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龙炬之所以有如此悲催的命运,是因为他有个致命的缺陷,即天生就没有欲望,准确地说应该是没有性欲。
因此,无论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跟龙炬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在得知这个秘密后都会与他不欢而散,只不过女孩子天生羞涩,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试想哪一个正常的女孩子受得了这样一个没有欲望的男人?即使他贵为王子拥有数不尽的财富又有什么用呢?他能给女孩子的只有精神上的满足和恰如其分的温柔以及种种意想不到的浪漫,或许它能使女孩们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甚至哭得死去活来,但是却少了一样关键性的东西,它能让无论多么擎天撼地缠绵缱绻的感动在转瞬间冷如冰窖,直坠深渊,这东西就是欲火。
所以我的流萤姐姐在得知内情后也无法忍受,最终离开了龙炬。她放弃了精神上的幸福,转而去追求肉体上的满足,其结果换来的却是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而这种痛苦却是她自己选择的。我不愿意再说流萤姐姐什么,她已经够可怜的了。没有未来,更谈不上丝毫的幸福。一次选择的失误造成她终身的不幸,我又能怎去忍心再去责怪她呢?
龙炬也很可怜,他无力改变这一切。他所能够做的,只是把最真诚的关怀带给每一个走进他生命中的女孩子,即使与她们相处的时光是那样的短暂。
虽然贵为王子,但龙炬心地很善良。虽然我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哪怕是每次他到我们家里来看望流萤姐姐的时候,我都不敢开口跟他说话。不只是我,我的父亲母亲他们都不敢轻易和他搭话。每次他来看望姐姐,都默默地坐在她的旁边,陪一陪她,直到最后起身往外面走,一边走还一边摇头叹息,当我看到他的眼里流出的火一样的泪水时,很想走上前去安慰他,但观念上的尊卑让我至始至终都不敢迈出一步。尽管如此,我依然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他是我所见过的最善良的王子。
相比流萤姐姐,流烟姐姐就幸福得多了。
流烟姐姐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嫁给了王宫中的一位将军,生活温馨而恬淡。他们住在王宫的一个别院里,每天除了吃饭就是散步,然后其余的时间就用来斗嘴,无聊却有趣的斗嘴填补了他们生活间隙中的空虚和寂寞,于是他们的生活别样花开,而且永远不败。因为斗嘴是永远不会停歇的,斗嘴的话题也是可以任意发挥无限延伸,但是斗嘴归斗嘴,他们却遵循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一般都不会打起来,这并不说他俩的涵养有多么的好,好得天天斗嘴斗得再凶也不会打起来,而是因为他们都相当的吝啬,是十足的守财奴,因为怕把东西打坏了,所以都心照不鲜地避免打架。记得有一次,流烟姐姐携着那个将军来了。我起初以为他是一个满脸横肉身强体壮的彪形大汉,吃饭定是如狼似虎,说话定是振聋发聩。于是我事先便准备好了厚厚的棉花团,塞进耳朵里,以防不测。
当将军来了之后,我险些晕厥。他竟然长得很斯文,气质儒雅,风度翩翩,哪里有半点鲁莽将军的样子,倒是与我的流炎哥哥有几分相似。
我差点产生了幻觉,以为他就是我的流炎哥哥,心想我的姐姐怎么能嫁给我的哥哥呢?过了好久,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我的姐夫。
将军叫成焰,谈吐非常温和,声音充满磁性,几乎可以与女性相媲美。吃饭的时候也是小口小口的吃,比我都吃得慢,但是大家为了礼貌,也只能跟他吃得一般慢。我才管不了那么多,吃完了就跑去玩儿去了。等到我玩累了跑回家来一看,我的天哪,他们居然还在吃,准确地说,只有成焰一个人在吃,其他的人早已经放下了筷子,面带笑容地陪着他谈天。
他会给我们讲一些宫里的事。可是我却没有一点兴趣。因为整个王宫里的人都懒得出奇。仆人们也不勤于打扫,一些地方已经达到“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街红不扫”的境界了。
而王就更懒了,几乎不离开寝宫半步。作为将军的成焰,也很难见到王。他告诉我们,他已经三年没有见到我们伟大的王了。当时我想问一句:“那我们的王,他还活着吗?”不过我终于克制住了自已而没有开口,因为我已经设想到自已后半身的结局了。
在灿族中,其实王宫的存在没有实际意义,作为王,除了象征权利之外,我想不出其它的含义了。很多时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摆设一样,没有实际的用途。我甚至觉得,他连象征和摆设都没有必要,因为我们的王从来都不会和心形大陆之外的其他民族进行外交,而其他民族的王也从来没有踏上过心形大陆一步。有时候我站在火海的岸边,看着若干个不大不小的岛屿,心里面会涌出各种各样的念头:我们彼此隔得这么近,为什么就不相互往来呢?你们国度中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可不可以拿出来与我们分享呢?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在一起玩耍?
这一切只是我的念想,而现实并不会因为我的念想象而发生任何的改变。
将军之职,其实也是形同虚设。他们都是世袭。也就是说只要是将军,只要他们有孩子,那么他们的后代长大了也是将军,不管是男是女,也不管生了多少,只要上一代是将军,那么下一代全都是将军。不过,将军是没有实权的,他们只是一种
官职,和操纵师、通灵师、雕刻师、匠师一样,只不过将军之职不能选择,而其他职业则可以选择。但如果你想要放弃将军之职也可以,但自从将军这个职位有史以来还没有一个后代放弃过。因为放弃的人都会遭到大家的嘲笑和唾骂,大家唾骂和嘲笑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将军这个官职有着固定且相当可观的薪水,且他们不需要劳动。其实说穿了大家觊觎的是这个职位,所以我们全家除了流萤姐姐和我之外,都非常高兴,恨不得天天都开庆祝会。遗憾的是,那个将军太懒,他们很久才会回来一次。但只要他们一回到家里来,喜气洋洋的气氛如凡世的喷泉一样四散开,弥漫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如果说,这就是幸福话,那也是不错的选择。
流萤姐姐不高兴那是因为她疯了的缘故。而我不高兴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将军这个职位极度的无聊。我实在无法想象,一个人什么都不做,一年到头除了吃饭睡觉瞎逗嘴之外,他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同时也无法想象,成焰在娶我姐姐之前,是怎么度过那一段没有斗嘴的日子的,我没有问,而且也没法问。其实不管他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他总有他的活法。只要不是无聊到上吊自杀,就跟其他人就没有任何关系。即使那个人真的无聊到上吊自杀,人们才会关注,并且将这件事情津津乐道地添油加醋地加以谈论。于是生活又开始沸腾了一阵子。但不久之后又渐渐归于平淡直至遗忘。
而这事引不起我的兴趣。我沉浸在自已的世界中,但又不足为外人道也。说实在的,即使很久以后,我仍然还是不明白什么事情才算是有意义的。我那时还小,成天就知道疯玩。以为这种无忧无虑的日子可以持续一生。殊不知,人终究是要长大的,长大以后,就会面临各种各样的烦恼和痛苦,童年那种单纯的快乐是再也不会有了。
我稍大一些的时候,便进入了更高级的学社。柳炜和烟雪进入了这个学社。其实不管是什么样的学社,再怎么高级,就算达到终究极,那也只是一种形式,混时间而已,没有什么变化,所以我很快适应了。
当我第一次进入这个学社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放眼望去,齐刷刷地全是人,准确地说,全是人头,其景可怖,其情可观,虽然没有达到摩肩接踵的地步,但也让人如陷泥淖,寸步难行。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以为这个学社要搞大起义,推翻那个没有用的王朝,所以心里局促不安,逡巡踌躇,不知如何是好。
正当我无计可施之时,冷不防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我,我没有抬头去看手的主人,而是直接看着这只手。一看之下令我大失所望,这只手健硕强劲,是只男人的手。但是我已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跟着这只手做匀速直线运动。
我被拉到了一个空位子上坐了下来,我正感纳闷儿这空位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我刚才怎么就没有看到呢?
“你这臭小子!怎么也来到这里?”
眼前一个剃着平头的圆瓜脸的少年问道。
我盯着他看了半天,终于认出了他,原来他是我以前低级学社的一个同学,名字叫火跃。他和我关系一般,并没有我和柳炜的关系那么亲密。
我之所以好半天才认出他,是因为他以前长得很瘦小,而且脸也没有现在这么圆。唯一可以辨认的就是他如流火一般的眼睛。我真的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做过整容手术或者吃了什么激素,要不然怎么可能长成这个样子?
因而我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并不是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抛出了我的问题:“你这臭小子,怎么半年不见,就长了成这副样子,害得我差点都没把你认出来”
“哎呀,还不是过得很无聊,没有事做,天天除了吃玩睡之外,还能干什么?不止是你,大家都说我长得比以前胖多了。”
“恩,确实长得太胖了!”
“那是那是。”火跃倒很愿意承认这样的赞誉。“你小子倒是没什么变化啊,还是老样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帅不丑。”
“没办法,芸芸众生啊,还能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我不是王子,又没有贵族血统。”我有点无奈地嘲解道。
“你看这个地方,人都要挤死了,不知道今后还怎么上课?”火跃托着下巴,郑重地说到。
“什么?”我像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一样,“你也在担心听课的问题。”
火跃以前很少听课,不知道他整天都在干些啥?吃饭、睡觉、还是打牌?我敢肯定,虽然他人在学社,但多数时间都在逃课。我也很少听课。其实可以这么说,没有人听过课。因为在灿族,开设学校让学生上课也只是为了把一大群无聊的青年集中在一起再无聊而已。我们的课程只有一门,那就是《灿族的灿烂史》。这种课名字取得辉煌,让人咋听之下会有一种热血沸腾的冲动,可是一进入主题,保管你再也没有兴致了。
除了那一次侵略而且还是以失败告终的战争之外,再加上我们的心形大陆比其他民族地盘要大,其实再也没有任何辉煌灿烂的了。即使有,也只有灿烂的流火。
我们没有作业,没有考试,总之是无聊得要死,于是便是想方设法找乐子消除这种无聊。当然,要打发无聊的时光最好的法子那就是谈
恋爱,于是谈恋爱便蔚然成风了。
我和火跃聊着聊着就聊到女人的话题上来了。不光是我们,只要是男生,他们都在聊女人的话题。而女生那边想必也在聊男生的话题。“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看样子,对于谈情说爱这样的话题,不管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地聊起大家都是乐此不疲的。
火跃说:“你看,你看,那边那个女孩的长得怎么样?”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结果发现一大堆女孩的坐在那里,遂问道:“这么多女孩子,你到底指的哪一个嘛?”
“那一个!”火跃把身体抬了起来,手直直地伸了过去,只恨手没有那么长,不然应该能摸到那女子的脸了。
我终于看清楚了,是坐在一大堆女生中间的一个文静女生。看起来非常漂亮。
我回过头来,对着眉飞色舞的火跃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有你的啊!果然是极品!”
“嘿嘿,怎么说,本人还是很有品位的哈,看人的眼光还能有错吗?”
火跃抱着双手,得意地笑着,圆瓜似的脸一颤一颤地抖动,我真担心它会随时掉下来。
“不过,那女孩子的应该不好追得到吧?”我显得有些担忧地说到。
“我说,流火,那你可就太小看我了,别忘了,我的外号可叫做‘情圣’啊,你忘了吗?”
我摇摇头表示没有忘,但心里却始终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外号。因为我记得他以前是有个外号,不过不叫“情圣”,而是叫“禽兽”。这是那些女生给他起的外号,因为他喜欢欺负女生,举止动作又粗鲁,像禽兽一样地可怕,所以女生们都叫他禽兽。只不过他以前个头矮小,身体瘦弱,也只能欺负那些姿色平庸的女生,稍有姿色的女生身边都有护花使者保护着,比如像雪烟这样的极品美女火跃则不敢招惹,因为有我和柳炜寸步不离的做贴身护卫,别说是火跃,就是其他的人也只能望女兴叹,只可远观而不能亵玩焉了。虽然我和柳炜的战斗力都不强,但是我们当时表现出来的忠心和气势却震撼了学社不少的人。
记得当时有一次,有个叫灰煤的男生给雪烟递纸条,雪烟颤颤巍巍地缩着手,没有敢接。灰煤的手也是颤颤巍巍,一直没有递过去。那男生长得又高又大,我心里有点虚,哪知柳炜却豪气冲天,目不斜视,径直走了过去,站在雪烟的旁边,抱着双手。而我的豪气也涌了上来,怒发冲冠,双拳紧握,眉头紧皱,眼中的流火似要喷射而出。我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也抱着双拳站在雪烟的另一边。灰煤被我们视死如归的气势给吓住了,终于颤巍巍地收回了拿着纸条的手,如灰尘一样垂头丧气地走了。雪烟感激地看了我和柳炜一眼,我们互相看看,然后便笑开了。我的笑容虽然挂在脸上,可是心中却笑不出来。看着灰煤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忽然觉得他有点悲催。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追求他认为美好的东西理所当然,那我们有什么理由强行去阻拦呢?如果我是他,当遇到了阻碍,会不会就此退缩呢?我想会的,因为我并不是一个勇敢的人,至少没有柳炜那么勇敢。
“你有什么办法将她追到手?”我看着眼前依然洋洋自得的火跃问道。“嘿嘿,‘情圣’自然有‘情圣’的方法。”他带着猥琐的笑容道。
“禽兽’自然有‘禽兽’的方法。”我在心里默念道。
“好吧,你保重,我只能精神上支持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兄弟我可帮不了你了。”我拍着他的肩膀,像在说临别赠言一样,但是感觉又有点像遗言。
“不会出事的,我能有什么事啊?”他哈哈大笑,趁着大笑的间隙,眼睛依然觑着那群女生当中最文静也是最出彩的那一个。
对于这个高级学社,我觉得除了比从前的低级学社人要多得多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同,最大的变化要就是女生人数明显地增多了,美女自然也多。
我也时不时地去盯视一下那些美女,但是不会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那些她们身上,因为在我看来,那些美女最大的好处是让她们的美可以供大家欣赏,俗话说,美女可以养眼,多看几眼有益身心健康,但如果非要把这种美据为己有,走近她们,你就会发现,以往那种让你感到眩目的神密感就会消退,你会大失所望。所以我也就并没有主动地刻意地那么积极地去追求她们。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我总觉得,不应该把所有的时间都浪费在这个事情上,还应有更有意义的事情等着我去做。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情,目前我却想不出。但我隐隐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那样的事情一旦出现,就会打破这种平静,并且是惊天动地,史无前例的,届时,原来所有的次序都将改彻底改变。
尽管有着预感,可是这样的事情迟迟没有到来,我的生活又陷入了日复一日的枯燥平庸之中,为了打发无聊的闲暇时光,我也只得将全部的精力放在了追逐女孩子的身上。
果然,那个文静而又美丽的女孩子已经有很多人在追求她,各种各样的纸条和信件如雪花一般朝她的桌子底下飞去。但很快的,所有送信和送纸条的人全都陷入了绝望,包括自诩为“情圣”而曾经被人叫做“禽兽”的火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