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住这一刻,密度越来越重,压得馨琼透不过气,她慌乱的寻到车门,跌撞的滚下车,“哇……”的一声,将胃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翔奕冲过来紧紧抱住姐姐。馨琼再也控制不住,全身无力摊在弟弟的怀里放声痛哭……
苏旭睿真的走了,这已经是他离开的第七天,在这七天里有无数的人来看望苏父母和尹馨琼,宽慰他们,尹馨琼却根本听不到他们的安慰,只是拿着手机,一直等待着苏旭睿能打来电话或者发来信息,她的耳朵只盼着听到苏旭睿的声音,晚上客人们都走了,翔奕坐在她的面前,将她小心翼翼的搂进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
不一样的怀抱了,在这个怀抱里,他寻不到习惯的味道,从今天起是不是她又要坚强起来,又要坐直了,站正了,昂起头,迎着风沙烈日前进,是不是从今天起再没有那个身体为他遮挡,让他依靠。
弟弟也许长大了,那个一直需要她呵护,需要她照顾的弟弟也许不用她再记挂了,自己可不可以不勇敢,放下一切,随他而去呢。
但是,这是他的睿要的吗,睿希望她这样做吗,睿一直欣赏的是坚强的自己,睿从来不喜欢看到软弱的自己,她怎么可以这样想,怎么想要抛下弟弟,弟弟就算长大,也是需要她的。她缓缓放下手机,抬起无力的双臂回抱着翔奕。告诉翔奕,她没事了。她很累,想休息。
翔奕听到姐姐说累了,帮助姐姐睡下,不安的退出了房间。
馨琼半夜从噩梦中惊醒,这已经不知道是今晚第几次被惊醒了,她恨自己怎么这么软弱,恼怒的走到餐厅,拿出数瓶酒,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至少要睡一个完整的觉,明天才可以继续勇敢,她拿着酒走出大门,迎面看到苏旭睿的一辆爱车,这辆车是苏旭睿最爱的一辆,幸好苏旭睿出事那天没有开着它,不然也许馨琼就再也找不到苏旭睿的味道了。
尹馨琼拿着酒,坐到驾驶位,肆意的吸食着车内属于苏旭睿独有的味道,仿佛感觉苏旭睿就坐在自己的旁边。在车里她把自己灌醉,烂醉如泥。
翔奕醒来,下床要偷偷看看姐姐是不是睡得安稳,这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他悄悄推开姐姐的房门,却发现姐姐根本不在房间里,顿时慌了,到处找她,终在房子里找不到,突然想到她也许去了苏旭睿的车里,他跑出来,果然在车子里看到馨琼,已经醉得一塌糊涂。
翔奕心里难受,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位,看到姐姐醉成这样,不忍心叫醒她,就这样守着,等着姐姐清醒过来。
馨琼偶然睁开醉眼看到翔奕坐在身旁,很不高兴,含糊对翔奕大喊:“谁叫你进来的,你不要打扰我和睿……你干嘛坐在这,睿呢?”
馨琼怪弟弟打扰到她,破坏了车里苏旭睿的味道,拼命推他下车,翔奕不依,就是不肯下车,让馨琼清醒点,“姐,睿哥死了,他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了,你能听懂吗,这样下去你身体会垮的。”
馨琼听到弟弟的话,突然感觉被人抽走了一直支撑身体的脊梁,失去了理智,猛踩油门,冲出院子。翔奕被馨琼的做法吓坏了,想要帮她稳住方向盘,可这个动作反倒激恼了馨琼,她不依不饶的与翔奕争抢方向盘,车子在急速行驶的情况下撞上了前方的桥墩。车被完全挤压变形。
当馨琼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医院的急救室里,很多医生在她身上忙碌着,馨琼不觉得疼,但脑袋很昏,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努力的四处看。
馨琼将头转向右侧时,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顿时眼角流出泪。她想起身,却被医生们压回去,动弹不得,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右边的病床,那是她一直尽一切可能保护着的弟弟,是她百般呵护的弟弟,尹翔奕。
撞车前的一幕幕回到她的脑海,是她,是她害了翔奕,是她害了她唯一的亲人躺在医院里。馨琼很想大叫翔奕,叫醒他告诉他对不起,可不管她多用力气,也喊不出半点声音,她很想动,很想挣扎着过去看翔奕到底有没有伤得很严重,直到医生们不再对弈做任何的抢救措施,直到医生看看墙上的时钟残忍的宣布了翔奕的死亡时间,时间就在这时停住了,馨琼突然定在那里,僵僵的定在那个地方,她也就是这个时间确认了,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弟弟。
慢慢的,她身体的力量被抽走了,眼前黑了下来,再也看不到弟弟的脸,她努力的想支撑着眼睑多看一眼翔奕,但是连最后的一点力量也没有了,不舍的闭起眼睛,让自己在黑暗中沉沦下去。
手指传来撕心的痛楚让我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心底的悲伤泉涌而上,有那么一瞬多么留恋头脑的昏沉,可是周身的不适一再提醒自己不得不去接受的事实。我无奈的开始整理着昏迷前的记忆,残存在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浮现眼前,是翔奕惨白的侧脸,他安静的躺在那里,任凭医生、护士的抢救就是倔强的紧闭双眼。
弟弟终究还是受了我的牵连,那个曾经信誓旦旦要保护他的人,却成了断送他性命的刽子手。几乎灭顶的怨淹没了我,随之而来的是几近绝望的孤独。
我才是那个罪该万死的人,可是为什么偏偏还可以思考,还可以有感觉?但始终生或死,都将毫无意义,那个一直让自己依靠的狠心丢下了,那个一直让自己提供依靠的忍心放手了,眉间轻微印上的蹙痕越来越轻,越来越浅。就这样结束吧,我该庆幸的,自己还能做出最后的放弃。
手指上钻心的疼又一次将我拉回到虚渺的幻像中,翔奕失望的眼神不该出现在他俊朗的面上,那表情好似在控诉,我是姐姐就应该坚强。心谷骤然抽紧,这一紧像一注强心针,扎进了胸膈,浑身猛地抽搐,立时引发了排山倒海的痛,我顿时疼得呜咽出声。好像神经受到如此强烈的刺激后,力气也慢慢回到身体,在手上剧痛的催促下,长眉细拧,竟缓缓睁开眼睛。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气味,甚至连时间也变得有些生疏了。我懒懒的抬眸,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阴暗潮湿的房间,空气里弥漫着腐肉的恶臭。
这个房间三面是灰冷的墙壁,只有一面用粗壮的木桩拦起,木桩上深进房顶,下入地数丈。下意识里,脑中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这里也许便是阴曹地府的受刑监狱了,而心里却猥琐的掠过一丝慰藉。
微微抬头,为了要弄清自己所在的地方,欲要用手撑起身子,仔细看清周围的环境,却被手上的疼痛牵扯,呜咽一声立刻倒地。
侧身躺在冰冷的地上不敢在动双手,侧目看过去,顿时傻了眼。我的手腕被三寸宽一寸厚的铁镣锁着,两手布满血渍,每一根手指都高高肿起,手指上的皮肉外翻着,已经不再流血。看到我十根手指的惨象,好像更加加剧了手伤带来的痛感,不知道是疼得,还是吓得,此时已经满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