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京，南池子家中。

西花园遮阳伞下，齐娟一边帮正在散步晒太阳的周艳艳削苹果，一边对张青道：「其实六叔如果不把无线给你，而是送给他儿孙们，或许还能转圜关系。」

张青摇头道：「越年迈，越耿直。六叔有一个点始终想不通，难道没有财富，他就不是他们的父祖辈了吗？什么样的仇恨，能让他们一边享受着六叔赠与的巨额财富，一边放着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不管不问。六叔那个年代，纳妾都是合法的。直到发妻故去十年他才和芳姨领证，无论如何，也不该落得这般下场。想不通这个，六叔就绝不会再向他们妥协。」

齐娟咯咯笑道：「你有没有什么心得？」

张青连连点头：「不到死的那天，财富不可转移。」

齐娟哈哈大笑道：「那也不妨儿子他们自己闯出一片天地。」

张青呵呵了声，道：「这样高的，如此好的条件，如果他们自己还不能闯出些东西来，不如回西疆种地吧。」

齐娟面色微变，提醒道：「你别忘了你说过，只想他们快乐一生。」

张青笑道：「并不矛盾，他们可以选择当画家、音乐家，可以选择研究农业，也可以遛狗逗鸡。只是做出这样的选择后，就别再想着还能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他们可以在他们选择的领域做出成绩，但不是商业。如果抱有在商业上想做出一番成绩的决心，那就先证明给我们看，他们至少不是平庸之才，然后才有适合他们的位置。骤然拔高，不是好事。其实就我而言，不希望没有天赋的孩子，强行接我们的班。天赋这个东西，你懂得。就好比读华清，没有顶尖的天赋，往死里刷题，其实用处不大。」

齐娟冷笑道：「可以先成为洋人，再过来留学，就容易的多。另外，华清园里的衙内子弟们还少了？」

张青没所谓的耸耸肩，道：「有几个有出息的？」

齐娟笑的高深莫测，张青忙道：「打住吧！」

齐娟哈哈大笑起来，周艳艳听到动静走过来，着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张青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学校的事……走累了就休息一下。」

齐娟不同意：「休息个屁！越来越懒了，这才两个月不到。农村孕妇还要下地，城里的也得上班，你连床都不想下？这月子坐的有些太早了吧？」

周艳艳嘻嘻笑，摇摆了下纤细的腰肢。

齐娟笑道：「欸，大肚婆，来唱一遍《小神仙》。我美国的同学都喜欢你，要是知道你怀孕了，肯定伤心。」

周艳艳咦嘿嘿，掐了个道决，清唱道：「行过小周天念咒掐指决，贫道我本是龙虎山，得了道的小神仙！

推过九宫图，演过离震乾，贫道我通晓天文地理，上下这五千年！」

唱了一小段就完事，接过齐娟削好的苹果，一屁股坐在躺椅上，舒坦的啃起苹果来。

「铃铃铃。」

张青电话响起，他接通听了两句后，眉头皱起，道：「不给过？好，我知道了。我打个电话问问。」

「怎么了？」

齐娟问道。

张青莫名其妙道：「局里把《一声叹息》又给毙了，我之前让晚晴姐联系了电影局，没想到人家这么不给面子。」

齐娟皱眉道：「那本子我看了，没什么犯忌讳的地方啊。」

张青拿起电话，齐娟忙道：「你最好不要直接找电影局，我估计未必是他们的意思，他们没道理卡你的。上次挪用经费给宋元宝炒股的，是不是有一个广电副职的女儿？」

张青恍然，笑道：「还是你聪明。」

说罢，从手机里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

去：「高秘书，你好，我是张青。」

电话那头闻言笑道：「张青同学，你好啊，从美国回来了？」

张青嗯了声，道：「可惜回来的急了些，没能给高秘书带点特产。」

高秘书闻言爽朗笑道：「有机会你给乔老带些就行了，我就算了。张青同学急着赶回来，是为了参加毕业典礼？」

张青道：「不是。是这样，我们公司有一部电影，叫《一声叹息》，由牛力导演、汪伦编剧。内容是一些市井生活，人生百态。我看了遍，没有任何意识形态方面的擦边内容。不然的话，也取得不了拍摄许可。结果拍完不给过，我回来让公司的人再去登门说明情况，电影部门说研究研究，今天给出的答案仍旧不给过。其实呢，电影放去海外放映也没问题。可还是有些不甘心，所以就找找关系，想看看得罪了哪路神仙。中国的电影文化建设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也非常困难。如果再被人为的施加一些个人恩怨掺杂其中进行破坏，那中国电影，永远不可能崛起。」

高秘书声音严肃道：「张青，这件事我会着手去查，并且将结果告之乔老。请你放心，如果电影没有问题，真的是有人故意为难，那他一定要因此做出解释的。」

张青笑道：「那就麻烦你了，高秘书。不过如果真的遇到很大的阻力，您也别为难，我再想办法。」

高秘书哈哈笑道：「你再往上想法子，就捅破天咯！行了，我现在就去问问，你安心等消息吧。」

挂了电话后，见齐娟和周艳艳都盯着他，张青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周艳艳笑的跟朵花儿似的，道：「青少，你好威啊！」

张青：「……」

齐娟也没好气的白了周艳艳一眼，问张青道：「你这状告的也太狠了吧？直接捅到乔月她爸爸那去了，我以为你会找宋元宝呢。」

张青无语道：「我找他做什么？」

齐娟笑道：「他惹出的祸，他得平。」

张青摇头道：「自跌身份。」

齐娟哈哈笑道：「牛！」

周艳艳忽地嘿嘿乐了起来，齐娟诧异：「你笑的那么……浪干什么？」

周艳艳没绷住，哈哈笑道：「你说他是牛？」

齐娟扯了扯嘴角，道：「真的一孕傻三年？」

周艳艳乐不可支道：「不是，我就是想到了，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哈哈哈！」

齐娟：「……」

张青：「……」

看着齐娟追着周艳艳满园子跑，张青靠在躺椅上，满脸温煦的笑容……

太阳明媚，花儿正艳。

……

到了傍晚，张蓝等放学后，家里更热闹了。

得知周艳艳怀孕了，张蓝差点没乐昏过去。

齐娟吃味道：「小蓝，我怀汤圆、元宝时你怎么没这么高兴？」

张蓝嘿嘿摇头笑道：「我怎么不高兴？我太高兴了，超级高兴！」

齐娟忽然想到：「小蓝高一了？」

张青点点头，道：「马上高二了。咱们上大一的时候，她正好读初一。」

看着已经亭亭玉立的张蓝，齐娟忽然有些「悲伤」道：「岁月催人老啊。」

张蓝、孙海燕等纷纷大笑，不过对于这个大嫂，她们这些小的一个个都打心底里害怕……

张青问道：「姥爷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张蓝嘿嘿笑道：「昨天就走了，我说姥爷你们在这多住几天嘛，他们非得回家，说离开家好几个月了，太想回家了。」

孙海燕也乐道：「肯定是想回去给亲戚们看照片，哥，美国也

太美了吧？怪不得叫美国。」

张青笑道：「那牧场和家里的牧场有什么区别？」

孙海燕严肃道：「区别大了！家里牧场是租的，你干的好了，乡上想收回去就收回去。美国牧场是大哥你自己的，谁也不能随便收走。」

张青笑道：「美国不是每个农民都有牧场，尤其是新移民。但在中国，只要落户农村就能免费分上地。凡事都有两面性，不然只去看想看的一面。」

齐娟笑道：「你应该鼓励她们好好努力，将来出去多看看，丰富眼界和阅历。」

张青道：「对，好好上学吧。考过雅思托福后，有的是机会去牧场上玩儿。」

孙海蓉怕怕：「那要是考不过呢？」

张青笑道：「考不过就考不过呗，又不是只有美国才有牧场，西疆村也有啊。」

张蓝、孙海燕哈哈大笑起来，孙海蓉沮丧：「我英语不好，学不会。」

齐娟笑道：「语言是要天赋……没关系，考不过也可以去旅游，高中毕业后，我请你们去玩儿。你们现在谁的学习最好？」

张蓝挺起胸膛，道：「我！」

孙海蓉嘿嘿道：「张园学习也好，还有张亮。」

孙海燕道：「张文、张武也好，他们两个五年级第一第二……大哥，你们张家是不是真的像说的那样，祖坟好啊？能不能把我们家祖先也埋过去？」

周艳艳哈哈笑着上前在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道：「姥爷听到这话，能捶死你！」

正热闹着，朱芬进来说道：「乔小姐和李子君来了。」

张青对齐娟道：「走，一起去见见。」

齐娟笑道：「我去合适吗？」

张青无语道：「这不废话吗，这是咱们家！」

齐娟摆手笑道：「你还是自己去吧，我看着尴尬。瞧瞧，人家为了亲自来一趟，还把李子君给拽来了。行了，你自己把握分寸就好。」

周艳艳眼睛转了转，道：「那我去？」

齐娟翻脸：「觉得我没你好看，拿不出手？」

周艳艳赶紧跑开……

张青摇了摇头，自己一人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