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对了嘛!”店小二见我承认了,也就确凿地下了结论。
“你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儒侠放下了筷子,语气严厉地反诘着我。
“谁是牛粪?”我茫然地问道。
“就是慕容流水将要嫁的那个人啊!”儒侠和店小二异口同声地答道。
“他叫牛粪啊?”我脱口而出地问道。
“噗!”儒侠和店小二口中尚未下咽的菜不约而同地喷了出来,不偏不倚一齐溅到了我的身上。
我愣神了半分钟,最后才喃喃地道:“你们是在报复我。”然后我就被店小二迅速地拖进了澡堂。
待我洗澡完换好衣服以后,我又坐回了椅子上,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们刚才都聊了些什么?”我满面春风地问道。这时我的心情大好,原因是这里的澡堂服务周到,令人身心爽朗,精神翻倍。
“什么都没聊,等着你继续说。”店小二不动声色地说到。
“好吧,继续说吧,刚才说到哪里了?”我捋了捋白色的宽大的衣袖,脑袋后仰,眼神微暇。
“牛粪的问题。”儒侠接着说。
“你能说清楚一点吗?我还是不大明白。”其实我的心里已经明白,这牛粪定然就是那个叫凡主的人。
“那是个侏儒,你说是不是牛粪?”店小二白了我一眼说到。
“侏儒,啊!还真是牛粪额!”我有些吃惊,随即问道:“那慕容小姐为什么会嫁给他?”
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慕容流水为什么会嫁给一个侏儒?
“因为实力。”儒侠说到。
“因为金钱。”店小二说到。
“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两个人莫衷一是,我有点懵了。
“实力加金钱。”两人异口同声地说,说完,还互相满意地点点头。
“这么说,这凡主很有钱啰?”我歪着头问道。
“不仅有钱,连功夫也是江湖第一。”店小二回答。
“那慕容流水就是美貌第一啰?”我接着问道。
“不仅如此,慕容小姐的武功也是江湖第一。”儒侠解释道。
“等等,到底谁是第一啊?”我感觉像是脑筋急转弯,现在我的大脑似乎已经变成了山路十八弯,绕来绕去已完全迷糊了。
“这要看你如何排了。”店小二说到。
“你们还有几种排法?”我纳闷儿地问道。
“如果是男人排行榜,那就是凡主第一;如果是女人排行榜,那就是慕容小姐第一。”儒侠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对了,怎么没有酒?太没劲了。这摆龙门阵就是要有酒才有劲。”儒侠说到。
“慕容小姐没给公子点酒,说公子滴酒不沾,千万不要给他喝酒。”店小二解释道。
我确实是滴酒不沾,不过她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呢?
我只得沉默不语。
儒侠失望地摇了摇头。
“不过……”店小二见气氛有些低沉,话锋一转,说:“鉴于今天咱们三人甚是投缘,加上我心情也非常好,所以今天破例,想喝什么就喝什么?全部都记在我账上!”
“耶!”儒侠差点从椅子上飞了起来。
“我要喝泸州老窖。”儒侠寡廉鲜耻地说。
“拿一箱泸州老窖。”店小二朗声说到。
“哎……别别别……”儒侠连连摆手,满脸堆笑地说:“我说老板,喝不了那么多,一瓶就够了,助个兴,啊,助个兴。”
“哎呀,你怎么这么死老筋啊?喝不完你不会拿走啊?”店小二不动声色地说.
儒侠的嘴已经变成了浑圆,他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因为我看见他的眼睛里酝酿着能融化冰山的熊熊火光。那不是愤怒,而是因为激动。
“你真不喝?”店小二乜斜着眼问我。
我看见他眼中的光芒似笑非笑。
“谁说我不喝,我喝!”我豁出去了,大不了醉死在这里。
“你喝什么?”
“我喝可乐。”
这次他们俩淡定了,谁都没有喷,只是气氛安静得有些可怕。连赌博的声音都消失了。此时,周围那些赌徒已经赌得太累了,他们进入了沉沉梦乡。或许在梦中,他们仍在继续战斗。
“你确定喝可乐?”过了半晌,店小二才缓缓问道。
“嗯。”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东西喝多了会死人的。”儒侠补充到。
“酒喝多了同样会死人啊?”我脱口而出地说。
“那不一样。”店小二说到。
“什么不一样?”我紧接着问道。
“死法不一样。”
“但结果一样。”
“结果也不一样。店小二缓缓摇了摇头,说:“一个是醉生梦死,一个是猝死。醉生梦死会上天堂,而猝死只会下地狱。”
“为什么?”我感到莫名其妙,难道死法不一样,死后的归属也不一样吗?
“你去问阎王吧。”
“在哪里?”
“在地下。”
“好,你给我引见一下吧。”
“滚你妈的!”
儒侠在一边狂笑不止,而我在一边苦思冥想。但具体想
些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哎呀,我说公子啊,喝个酒至于吗?”店小二无奈地说。
“不是你叫我们随便点吗?难道我点个可乐也不行吗?”
“不是不行,我这店里没有可乐啊!”
店小二回答。
“那你不早说。”我白了他一眼,又白了儒侠一眼。因为我看见儒侠又在嘲笑我。
“那有什么?”我问道。
“都是酒。”
我托着下巴沉吟着。
“那你喝啤酒怎么样?”儒侠忽然说道。
我大手一拍。“行,就啤酒。”
“来一箱啤酒。”店小二吩咐道。
“来十箱。”
“你来这么多干什么?”店小二不解地问。
“送人。”
“送给谁?”
“慕容流水。”
店小二立刻吩咐:“加九箱。”然后低低地在我耳边说:“我这比亏本大甩卖还不如!”
“放心,我会还你的。”我装作很有钱的样子心不在焉地说。
“怎么酒还没有拿上来?”儒侠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就是。”我感到百无聊赖,附和着说到。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敝店人手不够,我只有亲自去拿!你们稍等。”店小二说完,就向地窖走去。
“快去!”儒侠大手一挥,装得跟地主一样。
我看不惯他这个得瑟劲,遂斥了他一句:“你这么起劲做什么啊?”
“嘿嘿,全靠兄台抬举才有小弟今日。”儒侠狡黠地笑着。
我将脸别过一边,不想看他贪婪的样子。
就在我们等店小二去拿酒的时候,突然,我们被包围了。
一大群衣衫褴褛拿着竹仗的人冲了进来,将并不宽阔的小店围得水泄不通,估计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刹那间,我们吓得惊慌失措,魂飞天外。
邻座的几个女人吓得花容失色,也不顾形象佳不佳就直想往有洞的地方钻去。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洞,只得朝有男人的地方钻,于是有三个女人就钻到了我的背后,有两个女人却钻到了儒侠背后。可是有一个女人则钻错了地方,钻到了一个绿衣老头的背后。不幸的是,那个绿衣老头得了脑溢血或心脏病之类的突发性疾病,顷刻间便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颤抖不已,而且还翻着白眼,好像随时都要一命呜呼的样子。
不远处的赌桌旁边,几个赌徒睡得跟死猪一样。还能清楚地看见他们的口水如丝绦一样轻盈地滑落在手臂上环抱着的一圈麻将上。在并不明亮的客栈中,反射着微弱的光芒。
我突然很羡慕他们,在这样的时刻能安然地沉入梦乡,忘记生死,忘记害怕,忘记一切,倒不失为一桩幸福的事。
待稍稍平定后,我才看清楚这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是一群叫花子。不过看他们统一的装束,手执统一的绿色竹杖,才发现他们原来并不是普通的叫花子,而是江湖上第一大帮,丐帮。
他们整整齐齐地围成了一个圆圈。我不知道这个圆圈有多么的圆。估计和圆规画出来的也相差无几。
虽然处在生死的边缘,但在心里对这阵势也是暗暗佩服。心想,他们这个圆圈不知花费了他们多少心血才铸就的啊!不简单,不简单!
我身后的几个女人还在瑟瑟发抖,它们互相拥抱着,结果越抱越抖得厉害,越抖越凶,到了最后,我也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再抖,还是椅子在抖,还是她们在抖。抑或,都没抖,是我的人和心都在颤抖。
但是抖了半天,也无力改变现状。因为那些乞丐只是用圆圈将我们围了起来,并没有对我们发动任何攻击。
再看看对面的儒侠,奇怪了,此时他竟然如此镇定自若,毫不慌乱。这臭小子怎么回事?刚才还吓得屁滚尿流,这个时候怎么变得跟菩萨一样的淡定了呢?百变大咖秀吗?
他忽然张了张口,轻轻对我说:“别担心,我会武功。”
我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了。遂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于是我又悄悄地把这句话告诉了椅子下面还在瑟瑟发抖的三个女人,她们也才渐次停止了颤抖。
但所有的乞丐都没有动,他们似乎在等什么人。
果然,过了一会儿,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圆圈缓缓从中间裂开,从上面看去,就像一双缓缓张开的手掌,像两边散开了去。我忽然感觉他们不再是一群肮脏的叫花子,而是经过专业培训的艺术家,此时正在进行一项艺术表演,而且演得活灵活现,惟妙惟肖,带着强烈的艺术感染力,直击人心,让我有一种想与他们一起舞蹈的强烈的冲动和欲望。不过当我从虚幻陡然回到现实,看清楚他们确确实实是一群叫花子时,我立马清醒了过来,刚才的冲动和欲望瞬间消逝了。
谁他妈愿意跟叫花子一起跳舞啊?
客栈外,一片白光,我不知道这真实的还是幻觉。白光渐次清晰,我终于看见了一把竹子所编制的宽大的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应该就是他们的帮主了。
他长得白白胖胖,留着黑色的寸头,戴着一副没有镜片的黑色眼眶,着一袭素色的长袍。笑容憨态可掬,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男人的
第七感告诉我他的年龄并不大,最多和我相仿。
“丐帮第九十一代帮主王帮主驾到!”一个丐帮弟子朗声说到。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所有的叫花子都用竹杖的底端整齐划一地在地上杵着掷地有声的节拍,很是威严,甚是霸气。
他就是帮主,这下我确信无疑了。不过他的样子随便怎么看都不像是帮主,倒像是个好吃懒做的公子哥。心想他平时都是怎么生活的呢?看着一个个丐帮弟子饿得面黄肌瘦,为什么你就能长得白白胖胖!我百思不得其解后,只得静观其变。
“给我拿瓜子来。”王帮主坐在椅子上说着。
旁边立刻有一位丐帮弟子给他递上了一袋瓜子。
“放我下来。”王帮主继续说道。
于是四个抬椅子的人就将王帮主给放了下来。
我看见那四个人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放下椅子后险些瘫倒在地上。
王帮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摆满桌子的不胜枚举的菜肴,忍不住惊呼:“天哪,这么多菜啊!谁点的?”
王帮主左顾右盼,寻找着点菜之人。
没有人敢回答,当然我也没有回答。因为这本来就不是我点的。
王帮主问了几声都没有人回答,索性不问了,自顾自地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王帮主的食量大得惊人,他一个人就吃掉了五个桌子的菜肴。至于剩下的五张桌子,他就全部赏给了那些叫花子。当然赏的是菜,不是桌子。
叫花子吃饭的速度根本无法用快来形容,那简直就是在插秧啊。我用眨眼睛的次数来计算的话,我在眨第二眼的时候就全部只剩下空盘子了。甚至连盘子上的油都被添得一干二净。
我不得不佩服他们。他们的传统真的是应该学习、继承和发扬的啊!但是不用筷子的不良习惯却是应该摒弃的。
吃饱过后,所有的叫花子又恢复了秩序,整整齐齐站在王帮主的身后,身体微倾,听后差遣。
王帮主擦了擦嘴巴,又站了起来,背负双手,在并不宽阔的客栈中踱起步来。
“哼!”王帮主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话了。“你们都知道我是谁了吧。”
没有人回答。我感觉椅子又在颤抖了。
“王帮主。”儒侠站了起来,对王帮主拱手说道。
“我知道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请你放过我这位仁兄吧,他是无辜的。”
“还有我们!”她椅子下面的两个女子大声说道,深怕儒侠说错了话,她们就只能深陷在狼群虎豹中再也走不掉了。
“还有我们!”我椅子下面的三个女人也从椅子下面举起了手,焦急地说到。
“还有……我……们……”三个颤颤巍巍的老人从赌桌下小心翼翼地爬了出来。
我一愣,他们是什么时候钻入赌桌下面去的?这速度真快!
儒侠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说:“请王帮主看在在下的薄面上放过所有无辜的人,此番恩情定当铭记在心,没齿不忘。”
“说的好!”王帮主“呵呵”一笑,率先鼓起掌来,掌声在并不宽阔的客栈中来回激荡。震得人人心神不安。
“不过你的面子能有多大呢?”王帮主转过头来讪笑着对着儒侠说。
儒侠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面子虽然不大,但是要换百十来条人命那是没有问题的。”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啰!”王帮主似笑非笑地说。
“王帮主是要看我的本事有多大还是有多小呢?”儒侠说到。
“呵呵,你的大本事我是见过了,我还想看看你的小本事。”王帮主说到。
“好。”儒侠略一沉吟,说:“不过这个小本事却不是我一个人能发得出来的,必须要一个人协助。”
“是哪位?”
“就是我的这位仁兄。”儒侠指向了我。
“我?”我也伸出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错,正是我这位仁兄。”
“那好吧。”
“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儒侠说到。
“什么要求?”
“这个要求就是我需要和仁兄一起到后面去商量一下,然后才能施展。”
“行了,行了,废话真多。”王帮主摆手,示意我们自便。
“多谢王帮主。”儒侠走过来拉着我就往后院走去。
儒侠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待会儿我数到第三,我们就拼命地往前跑,直到跑不动为止。”
“为什么?”我奇怪的问道。
“等会儿跟你解释,现在没时间。”儒侠焦急地说到。
我们平静地掀开了蓝色的厚厚幕帘再平静地走到了后院,我看见了店小二躲在了一课粗壮的茂密的老槐树上面。
他两眼惊恐地看着我们,全身瑟瑟发抖。
“你这个胆小鬼!”儒侠小声地骂道。
“三!”儒侠低低地数了以后,拔腿便向前冲去。
我想也没想就跟着他往前冲。
后院有一条长长的通道。这条通道也不知将通向哪里,但不管怎样,只要有路就行了。
就这样,我和他不停地往前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