心了。

她不要沈老板放低自己。

他清辉明月,就该高悬。

拍卖会结束后,姜时念还有后续流程,没法留下一直跟沈延非在一起,而沈老板身边,也早已经围上层层叠叠的商圈大佬们,估计都在诚惶诚恐,不知要怎么为自己澄清道歉。

等姜时念所有工作结束,以为后台剩下的人不会多了,然而等她收了麦一过来,就差点被吓到。

整个晚宴期间,但凡对她出言不逊,或者态度不够尊重的那些高门权贵们,无论先生小姐太太,基本都尴尬聚在后台,紧张看她,频频低姿态说着好话。

姜时念不好应对,跟这些人也没什么好说,转身进了自己的化妆间,顺手锁门。

化妆间里过分寂静,她锁门之后,还没顾得上转过身,就心潮不稳地先松了松礼服,最后穿在身上的这件,胸前是很西式的绑带设计。

姜时念正要拉开绳结,把自己紧束的地方释放出来松口气,动作就蓦地凝固住,呼吸闷在潮热唇齿间。

她太熟悉的脚步,从身后没有光照的暗处不疾不徐走近,把她完全笼罩遮盖,慢慢俯身,热烫气息拂过她敏感的瓷白后颈,激起一层泛红的颤栗。

“沈延非……”

她一直没找到的人,居然在这儿守株待兔。

沈延非手指匀长,轻松掌握,交叠捏住她两只纤细手腕,压在门板上,另一只手波澜不惊地环在她腰间,再一寸寸向上,拨弄她垂下的绑带,绕在指上,替她缓缓抽开。

姜时念咬住唇,不自觉抬起头,脖颈拉长,轻微滚动。

“老婆,理裙子,你说你喜欢,”他温和开口,热息在她耳尖无度地沁入,“那脱裙子,你喜不喜欢?”

姜时念急促吐息,贴在门板上,几乎能听到外面嘈杂的动静,很多人说话,走动,拖拽器具,有人感慨,有人为拍卖会上花出上亿不眨眼的沈老板尖叫。

而他本身,此时此刻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化妆间里,滚烫又矜持地将她覆盖。

沈延非转过她的脸,压下去,唇齿交缠,心底那些搅起的波澜在极致亲密里才能一寸寸抚慰平复。

他缓声问:“病好了,工作忙完了,姜老师是不是该把心思交还给我?还是你真的认为,我确实已经清心寡欲到,跟新婚妻子分开一周,还能如常看你在我眼前宽衣解带。”

姜时念忍着齿间细碎的声音,脸颊漫上大片胭红,她意志被碾磨着,眼里浮出水汽。

然而平静门板,却突然被人从外面咚咚敲响。

“念念姐!你在里面吗?我从医院回来了,脚没事!”童蓝声音清脆,再次敲门,一下一下震动姜时念发软的身体,“我来接你啦,我们走吗?”

姜时念唇间被占据,根本说不出话。

沈延非吮着她在人前主动吻过她的嘴唇,咽喉深处欲色难抑,他扯下她轻飘飘的礼服,染着一点低沉的笑,声声逼问。

“姜老师,回答她。”

他炙热迫人,蛊惑着她。

“要走。”

“还是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