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四人最先欺到,四柄钢刀成了“井”字向凌云轩挤来。凌云轩扬起化雪刀,接过右边一把,却是不加力道,令其触若无物。持刀之人正在惊讶,忽感刀尖上一股粘力传来,引得他不由自主向旁撞去。
“嘭——”,右侧两人双肩相碰,仰面而倒。凌云轩将化雪刀一旋,带起附着的兵刃,朝左劈去。
只听两声金响,左首二人钢刀被止,架在其下的正是横摆而来的自家兵器。凌云轩牵动内力,那二人钢刀立时脱手,连同先前那把一并吸在化雪刀上。
刀光闪烁,化雪刀横空一甩,三把利刃一字排开,径向另三名杀手飞去。
一串兵刃相击之声响起,地上歪歪斜斜插上了六柄大刀。
凌云轩见神功有此奇效,不禁又惊又喜。猝然间,脑后风声大作,绿竹厚掌虽声而至。
凌云轩连忙转身,一招“雪岭见ri”以劈山倒海之势挥向绿竹脑门。当ri,他靠此招拦下葛从周“海涌式”,更将其银枪从中震断,威力之大可想而知,绿竹以血肉之躯如何抵挡?
但见绿竹撤回双掌,合向化雪刀挤来,yu以空手对白刃之法挡住刀路。
“啪”的一声,绿竹双掌合击,将化雪刀夹在中间。凌云轩手上加力,但兀自砍不下去,觉着绿竹手心如有磁石,死死定住刀身。周围小喽罗们见状,无不目瞪口呆。
正在僵持,绿竹突然厉声道:“上啊——”。他声音扭曲怪异,想是用力过度,真气勃发之故。手下们这才反应过来,举刀冲上。
但绿竹这一开腔,立刻给凌云轩占去上风。他聚力将化雪刀一扯,提出绿竹掌夹。这化雪刀刀背上也开有利刃,划带之间,已将绿竹十指割得鲜血淋漓。
阎罗门成立以来,杀过不少能人异士,绿竹多次参与,还从未像今天这样甫一接招即已挂彩,自然怒不可遏,尖叱一声,挥掌再战。他所使的叫“无生掌”,意在掌下无活口,足见狠辣之极。掌分八式,均以酷刑为名,是为斩首、刺目、断手、刖足、穿肠、破胸、分尸、凌迟,配以“饮血秘法”之内功,令不少武林人士闻风丧胆。好在凌云轩有化雪刀在手,可仗兵器之利与其周旋,更因化雪刀通体为刃,叫绿竹掌中拿、捏、按、顶的功夫使将不出,确让凌云轩大占便宜。
久战不下,绿竹大为光火,怒斥手下,教他们上前围攻。但两大高手对招,刀光似洋洋大雪,掌影纷纷飞絮,稍有连带,非死即伤,寻常角sè何敢插手?
但见绿竹挥掌渐快,脚步大开大阖。刹那间,绿竹如有分身之术,竟可一分二,二做四,四为八,化成八个绿竹从四面抢出。
凌云轩大吃一惊,暗呼:“糟,此子竟有惑人心神之能。”却又觉着四周确有千百道掌风朝自己割来,触体生疼,一时虚虚实实,真幻难分。此一式“凌迟”真让人如临千刀万剐一般。
凌云轩赶紧收敛心神,灵台澄明,暗忖:“不论现时景象是真是假,绿竹总归是一人,若其近身一击,至多用上两手。”当即仗刀直立,闭上双眼,静静等候绿竹前来搏杀。
尽管掌劲更疾,却再难惊扰凌云轩的心境。忽而,凌云轩只觉四周掌风合做两处,一攻前胸,一攻后心,辨出绿竹真身就在右手边。
凌云轩大喝一声:“着——”。化雪刀应声而起,刺向绿竹小腹。
刀长手短,绿竹yu伤人则必害己,倏然收掌,向后一跃,避开化雪刀尖锋。
凌云轩睁开双目,嘴角露出一丝得意之笑。
绿竹青筋暴出,于怀中掏出个大爆竹样的筒子,挥掌向上一拍。只听“波”的一声,九枚不知名堂的暗器同时激shè而出。虽于黑暗之中难有细辨,但单凭其破空之声有如尖啸,凌云轩就知万不可力敌,脚底力起,翻身往一旁跳去。这一纵躲开其中六枚,仍有三枚呼啸而至。
凌云轩旋刀急挡,眼前顿时火光四溅,三柄暗器悍猛之势实在骇人,若他所拿只是把普通刀剑,那暗器必可透刃而过,进而要了他的xing命。
凌云轩低头一看,那暗器通体赤红,形若长钉,尖上隐隐泛着蓝光,定是涂有剧毒。此暗器名叫“追魂钉”,每筒含九枚此钉,扣机而发,九钉齐出,乃阎罗门独家暗器。唯因其稍显笨重,门人皆只携一具在身,以备不测。绿竹出道以来,尚未用过此钉,今ri一试,竟有如此威力,不禁惊喜若狂,便挥手招呼手下们:“放钉,放钉!”
是时,共有九人尚无大碍,就取出随身“追魂钉”朝向凌云轩。
凌云轩暗自叫苦不迭,试想这九九八十一枚毒钉从八方shè来,便是插翅也难飞了。
突然之间,周遭喊杀声四起。树林中冲出上千名义军战士,结成铁桶阵将凌云轩、绿竹等围在当中。方才双方全神贯注,竟都未注意到这大队人马的接近。
阵中走出二人,正是吴氏兄弟。吴影下令道:“掌火!”
百余火把立即燃起。另一将缓缓走出军阵,其手持大戟,银盔银甲,乃黄巢是也。
黄巢画戟一横,喝道:“绿竹,你阎罗门甘为朝廷鹰犬,先后刺杀我军大将四人,今ri我叫你有来无回!上弓——”话音刚落,四面阵中涌出数百名弓弩手,排在前列,拈弓搭箭,朝准绿竹。
饶是绿竹大场面见得多了,值此时亦不免心惊肉跳,要知这数百枝利箭shè来,谅他武功再好,也难逃一死。
大战一触即发,双方均全神戒备。绿竹双目邪光大胜,滴溜溜的打着转,扫过眼前每一个人,忽而冷冷笑道:“黄将军,未知这凌家公子干你何事?”
黄巢肃然道:“凌兄弟乃黄某上宾。你若敢伤他,黄某教你死无葬身之地。”绿竹点头笑道:“那便好说。我俩不妨做笔交易。凌公子xing命尚在我手中,若是来个玉石俱焚,想非阁下所乐见。不如你我各退一步,我等马上收手,而将军则给我等一条活路,何如?”
黄巢来时见众杀手拿着什么东西对着凌云轩,而凌云轩亦无反抗之形,心中已有计较,随即喊道:“让路——”
铁桶阵应声破开了口子,亮出一条无人之径。绿竹一帮人小步向外退去,手中追魂钉筒依旧冲着凌云轩。义军一方也怕其出尔反尔,箭头始终对准绿竹。
众杀手慢慢退却,渐至百步开外,纷纷掉头隐于夜sè之中。
蓦地传来绿竹一声大喝:“黄巢、凌云轩,咱们后会有期。”声音却是越行越远。
各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不禁心生余悸,料想一旦动手,伤亡必是惨重。凌云轩至此已打斗了约有一个时辰,身心俱疲,却仍是打起jing神谢过黄巢。接着,黄巢转头对几名副将说:“近ri加强戒备,严防阎罗门复来滋事。”这便收军回营。
行至半路,赵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看凌云轩无事,高兴地像个轻灵的小鸟般跳来,眉开眼笑道:“凌大哥,你没事了。”
凌云轩看她乐得秀靥轻显,娇美无限,心中一震;待见她额上香汗涔涔,定是一路赶来累得,便卷起衣袖往上拭去,道:“影大哥方才说,着你在帐中等了,怎又跑来?累得很吧?”前两句固是含了些责备的语气,后一句倒是温柔之至。
说话间,凌云轩目不转睛地盯着赵晴,瞧得她浑不自在,面泛红晕道:“人家不放心,怕他们救不及。”转而扬眉一笑:“幸而凌大哥不曾有失。”
忽听前方人喊马嘶,拐出一支队伍,乃尚让、齐克让二人领兵寻来。凌云轩看到尚让,生怕为其误会,稍稍退了一步,与赵晴拉开距离。但尚让目光炯炯,一眼便看到二人神sè忸怩,立时不悦,狠狠瞪了凌云轩一下,复正sè对黄巢说:“黄将军,你深夜出营,更不得王帅将令,私自调动兵马,是何道理?”原来,他们是代王仙芝问罪来的。
黄巢微微一笑,把手一揖,道:“尚军师不必多虑,黄某自会给王帅一个交待,且回营再说。”两军即刻合为一队,赶回义军大营。
回到帐中,吴踪兴味盎然地打听凌云轩何时与阎罗门有了过结。凌云轩不得不从出延川说起,以饱吴踪耳福。前事说毕,帐外走进两人,正是黄巢和赵晴。
凌云轩赶忙迎上,问:“黄兄,你方才去见王帅,可不曾为难吧?”但见黄巢沉着脸sè,就知答案如何了。
只听黄巢艰涩地笑道:“云轩不必劳心,万事zi you黄某担待。”凌云轩好不过意,打拱歉道:“若黄兄有何难言之隐,但说无妨。咱几个肝胆相照,还有甚不可交心的。”黄巢感激地点点头,虎目中闪过一丝无奈,道:“王帅本yu将你等逐出大营,幸赖我好言相慰,王帅方肯只遣赵晴一人出军。”
“啊——”凌云轩失声叫道,他以为王仙芝顶多定些仗责之类的惩罚,却万想不到他如此绝情,脑中一闪:“哎哟,此乃其孤立黄兄的大好时机,又怎肯放过我等。”便凑到黄巢耳边,低声道:“王仙芝另有意谋。”黄巢为之一震,直直盯着凌云轩,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凌云轩旋身对赵晴讲:“赵姑娘,可否出帐稍等?”赵晴凤眼一瞪,心忖:“何等要事,却不给我听。”倒也乖乖地出了去。
凌云轩这才将黄巢拉进内帐,道:“白ri里我和尚让动了手,且聊了几句,得知王仙芝yu对付黄兄。”黄巢尚未开口,反听一旁吴踪大叫:“甚么?那厮忘恩负义,便……”话未说完,就被吴影一把捂住了嘴,再也出不得声。
黄巢低头沉思,乃曰:“我素知王帅心存成见,却也不至如此。”凌云轩摇了摇头,道:“只怕王仙芝不这么想哩!”黄巢肃然问道:“云轩可知若我两大首领公然决裂,会有何等后果?”凌云轩长出一口气,沉声道:“义军一分为二,实力大减。”
“不错,”黄巢颔首道:“云轩目光如炬,一语中的。若黄某着手防备王帅,岂非公然反叛?到时义军内讧,我黄巢便是千古罪人。”凌云轩见他大义凛然,句句出自肺腑,不由得内心折服,灵光一转,说道:“既然如此,我等唯有依王仙芝本意离开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