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念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从身体各处,急涌到嘴唇耳朵上,再“哗”的盖上发烫眼帘, 导致她这么近看着沈延非的瞳仁,有种极不真实的微微眩晕感。
不久之前,她连跟他简单的说话对视都要提前做准备, 才能镇定自然, 现在她因为歉意,擅作主张去吻他脸颊,结果意外升级到碰上了嘴角,这种境况已经够她不知所措了,他竟然还觉得不合格吗?!
那亲哪里才是不歪的,要……在这里接吻?
怎么可能, 沈延非作风清正,洁身自好,错过白月光后, 也不会随意去沾其他人, 沈老板这样的行事, 必然把正式的吻看得很重要, 就算是要应对家里,应该也不屑于用第一次的吻来换。
所以他那两句话是在说……她的胆子太大了?是带着点嘲弄味道的“你既然这么勇, 那怎么不干脆亲正了直接接吻”的意思吗?
或许在他看来,主动拥抱一下就足以补救,是她一冲动做的太过了。
姜时念一时间胡思乱想, 掌心里的皮肤被自己指甲抓到有些发疼, 外面盯梢的人很可能还在,她又不能走, 身体不自觉绷着。
她抿抿唇,刚想小声解释,身上大衣的衣襟就被沈延非抓住,往前带了一下。
姜时念本来就在他怀里了,被这么一拉扯,等于彼此间亲密无间,她感觉到沈延非很轻地叹了一声,接着把她攥紧的手拽了过去。
沈延非略低下头,把她僵硬蜷起的指节一点点拨开抚平,指腹抹了抹她手心留下的那些指甲印,随后转了下角度,用自己的脊背完全遮住她。
在姜时念的视角里,她彻底看不见外面的院子了,眼前只有沈延非浸着银白月光的衬衫,正随着他心脏跳动,震出颠簸的弧度。
沈延非的手移到她后颈上,托着她头抬高,让她仰脸,随后他覆过来,呼吸平缓温热,她还残存着麻意的嘴唇被他气息缓慢地扫过去。
姜时念心要蹦到喉咙口,唇上热得隐隐透出干涸,无处安放的手下意识揪住他腰侧布料,彼此间最后只剩一线时,她快要窒息,他却恰到好处地偏开了一点,唇边若无若无刮过她的脸,嗓子里有很淡的笑。
没有触碰,但姜时念清楚,这样的姿势,在院外的人看来,绝对就是在拥吻了。
是她死心眼儿,为了弥补他,所以想到什么就着急去做,被看笑话了!
沈延非的手往上抬高几分,顺了顺姜时念已经散开的头发,看着她羞愤神色,语气矜重,不存在任何玩笑:“念念愿意为我牺牲,主动来吻我,我很感谢。”
很没道理的,姜时念别扭的情绪突然被他揉开,渐渐散得七零八落。
沈延非像是借位接吻后顺理成章的动作,打开双臂把她环住,安抚地揉一下她头顶:“不用怕,没事了。”
姜时念抵在他肩膀上平复状态,等到稳定了,才踮起脚往外瞄了一眼,确定院子外面已经没人,她终于放松,稍微推了推沈延非,从他怀里出来。
随身放着的手机这时候突兀地响起,姜时念拿起来看,是个外地陌生号码,她眉心拧了拧,果断挂了,正好不知道该跟沈延非说什么好,她就趁这个机会回身进了卧室,顺手把他大衣挂进衣帽间。
沈延非独自站在露台上,垂下的手臂间只剩空落落的凉意,他手指紧了紧又放开,嘲笑自己的贪得无厌。
本以为被她抱就能满足,直到被亲了脸颊后才意识到,根本没有所谓的够,再多再满,还是压不住心底那些迫切的贪念,想得到更多。
刚才如果不是她那么慌乱,气已经喘不匀,他可能会控制不住继续。
沈延非边解衬衫袖扣,边随着姜时念进房间,回手把露台关上,窗帘拉紧,偌大空间隔绝了外界,一瞬安静下来,姜时念好不容易缓下去的紧张感又开始攀升。
这里跟望月湾不一样,环境陌生,而且主要是……
比望月湾的尺寸小了不止一圈。
她简直能脑补出接下来同床共枕的画面,本来跟沈老板能拉开一米多宽的安全间隔,马上就得缩水一半。
尤其在亲过人家之后,再挨近了睡在一起,未免也太挑战了。
姜时念斟酌着问:“今晚我能不能……”
不用她说完,沈延非就已然回答:“恐怕不能,这栋楼里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床,而且你进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保姆了,要是你想出去单睡,她第一个知道,那就不是你简单亲我一下可以解决的了。”
姜时念心里悄悄抓狂,他又提她亲他的事了!能不能拜托快点忘掉!
她还不等说话,手机就再一次响起,依然是陌生号码,跟之前的不同,归属地也不一样,她眼里飞快划过一抹厌烦,很快按掉,调了静音,默不作声把手机反扣。
沈延非目光浅淡掠过,从之前那一通电话开始就无声凝结的冷意堆叠更深,他面上丝毫不显,弯了弯唇说:“如果你实在不想在我旁边,我去睡沙发,但是你不用考虑换过来,我不可能让我新婚太太去受那个罪。”
姜时念卡在喉咙口的话被他严严实实堵了回去。
先不说房间里的沙发只是装饰,很小,不能躺人,就算能,她一旦点了头,就代表着她心狠无情,要让自己新婚丈夫,在自己家的卧室里,备受折磨不能入睡。
姜时念放弃了,她怎么说得过沈老板,乐观想着,只要她稳稳贴在床边,应该也不会影响到他,反正撑过一两个晚上,就可以回去了。
她正安慰自己,关紧的卧室门外,突兀响起了一点碰撞声,随即略显惊慌的脚步匆匆走远,就算刻意放轻,她依然听得很清楚。
姜时念诧异地转头望向沈延非,没有轻举妄动。
沈延非神色难辨,朝她招手,她想了想,为了避免发出声音,小心脱掉有跟的鞋子,赤脚跑去他身边,裙边下肤色凝白。
他拉过她,声音压得很沉:“不是回房间就代表安全了,还有最后一关,保姆在外面听墙角,刚才弄出动静才躲了,后面还会过来。”
姜时念脱口而出:“她希望能听到什——”
后半截的话,她及时醒悟过来,生生咽了下去。
沈延非眼里没有半分调笑,矜持冷静地偏偏替她补充:“听我们夫妻生活。”
他说话时,顺手般环住姜时念的腰,把人原地提起来,让她赤着的脚踩在他鞋面上,才适时开口解释:“她是爷爷专门拨到这边的人,不是不能赶走,是一旦做了,恐怕后续更多麻烦,以前我可以无视她,但现在,要辛苦你陪我一起面对了。”
他这么说,姜时念哪还能有什么异议,只觉得沈延非在沈家的处境水深火热,连晚上休息都不得安生,到处是针对他的暗刺。
她难免有点不好受,但更大的问题显然逼到了眼前。
“既然她是来听墙角的……”姜时念挣扎几次,都被沈延非不轻不重钳制着,没能从他鞋面上下来,她深吸口气,只能小心翼翼站好,先把最紧迫的提出来,“如果没听到,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又要存疑了,你……”
剩下的她说不出口了,她相信沈延非懂。
她垂眸咬了咬牙关,猜测着沈延非的决定,如果他让她继续做戏,在这种事情上也配合演出,发出某些暧昧声音去作假给人听,她真的接受不了。
即使这样的要求,从沈延非的角度来说无可厚非,他娶她,本来就是特定的用处,但她仍然不行。
姜时念眼睫压得很低,遮住眸光。
沈延非盯着她问:“怕我勉强你?”
她沉默,他曲起手指划过她不安的睫毛尖,缓缓说:“姜时念,我不爱强迫人,我更乐于接受主动和自愿。”
他笑了笑,轻描淡写:“所以你不用这么紧张对我,我不欺负小姑娘。”
沈延非说完,把姜时念放到床尾让她坐下,去衣帽间取了崭新拖鞋,俯下身一只一只套在她光裸双脚上,她白皙秀气的脚趾忍不住往里蜷,他似有似无的碰触,她只是感应到气流,皮肤也在发紧。
穿好鞋,沈延非把床头桌上的遥控器放她手里,按下电源,正前方一面软屏不知道之前隐藏在哪,徐徐降下来,屏幕柔和亮起。
姜时念一喜,有这个就方便多了,随便找个热播剧或者综艺打开,有了声音干扰,外面的人自然不会再听。
然而她的放心还没超过三秒,就看到屏幕正中间显示网络信号断联,不能刷新在线影视页面。
沈延非简单调试,都没恢复,他看似无奈:“太长时间不回来,这栋楼的网出问题都没人发现。”
姜时念甚至快要心疼他了。
在外界眼中贵不可言的沈家家主,多少人在谨小慎微地仰视,回到本家,卧房里的电视却连不上网。
平常倒算了,可今天怎么办,外面还有人等着听。
姜时念的心起起落落,想跟他商量不然用手机播些什么,虽然效果肯定不算好,但至少……
“还好,”沈延非始终声色不动,按遥控器切换到另一界面,屏幕上跳出本地数据库,出现几排电影列表,“当初安装的时候,有些老电影用来调试,没删,还留着。”
他温声说:“你选一个,我去洗澡。”
等沈延非进了浴室,姜时念换好衣服就聚精会神挑选电影,最好是严肃题材,或者亲情片,总之千万不要有什么血脉偾张的成人画面。
然而来回翻了三遍,姜时念都不敢相信,整个本地影库里三四十部片子,最上面两页是经典爱情故事片,难免都带亲热**镜头,再往下翻,后面全是恐怖惊悚片,她曾经看过的,都吓到睡不着。
姜时念陷入生死抉择,终于在浴室门拧开的关头,选了一部没看过的爱情片,结果开篇第一幕,甲板上的男女主就在亲昵拥吻。
她吓得赶紧关掉,沈延非正好推门出来,深色浴袍领口没有拉太紧,有未擦干的水线沿着脖颈喉结的利落走势,越过锁骨,无声隐匿进更深。
“选好了?”
姜时念猝然回神,视线牢牢定在屏幕上,绝无偏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恐怖片再吓人,也比在沈老板面前看激烈爱情片要自在。
她不再犹豫,果断往下翻,换了一部海报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鬼片点开,然后揪住被角掀开,窝在床边,未雨绸缪地裹住自己。
电影开场两分钟,漆黑地下室猛然出现狰狞鬼脸,姜时念马上把手挡在眼睛前,从缝隙里努力看下去,装作很有兴趣。
但接下去一路高能,恐怖画面不断闪现,姜时念的耐力在被飞速研磨消耗,她其实很怕鬼,才几分钟就禁不住口干舌燥地想躲进被子,脊背沁出薄薄冷汗。
她往被子里滑,黑暗反而带来更多无处可避的恐惧感,就像从前,叶婉说真正的姜凝胆子很大,从来不知道怕是什么,所以她的胆小怕鬼,就是不像姜凝的原罪,必须改掉。
她刚上初中的年纪,被关在灯坏掉的房间里,不断播放着各种恐怖镜头合集,没有地方躲,哭着去拍门,只得到叶婉更大的不满和怒气。
姜时念以为隔了这么多年,她早已经不记得那时候的阴影,没想到再看见,会反应过激。
她不想表现出来,她不是姜凝,更不是从前只知道听话的可怜鬼,她应该忍住,忘掉,堵上耳朵就好了。
外面恶鬼的尖叫声却戛然而止,她彻底藏起自己之前,被一双手隔着被子用力握住。
沈延非眼里彻底没了温度,这台电视里原本只有感情片,温情或是激烈的随便念念选什么都好,堆在后面几页的恐怖片,多半是他带念念回来前,沈惜或沈灼瞒着他擅自放进去的,想自作聪明地助力。
沈延非把姜时念从**捞起,低声叫她。
隔了许久,她才露出一双眼睛,睫毛有一层分不清是汗或其他什么的雾气。
姜时念还在喘,强压着,朝沈延非弯了弯眉,故作轻松说:“没事,怎么暂停了,别让外面的人听出不对劲。”
沈延非收紧的心口被豁开。
他看着她问:“怕吗?”
她摇头。
他不为所动,继续问一次。
问到第三次,姜时念习惯性封闭自己真实想法的硬壳,被他沉凛的逼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细缝。
她笑了一下,眼眶有点发红,收敛住,极轻声说:“……怕的。”
沈延非弯下背,让她濡湿的眼对上自己,把她微乱的鬓发别到耳后,抚慰着,类似诱哄:“念念,手伸出来。”
姜时念莫名配合,慢慢拉下被子,问:“伸手有什么用?”
沈延非注视她,平静说:“有用,可以来抱我。”
姜时念一懵,无措看他,手不由自主攥住床单。
从前在那个房间里恐惧无助地躲在桌子界好像只剩那一个无人问津的角,只有她孤独一个。
她摇头笑:“我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就抱你,我……跟你亲近,是有正当理由……”
“现在也有。”
沈延非握着她手臂,绕上自己脖颈,扣住她两只手腕压在颈后。
墙壁上,他修长剪影俯下,自愿身处于她怀中,声音很低,无法拒绝地沁染上她。
“老婆,这是你亲我的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