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剑的名字,就叫做映ri雪霜剑么?”
“是。这就是映ri雪霜剑。”
青衣的道人,眼眸在透明冰冷的剑锋上恋恋不舍地扫过,一叹。
“传说这把剑原本是上古神人的兵器。修真界和仙界的法宝飞剑,各有分别。大约也可分为凡器、宝器、仙器、神器等类别。而这把剑,便是其中最高明的神器了!”
他苦笑一声,“神器有灵,自能择主。我先还不相信这句话,自从听说此剑的存在后,就一心一意,想要得到它。我在这火山底闭关多年,耗费了无穷心力,终于破开了此剑所有的封印禁制,本以为,它终于要是我的了。却不想事有天定,神器择主,它,终究还是和我无缘。”
他痴迷地伸出手去,小心地,想要在那透明冰冷的剑刃上,轻抚一下。
飞剑长吟。“呛啷”一声,冰雪的光华闪过,一道大力,将他的手硬生生地撞到了一边。
“灵和道友也不必再在意了。道法自然,你又何必如此过于执着?”旁边黄衫的清虚子低宣了一声道号。“无量天尊!”
这一声道号声如洪钟。一刹时灵和子额头冷汗涔涔。
“不错。是我太过于执着了。”半晌,他的眼神忽然恢复了清明。拭去额头汗水,他朗然一笑。“先前我决意要收取此剑时,道友便曾劝说过我,是我执意不信。如今想来,是我错了。”
他回身,向清虚子打了个稽首。“多谢道友再次提醒,使我免于心魔太盛,误入歧途。”
站起身来,两个道人相视一笑。
一切种种,皆在不言间。
一旁的云若水见得如此,也不禁展颜一笑。那心头原本对灵和子的愧疚不安,也尽皆释去。
“小女子云若水,还没有拜见灵和仙长呢!”这时候她方想起来,还未曾向面前这初次见面的青衣道人,行礼相见。
急忙屈身施礼。身前的灵和子却闪身让开。
“不敢当。云仙子如今身为映ri雪霜剑的主人,异ri的修行成就,必然要比我们大得多。努力修为下去,想必大罗金仙有望。贫道一介区区海岛散仙,如何敢受仙子的大礼?”
“大罗金仙?”
云若水愕然。复又凄然。一叹。
“说什么大罗金仙。说什么映ri雪霜剑。小女子如今,也不过只是别人手中的,一个傀儡、一缕幽魂罢了。”
她想起前尘往事,多少伤心。低头黯然垂眸,悄悄地掩去眼角里忍不住就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重新抬起头来,她向着灵和子和清虚子两人,再次屈身,一拜。
“还是要拜见两位仙长的。此番拜见,一来,是为向灵和仙长您,正式见礼。二来,也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求恳两位仙长。”
她仰起眸来,目光里无限渴望。
“便是那清虚仙长曾经向我略为言说过的事情。所谓解脱……清虚仙长曾道,灵和仙长的道法修为,比清虚仙长更为高明,小女子如今的状态,想必仙长一看便知。还请两位仙长一起设法,为我摆脱这幽冥血罗旗的束缚,使我得到,真正的解脱。可以吗?”
她殷切地望着灵和子。只怕会从他的神情中,看到一丝半点的拒绝之意。
不是不忐忑的。毕竟,她还没有见到灵和子,就先收走了他谋划多年的一把神剑。虽然是无心之举,虽然灵和子也似乎已经不再介意此事。可是,谁知道他是否真的可以,完全看得开、放得下?
她不稀罕什么映ri雪霜剑。如果不是适才试了一下,这把剑完全不肯听从她的心意,离开她的手中。又听到对面的两位仙长,提及神器认主一说。她,还真想将这把剑,转送给灵和子算了。
转送的念头刚刚闪起。手中的剑忽然颤动了一下,掌中的感觉猛地一下变得火热烫人!如针扎一般刺了她的手心,她“哎呀”一声,不禁痛呼出来。真没有想到,针扎的感觉也可以变得这么疼痛。
更没有想到,这所谓的神剑竟然会这么灵应,连她想把它送人的念头都能知道。
“云仙子怎么了?”对面的两个道人见她忽然惊呼出声,不禁询问。
“没什么。”
她苦笑一声,慌忙收摄心神。再不敢想将这把剑送人的事情了。
“不知道小女子方才的求恳,两位仙长可能答应?”
她再一次询问面前的两人。心下里隐隐有些奇怪。无论答不答应,也该给她一个回话啊!怎么这两位仙长在听到她的问话之后,竟然面面相觑,仿佛有什么话不好说出口的样子?
她看着两个道人。焦急而又忐忑不安地等候着他们的回答。
沉默。
对面的两个道人眼神互望。仿佛在交换着什么意见。两个人的脸sè,都是有些yin晴不定。隐隐间云若水竟有些觉得,两个人的表情,仿佛还有些说不出的难堪。
不知道过了多久。灵和子终于转过头来,冲着云若水,一声长叹。
“无量天尊!云仙子你的情形,贫道早已从清虚道友那里得知了。实不相瞒,以云仙子你原来的情形,我二人联手合力,先前本来完全有把握将你从幽冥血罗旗中,分离开来。只恨……”
他迟疑了一下,方接着道,“只恨贫道私心过甚,当时因见那映ri雪霜剑的禁制,马上就要完全破除,便想竭尽全力,毕其功于一役。因此将云仙子你的事情,暂时耽搁了下来。不料今天映ri雪霜剑突然生变,竟会融合了这幽冥血罗旗的血光,一起认你为主。如今此旗的xing质已然大变,血光融入了剑意,竟再非本来那一件普通法宝,而是和这映ri雪霜剑的威力,合二为一。要想再将你和这幽冥血罗旗解开,除非……除非……”
他“除非”了半天,竟是嗫嚅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云若水的心却是一沉。又是一冷。
“除非什么?”她涩然追问,“请仙长直言相告。仙长请放心,云若水承受得住一切后果。”
对面的灵和子和清虚子又对望了一眼。两人同声叹息,眼神里有着无尽的悲悯。
“除非有力量足以压制住映ri雪霜剑的仙人,才可以以绝大的法力,将你和幽冥血罗旗强行分离。”清虚子苦笑着,代为解释。“只是映ri雪霜剑原是神器,力量足以压制住它的仙人,不要说人间,就算是仙界,也未必能够寻找得到。上古神人倒是一定可以,可上古神人的踪迹,早已经绝迹万年。如今这个世上,唉!”
他摇了摇头,不再多言。望向灵和子的目光,也满是沮丧。
云若水呆愣半晌,凄然一笑。
“是吗?是……这样吗?既然如此,那……也就算了吧!”
想不到此生此世,和这幽冥血罗旗的关系,竟是再也摆脱不开。
难道她云若水的命运,就只能够永远地被人所束缚,永远地成为那顾飞寒手下的,一个傀儡么?一个连想要寻死,都不能够做到的,傀儡?
她怆然长笑。
掌中的剑锋冰冷。身披的红衣血腥。她看着身上的幽冥血罗旗,又看了看掌中的映ri雪霜剑,忽然问:“如果我想要用这把剑,来求一个自杀的话,你们说,我做不做得到?”
手腕翻转。透明而锋利的剑刃,一下子便横拦在了她的脖颈上。剑锋冰凉。她激凛凛地打了个寒战。有些冷。
却更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快意。
人死为鬼。鬼死了,又是什么?
清虚子曾说过,所谓鬼死为聻,不过是世人无知,所编造出的,一个笑话。鬼若死了,那就什么都不存在了。形消魄散、形神俱灭。什么都不曾存在,什么都不会留下。
她想要形神俱灭。能不能?能不能??
一只拂尘却从斜横里乍然伸出,卷走了她脖颈上的长剑。
仿佛是神剑也不愿意动手。那原本气势逼人的凛凛长剑,此刻竟也会被清虚子的一根拂尘,给卷到了一旁。
“别这样绝望!”清虚子开口急道,“外人虽然不能够为你解脱,但以你自己的努力,却未必不能够,有解开此旗的那一天!”
“我……自己?”
云若水愕然。
“是。你自己。”
对面的灵和子点了点头,看她的目光越发歉疚。
“以你如今的状态,能够帮助你的外人实在难以找到。但你是映ri雪霜剑的主人呀!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只要你自己努力修炼,我们相信总有一天,你可以完全驾驭得了映ri雪霜剑和幽冥血罗旗,把自己从血旗的束缚当中,解脱出来。”
“可是,”云若水还是有些惘然。“什么叫做修炼?怎么才可以修炼?这剑和旗,都不是我自己主动得到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应该要如何修炼,才能够最终达到你所说的,那一种状态啊!”
“我们可以帮你!”
这一番,对面的清虚子和灵和子两人,异口同声,开口说道。
彼此对望一眼。灵和子再开口笑道:“我和清虚道友,都是这琼华岛的散仙。我们的修炼之法,或许算不上至为上乘,但也决非凡俗可比。你跟着我们一起修炼,只要努力不懈地坚持下来,迟早有一天,你终可以得成大道!”
清虚子也点头。“只要你得成大道,那时候这映ri雪霜剑和幽冥血罗旗,自然能够完全随你的心意。就算到那个时候,你仍然无法摆脱这血旗的束缚,但那时想必你也能够去到仙界了。至少,在仙界要找一个功力足可以压制住映ri雪霜剑的仙人,相比起人间来说,要容易得多。”
仙界?得成大道,去到仙界?
——她若得成大道,能够摆脱这幽冥血罗旗的束缚的话,是否,也同样可以找到办法,帮助元丰摆脱掉那氤霞仙丹的后遗症?
云若水的心中蓦然闪过这个念头。一瞬间她的心头大喜!
是如此地忐忑不安,而又大喜大疑。
“得成大道,去到仙界的话,也能够……找到解开氤霞仙丹药xing,的办法吗?”
忍不住颤抖着声音,她问面前的两个道人。
清虚子和灵和子对望一眼。
“是两千年前,星月真人所炼制的氤霞仙丹吗?”灵和子摇头,道,“星月真人的修道方法,和我们不是一路。他那所谓仙丹的xing质,我们也弄不大清楚。似乎他那仙丹很有些古怪。能不能解开药xing,这个我们也无法给你答案。不过,得成大道的话,也许可以做到吧!”
只是也许。
他们说,只是也许。
但是这就够了。能够有一个可能xing,至少,比完全的绝望结果,要好得多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有一线希望的,不是吗?
就象她之被困于幽冥血罗旗。总还是有一线希望的。是不是?
她凄然而笑。
总是这样子,在她几乎快要完全绝望的时候,又给予她一线小小的希望啊!教她为此,付出了千难万苦的努力,却不知道,最终的结果,到底能够是好是坏。命运造化,就这么喜欢捉弄她吗?
——可是,就算是明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命运对她的捉弄。她,却竟也完全地,无力拒绝。
——不能拒绝。不能放弃。既然她还活着,这所有的一切,终究是,不能放弃。
她抬头凝望着面前的清虚子和灵和子。然后低头,屈身,一跪。
三拜。
“弟子云若水,拜见两位师尊。还请两位师尊成全弟子的心意,收弟子为徒,传授弟子那修道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