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贴近嘴唇,她饮了一口,“怪不得剩下这么一大杯,”她回头,对他没什么感情的笑了一下,“你没喝……味道真不太好,红酒也会变质吗?”
黑主灰烟收回目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大概吧……”
她微笑着,却是将杯里的红色一饮而尽。黑主的眼里闪过了什么,却什么话都没说。
寻泣将空杯放回原来的位置。
“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真辛苦,在这里发呆做什么。”寻泣转头看着他淡淡问着,“还是说,你在想着什么事?”
“若叶才是,都这么晚了还不睡,你想做什么?”他反问着,将问题丢了回去。
寻泣笑的时候,眼睛会微微一眯,夜晚的她看起来有点像猫咪,她明明瞥到了黑主灰阎那牺牲惨烈的桌子,却似是没有看到般装聋作哑,什么都没问,“我有点失眠了。”
“噢?是有喜欢的人了吗?”他调侃。
于是寻泣看着他点了点头,“对。我喜欢上锥生零了。”
“啊?”
他一脸错愕,没有反应过来。按照他的角度来看,这有点不可思议。
她过了一会儿,笑出了声,“骗你的。”起身,走近窗户,手指轻轻放在了玻璃上,看着外面的夜色保持嘴边的弧度,“其实我是喜欢你的哦,理事长大人。”
黑主灰阎无奈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新生的恶作剧真令人如坐针毡,“不要开我玩笑了若叶。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没事的话……”
“她受伤了。流了不少血。”寻泣到头来还是逼得他哑口无言。
“若叶……”黑主灰阎收回视线,不再看她,“若叶。其实你是很清楚吸血鬼的存在的吧……”
“我当然知道。”她带有捉弄意味的回答,但确实没有说谎,因为现在唯一跟她有关系的还是一个吸血鬼,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她的眼神泄露了她的心情,玻璃上反射着她那遮掩不住的情绪,交错复杂。
她把一切都忘了。
她失忆了。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唯一还留在脑海里的,便是那个邪魅男人的面容,冰冷的手指,修长的身子,精致的锁骨,扣子大开的衣衫,还有微笑时无声勾起的嘴角,和与她对视时不经意间露出的……尖牙……
寻泣明白,那不是人类的虎牙,那只是吸血鬼用来进食时,代替人类吃饭的时候用的勺子或筷子而已。白的阴森,却不那般恐怖。他身上散发着腐朽的气味,不似玖兰枢身上的玫瑰香那般的清香,比它要陈旧,比他的年代更长久,如深醇的红酒值得细细品味。
但大概往往没有人能够轻易的接近吧……
惨了。
寻泣紧蹙眉头,没看到黑主灰阎同样露出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模样。
“若叶。”过了一会儿,他唤她。
转过身,她看着黑主,“什么?”
“……已经很晚了,你该回去睡觉了。”他保持微笑,灿烂极了,“我已经知道优姬受伤了,没什么大碍,你回去休息吧,不然明天可起不来了。”
她点点头,“那么我告辞了。”
关上门,那男人还依旧坐在那边,姿势一点都没动过。
走在走廊上,她低头蹙眉想着,脑袋里一片混乱。脚步越来越快,直接奔回了房间。
短短的几天而已……
他也要从她的记忆中淡去了吗?他穿着什么鞋?他的衣着是什么颜色?他的头发,他的眼神,他的……
欸?奇怪……
他叫什么来着……
寻泣心慌意乱起来,关上门,直愣愣的坐在地上。
怎么了?她居然这么恐惧,碰上那个男人的事就这么影响她情绪了吗?
她把他的名字忘记了。意识到这个问题以后,她惊讶地发现,刚才还存于脑海中的他的形象,竟然在逐渐的淡去。空荡荡的,寂寞的让她感到害怕。
她不要她的心像当初那般空落落的,很让人觉得空虚。她努力的回想,努力的记起……
“李,李土……”
你的名字……是李土……一定要记住才行。
寻泣轻抚嘴唇,松了一口气,嘴里很干涩。
果然,血液沉淀剂的味道真不太好……
……
拐角楼梯。
锥生零眼底流动的魔光涣散着渐渐褪去,回过神,惊恐的发现口里的腥甜……他慌张的捂住自己满是血的嘴唇,逃避般倒退了几步,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早已无路可退。
“对血的渴求已经让你沦落为野兽了吗?锥生零。”看着自己保护多年的人儿无力的倒在别人的怀里,玖兰的心底一片滔天怒火无从发泄,他的神情更加冰冷,抱起了优姬,“你吸的太过了……她的血,就那么美味么。”
他看见他眼底的崩溃。那是他硬生生将锥生零的心灵撕开的结果。
不想多说些什么,也不想杀了他。只因为怀里的人醒来得知以后,会露出比锥生零更加绝望崩溃的神色。
况且,现在还需要他……
玖兰枢转身离去。心下冷然。这么小心翼翼的保护,终究还是没能将她护得周全。
匆匆赶来的黑主灰阎站在那边,他抱着她与他擦肩而过,只是淡淡一声称呼,让黑主灰阎肃穆的推了推眼镜,反射的冷光沿着镜片边缘,也映出他心底的死寂,“啊,知道了……”
零啊,你终要踏上沦丧为怪物的末路了吗……明明,你是最讨厌吸血鬼的那个……
他心底一声哀叹,不想看见被他当做儿子般对待的锥生零,落到那个下场。
此夜,四人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