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骑着马,但由于下着雪,所以回程路还是有点慢的。
不过幸运的是,这一次的回路上,马并没有再冻倒的了。
是的,因为本来要二十八匹马驼的东西,现在由十九匹驼了,这些马的负重加大了,也让它们发了力,出了汗,也就可以抗寒了,这和我们人类在很冷的时候跑步是一样的。
回到了那间小破屋,在这么冷的天里,小五竟然在门口,一见他们回来,立时跳脚大叫:“回来啦,回来啦,客回来了,瘦熊他们都回来了……”
回到小屋里,正升着火,老里正陈方伯迎身起来:“哎呀……没事就好……”
刘羲向他点点头,月勾转身去烧水做药汤,那是给马吃的,不然的话,马会出事的,瘦熊正一一把马挤关在马棚子里,本来还空荡荡的马棚子,一下子给挤满了,这是一种好事,这许多的马在一起,更好保暖。
榻炕是空的,但里面升了火,是热的,小五翻身就钻进去了,一张脸发红,几欲紫了。
刘羲和陈方伯坐在榻边,就着下面的火炕带来的热,刘羲道:“陈老头子呢?他老娘子好了没有?”这话一说,陈方伯脸上一暗,顿了一会儿,道:“陈老娘子死了,本来还可以多耗一点,但天气这骤然的一变……老陈本来是想要多等等你的,后来我来了,他就……”
刘羲眉头一扬,看向小五:“你爹娘死了?”
这话太无情了,没有一点转还余地,让陈方伯眉一皱。
小五点了点头,道:“阿大他们去了……”她说话脆生生的,却也干脆,只是,没有一点悲腔,但刘羲并不奇怪,这在行家眼里有一句术语,叫症住了。也就是给吓住了,因为受激过重,反而不会哭,不会流泪,和步惊云一样。
想了想,许是开玩笑,刘羲道:“你小时候是不是不爱说话?”
小五点点头,她的确是不怎么爱说话,说时也很简短,更准确的说,她喜欢乱跑,可又不爱说话,是一个行动派。
“那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不是云?”如果是云,我就给她改名步惊云,谁说步惊云就不能是一个女孩的名字!刘羲恶劣的想,由此可以看出,刘羲根性还是有自己的邪恶,别人家遭了不幸,他居然还隐隐有了一种幸灾乐祸的心理,这很正常,这太正常了,所有的人都有这种心理,只是大多不愿承认。(比如笔者,一次,笔者的一位亲人过世,远亲,看着那位亲人的遗霜大恸的样子,笔者却在心里忍着连笔者也不明白的笑意。)
“俺不知道,俺……记不得了……”小五缩了缩身子,忽然突兀地说了一句:“阿大说,我以后就跟你了。”
“嗯……嗯?”刘羲一怔,他真是一头脑穷水,托孤?不是吧!
但陈方伯证实了这一点:“老陈头临死前是这样说的,他说了,按规矩,小五儿由你养了,你将来是收了房,还是给她另找人家,都由你了……”
别!刘羲看了小五一眼,此时的小五还不知男女事,但隐隐知道一点,不过,还没到让她觉得害羞的地步,只是好奇。但……一个黑乎乎的脏小孩……哪怕刘羲有萝莉控,但也不至于这样饥不择食吧!瞧瞧,居然还施着鼻涕!这样的小老婆……谁要白送!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一个路客,怎么收养她?这样好了,我出点钱,老里正,你就在村里寻一户人家,安置一下得了。”刘羲理所当然的推诿了。
“咋不能?”陈方伯却是另一副态度:“她许好的人家是大宝,本来她爹娘死了,由人家大宝养,一点问题也没有,可现在,大宝死了,是吧……是,好,那是熊杀的,可熊是你杀的,是不是?这就是说你替大宝报仇了,是不是?是吧!再说娃儿她爹娘,老陈头因为没看好你的女人,结果让你的女人给抓了,这是他的错,他娘子死了,他自己也跟着去了,用这法子给了你一个交待,怎么样?还不行么?到了这个地步,老陈头也算是对得起你了,怎么,只是养一个娃儿,你也不愿意?”
刘羲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乱的一层。
“真归我了?”
“归你了。”
“我可不娶她!”
“给她找一个好婆家就成!”
“那好,我收下了……”刘羲无可奈何,他收就收了,一个丫头而已,看看能不能**……不过这个丑丫头……也许可以当男孩养!对了,就当男孩养!养着玩!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养一个大活人来玩更有趣的?刘羲笑了,也许可以好好与这个小丫头相处吧,想自己一个未来人,骗这小子给自己做牛做马,还不跟玩儿似的。想到这里,刘羲拍了拍小五的头……一阵的无语,杀人都没脏手,现在多了块灰糊印……这小子……太脏了吧!
“月勾……”正在烧水的月勾探出头来:“主人……”
“给她洗洗先!”刘羲说着,本想把小五提出来,但想了想,还是心太软,怕冻着她,小五虽有十岁了,但这个年龄,一旦生了病,要死也很正常,刘羲既然想要造一件玩具,也就不好真个弄死她了。
陈方伯听了这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
“有男孩衣服么?”刘羲问。“男孩衣服?”陈方伯只一愣,立时明白了,女孩的确是不方便行走,一般来说,哪怕是大家族什么的,也会女扮男装,这在战国,实是太长见了。
当陈方伯拿来衣服的时候说了:“有点大了,不要介意。”
刘羲当然不会介意,他看了看洗好了的小五,眉毛细了点,皮肤也白了点,但……并不是美女,当然,你不能指望一个小子这么小是美女,特别是这小子不知脏了多久。月勾烧了三大盆雪水,第一桶水倒出去,是黑黑的,甚至有点沾。
“咦?”陈方伯道:“小时候很漂亮的呀……这是怎么……”看了刘羲一眼道:“小五小时候漂亮,皮也白白的,到底是官家出身的……”
“等等……”刘羲道:“官家?这话怎么说?”
陈方伯道:“也就是你是过客,路客,是要带着她走的,我便说了,小五她爷是晋国老臣,后来三国分晋,他老爷不快活,就跑到了咱秦国来,本指着我们秦国能教训教训三晋,可没想到我们秦国也不怎么稳当,倒先给魏国教训了,后来,老陈头当了家,也是听老人话,两个儿子,他都送上了战场,结果石门大捷,但他第二个儿子也……”
刘羲这才明白,由于三家分晋,哪怕晋国多不得人心,但宗室中还是有一批臣子追随的,在这种情况下,有的人就进了秦国,因为秦国和晋国虽打了不少仗,但也算是姻亲,关系非浅,所以晋人对秦人很有好感,特别是在穆公时候,两个国家都可说是当世第一的强国。
大雪已住,红日初出,崇山峻岭间竟是一片洁白晶莹。
陈仓,这里地通巴蜀,是一条暗道,由于知道的人少,所以秦国在此定立了一处军营,用来安置一些老兵,同时存放一些粮草,此地非常好储藏粮草,只有少数商人会于此而行。
后来秦国灭后,此地就荒了,但却有一个奇人从此入蜀,那人就是韩信。
此后,韩信又用此地进兵,一举夺下了三秦,为大汉开创了四百年基业。
但现在,它只是一个老旧的军营,因为秦国年年打仗,有一些人在战争中失去了一切,老秦公就将那些失去了一切必年老或残躯的秦人放在了此地。名义上是看粮仓,但实质上是让他们养老。
“快开门……”一个清亮的女音喝道:“我是秦国公主(在这里要说一下,秦公在周朝的爵位是伯,也就是方伯,一国之主,在西方,其意为公爵,所以秦国君称公,嬴师隰谥号是献公,如果是王,那是叫王女,或王姬,但秦公的女儿,称公主,这个公主是一种俗称,其意就是公之女,当为主。这和那些儿子叫公子是一样的。),公父在此,快开门迎接!”
几声叫喊,原本死鱼一样的秦老兵惊动了,片刻,这座似是给人遗忘了的小军营顿时沸腾了起来。
“老君上来啦……老君上来啦……”几名还算青壮的士兵把老厚的木栅栏营门打开。
一群群老兵跑了出来:“老君上来啦……老君上来啦……”
“老兄弟们……我来看你们啦……”说话间,一个老头出现了,他坐在一辆手推车上,后面,是她的女儿,外面银妆素裹,但她却是一身的鲜红,让人看了惊艳。
那些随从护卫们跟在身后,带头的,是一个半灰头发的老者。他叫黑伯,是老秦公在魏国时就相依相随的一名护卫剑手,这些年来,一直做着最本份的工作,但秦国公对他的信任仅从工作就可以看出来,黑伯不仅止是做着护卫的工作,还管着情报工作,正如暗算里说得那样,一个国家,怎么可能没有秘密?黑伯虽名不声举,但却是别与不同,最可怕的是,他的剑法也是惊人。
“老君上……”众人叫着,一个个老头怀念起昔日峥嵘岁月,不由掉下泪来。可以说,老秦公打了这许多年的仗,这些老兵,就是活生生的见证。
“我二哥呢?”荧玉问着。
自战后,嬴虔带着兵防备着魏国,但显然,由于魏国上下不确定嬴师隰死了没,在这头大老虎没有死去时,魏国对秦国不怕,但的确是怕嬴师隰,所以可能的话,不想碰秦国,万一那个老疯子给气着了,没死,又带兵打过来了,那怎么办?
虽然魏国强大,但好笑的是,在秦与魏的交战之中,魏国却是败了一次一次又一次。
当然,魏国也感觉到秦国一日日的穷鄙,可虎死尚且不倒威,更何况那虎还没死呢。
在这种情况下,安定秦国,让士兵归田,这就很重要了,并且,在这些事中,不得不由国府出一点好处,这好处就是粮,但遍观秦国上下,哪里还有粮呢?也就是陈仓这个没人注意的地方了,所以二公子就到了这里来做陈仓令,这在别人看来,的确是一种放逐,可那只是给外人看的,古人心思多了,有时重用你是要杀你,冷藏你却是为了重用你。谁知道,嬴师隰把嬴渠梁安置到陈仓,虽然秦国大征之后,不用给钱给粮,但一般的秦民可以不管,可对栎阳附近的新贵民还是要表示一二的,哪怕是再少,也是秦国国君的心意。
但这件事不能让老世族知道,这些年,嬴师隰处心积虑,自不会一占后手也没有。
“老兄弟们都好哇……”嬴师隰也很激动。
众人纷纷道:“托老君上鸿福……”
“二十年苦战,河西至令未复,嬴师隰……无能!”嬴师隰大为愤慨,如果不是他中了箭伤,战斗进一步继续,他真有可能收复整个秦国的河西之地,那样一来,可不就好了么?
只是纵然到此,嬴师隰虽恨那个用箭射他的人,也只能叹时也命也。
虽然一场战争中小兵立下了大功,可是话又说回来,战争怎也不是一两个小兵能决定的。
说到底,还是国力,秦国,还是国力不行!
“老君上,您已经尽力啦,老君上,你为秦国做的一切,咱老秦人,都看在眼里,河西已经收回来大半了,咱明年再打一场,不就全收回来了!”
听这些老兵说这些话,嬴师隰心中一片刀扎似的疼。
明年还打?能打吗?秦国哪还有余粮?没有粮,拿什么大征召!怎么去打仗?
兵是将的胆,粮是兵的心。没有兵,再猛的将也没用,没有粮,再多的兵也不行。
不说粮了,秦国同样没了铜铁,兵器损破大半,马匹也在战后破了无数的蹄子,损蹄,这是骑兵最大的要害。这次,秦国穷得甚至连马也不足了。要知道,秦国可是靠养马起的家。
“老君上……老君上……”一名名老秦兵看着秦公的脸色,不由怕了。
嬴师隰回过神来,挥了一下手,道:“好,明年我伤好了,咱们再行打过!”他说着哈哈笑了起来,点手唤道:“来人啊,上酒,本公要和老兄弟们喝一斛。”
荧玉道:“阿大,娘说了,你这伤病,不能喝酒。”
嬴师隰道:“鸟!一碗酒也不能喝,还活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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