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心而论,炣左尤并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她其实只是一个不能掌握自己命运被情感左右的可怜而又可悲的女子罢了。我忽然觉得,我和她竟有一些相似,都得不到自已想要的东西。不同的是,她是女性,我是男性,相对而言,女性更容易受到伤害。因为女性的心理比较脆弱。虽然我也曾痛过,但过一阵子之后,就会渐渐将其淡忘。然后,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睡觉的时候睡觉,比较洒脱,不会为了一时的感情挫折去寻死。
美丽不是过错,但美丽往往容易迷失人的双眼,迷蒙了心智。所以炣左尤的结局注定是个悲剧。
炣左尤死了。
那个花花公子烂明抛弃了她。
炣左尤是跳火海而死去的。
据说她的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是面目全非。
淡飞自然是伤心欲绝,可是没有办法,人死不能复生。我守在他的身边,不停地安慰他。
淡飞虽然很悲痛,但还是没有流一滴眼泪。他只是坐在**,眼睛呆呆地望向窗外,似乎已经入定,很久都不动一下。
终极学社在一个星期之后给炣左尤举行了一个简单的葬礼。来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男生。女生则是少得出奇。其中有一个长得其丑无比的女生来到炣左尤的墓前破口大骂,骂完以后还往墓碑上吐唾沫。结果被那群愤怒的男生围住暴打了一顿,险些将她活埋。幸亏保安眼疾手快,冲进人群之中把她解救了出来,不过脸上已被无数的痰层层包裹。
我没有去。淡飞竟然也没有去。
我问他:“为什么?”
他的回答很简单。
“我想在心目中保留住她美好的形象,不愿意看见她死的样子。”
我吁了口气。心想这样也好,免得你到时候哭得浑天黑地不幸死在她的墓旁,我才懒得给你收尸。
忽然有一天,淡飞从入定状态中恢复过来,眼睛里闪烁着仇恨的光芒,从**一跃而起,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我问他在找什么。他不回答。
当他终于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一动不动地正对着我时,他的手上已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白光森然,刺人心魄。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正想称赞一声“好刀”,忽然一阵恐惧传遍了全身,下意识地后退了三步。
“飞哥!……你……你……你想干什么?……快把刀放下……”我不知他的意图,哆嗦着问道。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淡飞语气平静地说。但面部表情却一点都不平静。
“那你这是……”我试探着问道。
“我要去杀掉烂明。”
“你冷静一点,烂明虽然有过错,但也罪不至死啊……”
“你住口!”淡飞粗暴地打断了我的话。“我不仅要他死,而且还要让他不得好死!不要拦着我,不然我先将你给杀了。”
“好好好,我不拦你,我不拦你……”我摆摆手,重复地解释道。
我没有想到淡飞竟然这么冲动,为了一个并不喜欢自己的女孩子去杀一个男子。殊不知感情的事是勉强不得的,虽然炣左尤的事令人扼腕不已,但我终究还能辨明是非。一个巴掌拍不响,炣左尤的死的确是烂明负心所致,但炣左尤自己也负有责任。烂明的为人她又不是不清楚,想想他这种人怎么可能把感情和精力只放在你一个人的身上,明明知道他是那样花心,又何必对他够倾尽全力呢。这就好比是赌博,明知道自已会输,你还会去赌吗?所以说,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再说了,还是你自己主动对他投怀送抱的,又能怨得了谁呢?更何况,如果炣左尤能够稍微理智稍微坚强一点的话,这事总会过去的,虽然,会痛一段时间,但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这么想不开呢?
当然,这些话我也只是在心里想想,此时如果我说出来,估计我就只能躺在地下了。
我推开了门,叹了口气走出门外。淡飞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便拿着锋利的匕首冲出了门外。看着那他有些疯狂的背影,我除了摇头叹息之外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我到火松那儿去,给他讲述了这一切。火松听完后不仅没有惊慌,反而哈哈大笑,还问我打不打牌。
我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正想寻根问底时,火松说话了:“你不用担心,他杀不了烂明,不信的话,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回来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如坠云里雾里,听他说完以后,我哪里肯依,非要他说出个原由来。可这死胖硬是不为所动,无论我怎样威胁恫吓他就是三缄其口,不肯吐露半句。没办法,我只得等着。
在熬过了一段忐忑不安的时光之后,淡飞回来了。我从窗户中看见他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原先手上的匕首也不见了。
不行,我得去找淡飞问一下结果,于是立马跑到淡飞宿舍的门口去等他。
淡飞看见我站在门口,立马不满地说到:“我还以为你在宿舍呢,刚才去找你,又不见你人,原来你在这。”
然后他便拉开了门。
刚一进去,我就迫不及待地问他:“怎么样?”
“他早就不在学社了。”淡飞又叹了口气说,“看来我是杀不了他了。”
“哦。”我恍然大悟,原来烂明为了躲避责任,也怕遭到谴责,早就逃之夭夭了。也难怪,这种人,平时名声就不好,最喜欢玩弄女人,没想到这次竟然玩出人命来了,看来在学社是呆不下去了,只好离开。
“那你的匕首呢?”我看见他的匕
首并没有拿在手上,奇怪地问道。
“哎,我刚走出去,就被保安给没收了。”
淡飞无奈地说。
“原来如此。”我感到啼笑皆非,心想这出杀人的闹剧就以这样的方式收场,不免有些出乎意料。
“我看你的那把匕首挺高档的,你不准备去要回来?”
“高档个屁,我在地摊上买的,你要喜欢,我可以给你买一麻袋。”淡飞不屑地说到。
“啊……”我的脑袋有点卡壳,原来如此。
淡飞说的没错。有一次他带我去了一条看起来很古老的街道,街道两边全是地摊,地摊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商品,大多数都是些刀。琳琅满目,龙蛇混杂,令我目不暇接。青光、白光、紫光五光十色;长刀、短刀、断刀,刀光剑影。直看得我晕头转向,目眩神迷,差点儿迷了路。幸亏淡飞看见我魂不守舍,状若癫狂,才终于拉着我急急忙忙逃出了这个五彩缤纷的迷幻大阵。
最终我什么都没有买,而淡飞却买了一把刀带回来。
我的神经一直处于虚无缥缈的空灵状态。
最终我得出了一个结论:眼见不一定为实。
淡飞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而火松的最大的爱好就是吃。而我,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但内心却一直处在不稳不定的状态之中。
我们三个人中,火松算是最沉得住气的,而且是定力最好的。在燃儿与他分手之后,他喝了一瓶火酒,睡了一觉之后就恢复如初了。
而淡飞却是消沉了一个月之后才算恢复。
虽然我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喜也不悲,但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却还是会泪流满面。
其实我应该感谢淡飞。在烟红的事情上,他帮过我很多。即使结局是那么的难以预料,但我还是觉得他这个人够朋友。
烟红也恢复了正常。微笑也挂在了她的脸上。我常常砬见她。看起来还是那么美。可是我对她却再也没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了。她看见我也会打一下招呼,或者简单地寒暄几句,随即便匆匆离开。没有丝毫的留恋之意。
我站在原地,驻足地望一下她的背影,尔后,再转身离开。
我这个人尽管有点多愁善感,但却懦弱无能。因此,当机会来临时往往又患得患失,不能牢牢地抓住。以致于现在还是孤身一人。但不管怎样,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新的事物还会不断出现,只好寄希望于未来。
我们三个又合在一起吃饭了。看起来就像三剑客一样。不过我们都没有配剑,也没有火枪,更没有其他的武器装备。
曾经平淡的时光,被我们认为无聊的日子终于一去不复返了。因为此时,灿族的劫难来临了。
在这之前,我们还以为,在流火的世界里,大地永远也不会颤抖,它是恒定不变的。可是这条真理却在创灿纪二零一一年被打破了。
一天深夜,也就是漫天的流火沉入了大地的眼睛之后又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大地忽然颤抖起来,震动寰宇,裂地崩天。
人们惊恐不已,却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终极学社更是惊慌一片,许多人没命地往外冲。
我心里一片茫然。随即感觉到体内那团神秘的火焰又在身体的罅隙中潜滋暗长,温暖着我,护佑着我,让我感到一丝心安。
此时我已经摔倒了床下,趁势抓住了衣服在摇摇晃晃中好整以暇。
此时,大地还在不停地颤抖。很多人往外冲,不顾一切地跑呀跑,有的干脆直接从窗户中往下跳。轻则被摔断了腿,重则成了植物人。
偌大的终极学社,好像除了我,似乎都处在一片惊慌之中。
短短的时间,人已跑掉了一多半。我被吓得丧失了理智,也不顾一切地从窗口上往下面跳,在跳下去的刹那,我感觉体内那团神秘的火焰像一个降落伞,轻轻托起我飘啊飘,最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没有受到任何的损伤。
我举目四望。整个草场一片壮观。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
很多女生只穿着单薄的衣衫便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然后在还不断摇晃的地面上大声哭喊,声音凄厉恐怖,让人不寒而栗。
很多男生则是衣不蔽体地跑了出来,他们的胆子似乎还没有女生大,跑了出来便直接倒在了地上,跟随着摇晃的大地一起在摇晃。
我看见,有一个老师不知是神经错乱还是吓得失去了方向感,直接跑向了顶楼,最后从剧烈的抖动中从顶楼跳了下来,竟然没有一人敢去接住他,最终不幸摔成了肉饼。
我还看见,有一个男生为了保护一个女生,将她的头紧紧捂在自己的胸口,然后纵身一跃。男生摔成了肉饼,而那女生却活了下来。
很多人都只顾自己逃命。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死者长已矣,活着的人还有很多都没有逃出来。
终极学社里也有一部分操纵师。我看见了他们来来去去纷飞的身影,感到了一丝欣慰。
他们正在马不停蹄地救人。可是他们的人数太少了。而需要救的人却是太多了。
怎么办?怎么办?这么多人,他们都很无辜。他们不应该死,都还那么年轻,经后的路还很长,他们是灿族未来灿族的希望……
正在这时,我看见了一个女生。她站在窗口,整个窗帷已一片破碎。她紧紧抓住凹陷的木筏,不知该不该往下跳。火红的发丝在剧烈的摇晃中凌乱不堪,她眼神迷离,火红的泪珠在剧烈的摇晃中无情地坠落。而远处,操纵师在解救其他的人,根本无暇顾及
到她……
我认出了她。她叫蝶烙,同我一个教室,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儿,平时言语不多。来不及多想,我立刻向她狂奔而去,她的宿舍在第五层的阁楼。
我一边跑,一边在心底默默地说:“火焰大哥,你救人就到底,你既然救了我,也救救这位可怜又可爱的女孩儿吧。”
说完,我闭上眼睛纵身一跃。我以为自已能一飞冲天。可是当我睁开眼睛时,却依然还在原地。
我没有气馁,依然在心中默默祈祷了几遍,然后再次奋力一跃。可是结果还是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我又拼尽全力试了几次,又蹦又跳又叫,还是一点作用都不起,幸亏这个时候全场一片混乱,没有人注意到我,不然,我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我还那么顾及颜面,也许人活着就要考虑脸面的问题吧。
这个时候大地还在不停地颤抖,宿舍楼的瓦片一纷纷往下掉,很多固若金汤的墙壁也已现出了触目惊心的裂痕。
稍后,颤抖似乎减小了一些,至少能够稳稳地站着而不至于摔倒在地下。
也不知试了多少次,最终我终颓丧地坐在了地上。
那个女子终于闭着眼睛跳了下来,我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双手下意识地在地上一拍,然后我就那么飞了起来。
我稳稳地接住了那个女生。那个女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已还活着,而且居然还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我将她轻轻地放在地上,她站立不稳,随即倒在了我的怀中。
她紧紧抱着我,在我耳边吐气若兰地说:“流火,谢谢你救了我。”
她的发丝虽然因为摇晃而凌乱不堪,可是丝毫也不影响阵阵的芳香扑鼻而来。
我的眼睛半睁半闭,忽然看见又一个女生跳了下来,而且,没有任何操纵师去接她。
我立马放开蝶烙,轻轻一跃,随即便接住了那个女生。
这个女生我不认识,也是一个美女。在我接住她的时候,她已经昏厥了过去。
我将她放在了一个柔软的草坪上,托周围的人照顾她一下,周围的人看见我身上显示出来的奇迹,都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连连应允。我也不管他们是不是真心佩服,还是拍马屁,立马转身去救另外的人去了。
这一下我总共救了十个女生。
很奇怪我为什么救的全都是女生。后来才醒悟过来,原来那些男生们早就跑了出去。
随后整个宿舍楼轰然倒塌。
我的心突然一凛。像一把利剑狠狠地刺破一样。我知道,还是有一些人已死于非命。而他们,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死去。
不仅是宿舍楼倒塌了。终极学社所有的楼都倒塌了。
终极学社成了一片废墟。
这个时候,大地的摇动也停止了。
天地间一片漆黑。
谁也看不清谁的脸。
寒风吹来,夹带着低低的呜咽和哭声,甚是凄凉。
不知是谁点亮了烛火。很快,这片废墟之中便一点一点地明亮了起来。
我看清了人们的脸。都是满脸的污秽,滴着如火的泪珠,容颜悲戚,令人不敢直视。
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我的心又一次开始坠落。
而这一次坠落,不是为了爱情,是为了这些无辜的生灵。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感到很可笑,自已又不是救世主,能做什么呢?
我活了下来,也许正是体内这一团神密的火焰在保护我,并且还让我救了一些人,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们就在这样的状况下,等待着那漫天的流火升上天空。
蝶烙不知何时走到了我的身边,紧紧依靠着我,如火的眼泪一滴一滴滴在了我的衣襟上,我伸出手,下意识地抚摸着她的发丝,安慰她:“不要害怕,一切都会过去的。”
“真的吗?”她抬起火珠溢满的脸颊,眼神悲戚,但却流露出一丝希望。她从我的眼中看到鼓励。
我微微一笑,尽量给她安慰,柔声说道:“当然是真的,所有这一切很快就会恢复如初的,流火会升上来的,光明也会出现。”
也许这也是我心底的愿望吧,其实我对明天也没有任何的把握。
但人有时候需要依靠精神力量才能活下去。只要精神不死,未来才会有希望。
我忽然想起了火松和淡飞。不知他们两个现在在哪里。
左顾右盼,四处搜寻。除了一个个纷乱复杂的哭泣的陌生面孔外,我没有发现他们。
我想他们都应该还没有死。
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想法,但这是一种直觉。
我决定去找他们。
我告诉依然还躺在我怀中闭着眼睛的蝶烙。蝶烙睁开了眼晴甜甜地说她要和我一快儿去。
我突然想起蝶烙也认识他们。便欣然答应了。
这里简直成了难民营。偌大的草场横着、竖着不知躺了多少的人。这些都是终极学社的学生,还有的老师。昔日的繁华业已不见,剩下的只是瑟缩的身体、衣衫的褴褛和肮脏不堪的满脸污泥。
我的心里五味陈杂。那些高傲,那些浮夸,那些自以为是,那些趾高气扬,那些虚伪,那些荣华,那些骄傲,那些自大,甚至那些善良,那些美丽,那些坚强,那些执着,那些疯狂,在这一刻,完全都是同一种类型,没有一点儿区别,有的只是远处大地上一那处处触目惊心的伤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