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请安静!”
朱浩双手虚按两下,哄哄闹闹的人群随着他的手势渐渐安静下来。朱浩将目光转向解府门口,之前来劝自己亲人离开解府的人中马上有一个老妇当众跪下来,哭求道:“殿下,我儿只是鬼迷心窍才跟了姓解的,求求你饶了他吧!”
有人带头,后面跟来的人立刻跪成一大片,老泪纵横的样子看起来令人揪心不已。朱浩赶忙上去将老妇与旁边几人拉起来,高声道:“大家安静,大家请安静!本王知道里面的人大多是无辜的,只要他们自愿脱离独尊堡,我可以保证不会追究他们被解晖所牵连的罪责!祸不及家人,再说他们也只是被解晖蒙骗而已。如今解晖已经携带家小离你们而去,为这种临阵退缩的奸狡之人卖命,值得吗?”
“不值!”下面立即有人答应。里面的独尊堡武士闻言立刻张目四望,果然没有看到解晖与解文龙、解文鸳一家三口的踪迹。消息传来,顿时人心浮动,议论纷纷。而此时解晖刚刚进入密道,听到此言,立时气冲斗牛,恨不得转身回去与朱浩当众对峙。
“老爷,快走吧!再晚一些就来不及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最懂得解晖心思的大管家立即拉着他的衣袖苦求不已。
解晖深吸一气,好容易平复下心情,挥手冷冷道:“我们走!”
“所以,如果认为解晖这种人不值得卖命的,请丢下刀剑、脱掉独尊堡的服饰退出来。只要你们以前没有为恶多端、仗势欺人的劣迹,那么出了这道门。你们还是普通人,一切行动自由。如果有,主动认罪亦可以免除一半刑罚。以后维护巴蜀秩序,仅靠川帮与巴盟是远远不够地,所以你们若是愿意,还可以投效朝廷,为重新铸造巴蜀秩序出一份力。不愿出来的,请先考虑为已经逃跑的解晖。是否值得你们卖命。考虑清楚但仍要负隅顽抗的,请先一步为解晖陪葬吧!”
朱浩淡淡的语气却让人感觉到无比的压力,恩威并施之下,原本动摇的独尊堡武士更加摇摆。最后一句威胁更是让无数人直接放下了刀剑,脱掉身上的服饰与铠甲,或者撕掉属于独尊堡地徽记。
“本王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
最后说了这一句,朱浩转身对范卓道:“范帮主,四位当家,我还有点小事要办。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们处理了。相信你们对独尊堡里的武士还是比较了解的。最后负隅顽抗的。直接动手便可。有过劣迹但主动投降的,从轻发落。事情办完之后,直接征用解府,将这里大车的神农一号保存其中,这些事情当众做就好。就这样了,朱某告辞!”
范卓与角罗风等人赶忙道:“恭送殿下!”
朱浩点了点头,转身对周围密密麻麻的百姓道:“天色已晚,请各位父老乡亲们早点回去休息。明日下午一点若有闲暇。有兴趣地请再来此地,朱某将宣布一些事情!我还有些事情尚未处理,先走一步!请大家将今日地事情互相转告。朱某告辞!”
朱浩对身边的亲卫吩咐了两句,看了一眼争先恐后钻出解府的原独尊堡武士们,满意的笑了笑。运气轻功一闪十余丈,在独尊堡大门前的房顶上借力一踩,几个闪身便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普通百姓或许见过江湖人的打斗,但又有几个见过这样神妙的轻功?一个个目瞪口呆地同时,更是坚信他就是神仙下凡。神农氏转生。
成都城南距离独尊堡四里外的一个很不起眼平民居住的普通小院子便是独尊堡密道地出口之一。独尊堡修的密道有九个出口。如果贸然进入密道,且不说其中的重重机关。就是那些岔道就足以让人晕头转向。
朱浩就在这个院子里,密道出口是后院的老井。老井旁是一身白衣、背负古剑的师妃暄。师妃暄清丽依旧,绝美无伦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圣洁,几乎每个人看到都会觉得自惭形秽,不敢直视。她正神色复杂地看着朱浩,而朱浩仍旧是挂着淡淡地笑意,礼貌的拱手道:“师仙子好!”
师妃暄沉吟半晌,忽然道:“殿下行事总是出人意料,令人无法猜度。”
朱浩自嘲道:“还不是被逼地。若我有足够的力量,可以达成自己所有的心愿,又何苦去让别人不遗余力的陷害,再去做绝地反击?”
师妃暄道:“殿下真要赶尽杀绝?”
朱浩莫名其妙的道:“师仙子说笑了,我何时曾赶尽杀绝?说起来倒经常有人对我赶尽杀绝,可惜那时候总没有另一个师仙子来替我求情。人同命不同,怪得了谁去?”
师妃暄眼中迸出悲天悯人之色,低声道:“如今已有大许五万骑兵抵达蜀地,殿下何不考虑考虑这些人会对巴蜀两百多万百姓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朱浩一脸奇怪的道:“师仙子这是什么话?这五万人是你叫来的,现在便用这五万骑兵与巴蜀两百多万普通百姓的性命来逼我就范?仙子果然是高招,若我束手就擒,正合了某些人的心意,若我不就范,某些人则可以名正言顺的挥兵之下,屠杀百姓之后将罪名推到我头上来。因为我没有顺从伏诛对吗?”
他尖刻的话语令师妃暄脸色一白,缓缓低头,柔声道:“世间的事早已不是妃暄能左右的了,巴蜀之事过后,妃暄将返回静斋,参修天道,以后大约再没有出来的机会。”
朱浩冷笑道:“只因我若死了,你便可以功成身退,而我若未死,你则再也无法左右局势对吗?连你师父都亲自出面。这大概可以算是慈航静斋的最后一次赌博,而你们还是将所有的筹码都放在李世民身上。要么输个精光,再返回静斋闭门修炼。等我不在,便可以再次出来活动。真实洒脱呵!”
师妃暄不断地摇头,带着苦恼之色,辩解道:“殿下对我们静斋成见太深,但我们一直都是全心全意为争取天下太平而努力的!”
像是找到了支柱一样,说完之后。师妃暄的神色忽然坚定无比。
朱浩眼中的怜悯一闪而过,面对这样一个被洗脑与催眠的对手,他不愿再多费唇舌,直接道:“我们之间不需要任何的辩解,事实就足以证明一切。单以巴蜀之事来说,你就是在帮几个军阀诸侯来屠杀无辜百姓!在我面前,任何的伪装都不起作用。这就是事实!”
屠杀无辜百姓!
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五万大许精锐骑兵肆无忌惮的烧杀抢掠,大肆屠杀巴蜀百姓地场景。烈火、鲜血、惨叫、婴啼、大笑……一切的一切仿佛就在眼前一样。
师妃暄明晰透彻的美目渐渐变红,忽然尖叫一声紧紧捂住脑袋。口中不断的含着:“不!不!不要!”
朱浩神色一收。深邃如同漩涡一样的眼神顿时消失不见。他只是给了一个令对方疯狂的理由而已。继续一个错误比犯错更加严重。
“是你说谎!我是对的!对,是你说谎,我不会错,师父的教导不会错,不会错!”师妃暄忽然抬头,癫狂的神色中带着病态地执着,锵啷一声拔出背后地色空剑照着朱浩心口刺去。暴起的黄芒证明她仍旧未忘记本能一样的高强本领。只是在朱浩看来,这剑法实在破绽太多。侧滑小半部滑身而过。朱浩轻而易举的躲开师妃暄的第一剑。
“我做的每件事所有人都在称赞,只有你说它是错的!”
师妃暄回身横削,朱浩弯腰避开。
“……世人皆以为正确的道理。到了你口中,它还是错地!”
师妃暄柳腰一拧,后空翻,剑尖凌空而下。朱浩晃了晃肩头,差之毫厘的躲开。
“……师父教导了多年的至理,你却将之批判地体无完肤!”
师妃暄落地之后毫不停顿,一掌照着朱浩面门拍来。朱浩背着左手。好整以暇的伸出右手两指轻描淡写的在她手腕一拨便将力道卸开。
“……杨广是倒行逆施的无道昏君。人人都在骂他,你却要去辅佐。”
两人错身而过。师妃暄倒提色空剑,反身一词,渐渐透过腋下直插对方后心。朱浩后背像是长了眼睛一样,轻松的左跨一步,令之落空。
“……你同样悲天悯人,同样心系百姓,还有通天彻地的本领,却不辅佐明主,更不自起江山。我们找到明主,你却处处与我们为敌!”
朱浩轻叹一声,在对方转身刺来的时候,闪电般伸出右手中指食指,牢牢夹住刺向他咽喉地色空剑。近在咫尺地师妃暄已经泪流满面,歇斯底里的吼道:“你为何总不遂我地心意!?”
朱浩沉声道:“因为我也有我的坚持与不得已!”
“砰!”
朱浩收回切向师妃暄颈脖的左掌,对软软倒下的师妃暄道:“好好睡一觉吧,你该忘记这一切。这不是你应该参与的事情。”
朱浩将昏迷过去的师妃暄懒腰抱起,走进房间,放到现成的床铺上掖好被子。又轻叹一声,才道:“出来吧,看了这么久。”
“嗖”的一声响,古井里蹿出两道灰影,后院里闪出解晖与大管家的身形。
朱浩转身道:“等你们很久了。”解晖一脸的阴沉之色,不怒反笑道:“你很有本事,解某佩服的很!”
“佩服也没用,天快黑了,我赶时间。动手吧!”朱浩大步跨出房门,无所谓的样子更让解晖气愤不已。
大管家见他放倒了师妃暄,大急道:“老爷快走,我来拖住他!”
朱浩眼中寒光一闪,道:“不用了。谁都不用走。如果你们坚持不肯动手的话,请不要后悔没有还手的机会。”
解晖知道此时不是动怒的时机,毫不掩饰自己地恨意,怒声道:“口出狂言也算是你的本事之一吗?今天你鼓动那些贱民毁了我,我现在就毁了你!”
说罢抽出腰后别着的的判官笔,额头上青筋爆现,挥舞着判官笔大步冲上来。阵阵罡风像是为他造势一样,声势惊人的一招蕴含着无可比拟的力量。旁边的大管家也不是吃素的。手腕一翻就多出两把短刃,身子一弓,像是蛇形一样朝着朱浩下盘刺来。
一个失去冷静地对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理智到极点,懂得伪装自己情绪的对手。
解晖正是这样的人,所以他刺来的一笔在同等级的高手眼中看来,有几处很明显的破绽,下盘也不够稳当。如果出手很容易得到一个反击并迫得他被动防守的时机。可惜几乎没有人知道解晖的杀手在与拢在宽广袖袍地地左右,准确的说应该是左臂上一截半尺多长的护臂。比较类似杜伏威的袖里乾坤。能够突然射出一直蕴含千斤之力的圆锤的护臂。
朱浩不会大意。所以当解晖看到他连剑都没有取就直接冲上来伸手隔向判官笔,右手直插他的小腹那个破绽的时候,他认为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
“砰”一声闷响。
解晖弹出铁锤,可惜穿着可以抵消真气攻击地内甲上并没有受到任何攻击,他的判官笔被隔开,而后看到朱浩攻向他小腹的手到了一半地时候忽然违反常识的上折,贴着他暗藏机关的左臂一带、一捏。
“啊!!”
大管家惨叫一声,胸口被弹出的圆锤打得血肉模糊。软软的趴在地上。血迹慢慢渗开,全身抽搐着,发出毫无意义的音节。而后腿一蹬,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朱浩用判官笔指着解晖的喉咙,迎着对方难以置信地目光,轻笑一声道:“是不是很震惊我如何知道你袖筒里暗藏地撒手锏?”
解晖沉默以对,不过眼中的渴望告诉他,他非常不甘心。
朱浩挑挑眉,半开玩笑地道:“是因为很多人都说我是谪仙人。所以我无所不知。”
白天的躁动并没有影响成都百姓们晚上的热情。不光因为端午节将至,更因今天得知巴蜀的农人们在明年就可以得到高产量的神农一号。并有隋军的强力保护,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内忧外患以及天灾人祸。这是一个值得狂欢的日子,所以夜晚的成都***通明,人声鼎沸,热闹程度丝毫不亚于白天。
晚上一更天的时候,宋鲁等人受邀来到独尊堡。白天并没有多少血战,听闻解晖逃走之后,死忠与他并负隅顽抗的仅有三百多人。大部分都已死在破锋卫的箭下,其余的则被四大首领与范卓的人瓜分。至于被人指为平时为恶多端的大概百十来人,已经收监于独尊堡的地牢。其余人都等级了姓名住址当即回去与家人团聚,并被告知如果愿意,将来组织新政府稀缺人手之时,这些人就有用武之地。除了未来的官衙之外,还有即将组建的川军府兵。
范卓等人都是知道解晖的本领的,这也是对方的独尊堡能够成为巴蜀最大势力的原因之一。如今解晖被生擒,这样的直接震撼更让他们对朱浩敬畏有加。
宋鲁既想恭喜朱浩几句,又想起昨天宋家与解家还是来往密切的亲家关系,如今一方则已经变成了阶下囚。道喜的话自然说不出口了。
范卓等人是没有这个忌讳的,一连串不露骨的奉承更表现出对方高明的手腕言辞。
范采琪是范卓最疼爱的掌上明珠,并一直对风流无羁的多情公子侯希白青眼有加。她与独尊堡解晖的女儿解文鸳关系甚好,只听朱浩说抓到解晖,不禁问道:“请问殿下,不知解伯伯……啊,是解晖的儿女怎样了?”
朱浩看了他一眼,道:“子陵去追了,现在还未回来。”
范卓瞪了范采琪一眼,低斥道:“你一个女儿家管这些事情作甚?”
自然知道自己女儿与解晖的交情。以前他与解晖是面合心不合。不过女儿结交解晖的独女这样的事他当然是赞成地。现在解晖倒台,再去攀这关系,岂不是惹火烧身?
范采琪委屈的吐了吐舌头,低下头去。
朱浩摆手道:“没事,范当家不必介意。”
宋家与解家的关系最为尴尬,宋玉华甚至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家公公已经倒台。最终是宋师道最沉不住气,他素来最重人情,最不愿看到世交的伯父一家人蒙难。
“殿下打算如何处置解伯伯?”
宋鲁干咳两声。接口道:“怎么处置是殿下的事,师道你还是别管的好。”然后转头歉意的对朱浩道:“殿下见谅,师道这孩子涉世未深,不懂得人心险恶。”朱浩差点失笑,宋师道从小就从生意场上练出一身好本事,只是性情淡泊,不愿在这些事上纠缠。宋鲁这涉世未深的评价实在有失水准。
朱浩笑道:“无碍,我知道师道地性子,这件事明天再说。我今天请大家来是为了讨论巴蜀的未来。解晖的事。明天就有结果了。”
宋师道欲言又止,朱浩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道:“我是说过祸不及家人,只要他的儿女没有参与,我是不会去追究的。”
宋师道叹了一口气,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清早徐子陵方带着神色委顿并已经昏迷过去解文龙兄妹两人回到独尊堡,见到朱浩之后犹犹豫豫的样子,蠕蠕不知该如何开口。朱浩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接道:“回来就好,想说什么直接说就好,不要吞吞吐吐的。”
刚刚过了一晚上。徐子陵身上却似发生了某种不为人知地变化。难以明言,却令人觉得他更加地深不可测。一双明澈的眼睛仿佛有着洞彻人心的魔力,与朱浩深邃的眼神有着另一种异样的相同。矛盾,但事实就是如此。
徐子陵轻吸了一口气,半愧疚半苦恼的说道:“老师,昨天我奉命从你所说的暗道追缉解文龙、解文鸳以及李世民、李孝恭、宇文智及等人。李世民在密道出口安排了接应的武士,还有天策府高手庞玉、尉迟恭保驾。我带着破锋卫抵达之后便于他们激战一番。可李世民来地速度太快。并且手中宝剑很是不凡。最终让他们走掉了。落后一些的解文龙兄妹被我们顺利抓获。后来我循着印在李世民身上的精神印记追去。直至城外地大石寺。后来……”
说到这里,徐子陵又顿住话头。
朱浩觉得大石寺的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仔细想了想,灵光一闪,顿时想到了什么,不禁失笑道:“不会是有人说你与佛门有缘,想要度化你吧?”
徐子陵眼睛一下子瞪大道:“老师竟连这个也知道?”
朱浩心里一定,笑道:“我猜的,是不是遇到某位高僧了?”
徐子陵郁闷的点了点头,道:“不光是高僧,追进大石寺之后徒儿我被围困在罗汉堂内。外面由李世民、尉迟恭、杨虚彦、庞玉四位高手围住大门。我一时不能脱困,便发力将堂内的铜鼎香炉震过去堵住门口,而后看着那些惟妙惟肖的五百罗汉起了兴趣。老师你未去看过,定不知道那些罗汉像摆出的动作像是蕴含着某种所未知地玄奥一样。我仔细地看了三遍,又见他们不敢妄自冲进来,便一边打坐恢复,一边暗自体会。最后就在罗汉堂中入定了。”
徐子陵越说越兴奋,不过马上神色一焉,有气无力的道:“就是外面有个女尼姑不遗余力地劝说,从天下大势说到民生疾苦,再从大江南北说到塞外西域,一番微言大义、用心良苦,反正就是劝徒弟我离开隋室弃暗投明什么的。”
抬头看一眼似笑非笑的朱浩,徐子陵忽作顽皮之色,挤挤眼道:“老师说的对哩,那个老尼姑管的太宽了,一直说个不停,还没有一句重复的。说地是舌灿莲花,口若悬河,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她这口才要是出在某个男人身上,封侯拜相肯定不是问题!”
“好了好了,不要说废话了,说重点!”朱浩将徐子陵的话打断。没想到徐子陵不光学了他部分的本事,这份口才也学成了大半。
徐子陵不好意思的一笑,定了定神道:“我从入定中起身的时候已经快要天亮,那时李世民等人早已经离去。我一番言语将那个疯尼姑打发了之后,又遇到了另一个来扫地的和尚……”
“那个和尚是不是叫真言大师?然后他说自己大限将至,要传你一套佛门名曰真言手印?”朱浩连着发问道。
徐子陵对他的万知万能早已习惯,点头道:“正如老师所说。”
朱浩道:“后来你就学了?”
徐子陵一慌,现在他们师徒正被佛门处心积虑的算计,他现在却接受了佛门中人地。这样的举动几乎可以算是欺师灭祖。是很严重的问题,不过他还是点头道,心下惴惴的道:“是,不过老师……”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朱浩伸手示意徐子陵止住辩解,顿了顿才看着他笑道:“你担心我会因此处罚你甚至怀疑你?”
徐子陵老老实实的点头,不过立即道:“老师若有怀疑,徒儿可以立刻自废武功!”
朱浩看着明显有些慌张的徐子陵。一拍他的肩膀道:“镇定!这么慌慌张张的干嘛?我不是说过么,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冷静,慌乱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
“嗯。”徐子陵用力点了点头。轻轻吸了一口气,虽然依旧有些忐忑,但比刚才好了很多。
“我说过武功是没有正邪之分的,对么?”
徐子陵点头。
“这不就完了?”朱浩笑着耸耸肩。
徐子陵顿时汗颜道:“老师真地不再计较?”
朱浩笑道:“你有一身好本事,我只会更加高兴。连自己地徒弟都要嫉妒防范的老师可不是什么好老师,我只盼望自己的弟子都能够成才,能够超越我成就!”徐子陵使劲的点头。道:“徒儿记住了!”
朱浩欣慰的笑了笑。又气道:“为师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徐子陵一愕,赶忙道:“老师的大度。十个百个宰相都比不过!怎么会小气呢?”
朱浩瞪了他一眼,道:“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只要后面佛门要你去当沙门护法的时候你不会跟着去就是对得起我了。今天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你去做自己地事吧?”
“好!”徐子陵答应了一声,转身刚迈出一步,又回头道:“老师,那个尼姑的名字叫梵清惠!”
“我早猜到了。”朱浩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哦!”徐子陵转身,走到门口有放缓步子,光转头来,朱浩抢先道:“有什么话一次说完,不要拖拖拉拉地!”
徐子陵讪讪笑道:“没什么,我是想问老师,为何范卓与少数民族四大首领会那么心甘情愿的做出这样的赌注?我说的是昨天的事。”
朱浩道:“你想听简单的还是深奥的?”
徐子陵立即道:“简单地就好!”
朱浩笑了笑,道:“那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想扳倒解晖,我地到来给他们的愿望一个实现地机会,并暗示他们解晖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强大,有了我们的联合,计划周详之后就可以很轻易的令解晖倒台。之后则由他们共同管理巴蜀。”
徐子陵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深奥些的呢?”
“是因为人都有,我则帮他们打开一道缝隙,让他们的可以得到宣泄。”
五月初四下午一点,因为昨天整天的浩大声势,独尊堡门前横贯与竖直的T字形大街已经挤满了前来围观的人群。正对面的酒楼茶馆早已爆满,甚至连周围房顶上都聚集了不少的观众。因为朱浩昨天说过,要在这里宣布一些大事。
有好事者估计,前来围观的百姓至少有三万多人。密密麻麻的,一眼看不到尽头。独尊堡门前搭了一个五尺高地台子,长宽大概都是三丈多。用的是独尊堡里面的大方桌拼凑而成,上面铺着一张巨大的红布,正对面摆着一张案几和一把太师椅,两边分列着一排座位。
万众瞩目之中,朱浩、范卓、宋鲁、宋师道、巴盟四大当家踏出独尊堡,迈上台阶。朱浩在案几前的主座。其他人分列两边,左首是范卓,右首是宋鲁。
朱浩坐下之前,先微微颔首,高声对周围人头攒动的百姓们道:“各位巴蜀的父老乡亲们,你们好!今天邀请大家来,是要作个见证。今天凡是我朱浩说出的话,都有在场地人可以作证,哪一天若是食言而肥。大家尽可以戳我的脊梁骨!而今日将立下的规矩。若是有人刻意破坏,那么在场的,以及整个巴蜀百姓都有权利让他认罪伏法!当然,凡是我立下的规矩,绝不会限制大家的自由,也不会增加你们的负担。我只愿更多人能过的好一些,而不是因为一小部分的恶人而让大部分地百姓受罪!”
朱浩地声音通过精神力波纹与强横的内力,清楚的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话音一落。立即有人激动的大喊“说得好”、“讲的对”、“这下我们川人安逸了”,不知是谁开始抚掌大赞,很快很多人都开始用这种简单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赞扬。
“啪啪啪……”
来到大隋这么久。这是朱浩在军营外第一次听到上万人鼓掌地声音,振聋发聩,带着透彻心灵的感激与力量。
朱浩虚按几下,可是大家的热情经久不息,过了三四分钟才缓了下来。朱浩无奈地笑了笑,对左右的诸位道:“大家请坐吧!”
掌声渐渐停下来,朱浩拿起案几上的惊堂木一拍。
“砰!”
“将嫌犯带上来!”朱浩低喝一声。虽然没有杀威棒触地的密集声响。也没有衙役们齐喊“威----武----”,但在数万人的注视下。这样的压力更是远远超过公堂。
一片哗然声中,被反剪双手捆绑着的解晖以一副典型地枭雄末路地表情被两位破锋亲卫押上来,后面还有满脸木然的解文龙和解文鸳两人。
“看,这不是解晖那短命龟儿子吗?果然没逃出殿下地手掌
“是噻,这个黑屁眼,肯定没得好下场!”
“就是嗦,我堂兄弟的小姨子的夫家的哥哥就在范帮主手下,听说他们昨天去搜解晖的老窝,黄巾白银都摆了慢慢的一屋子,铜钱都是用柜子装的,有些都方生锈了。藏的粮食更不得了,说是够全部川人吃好几年的!“
“果然是屁眼黑,幸亏殿下把他给抓到了。这种人千刀万剐下地狱都是便宜他的了。”
“就是就是……”
解晖傲然直立,一双眼睛看着天,桀骜无比的样子让人无法将他与囚犯联系在一起去。他更像是个落魄的贵族,身上捆绑的绳子给人他才是被迫害者的错觉。
朱浩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忽然抓起惊堂木一拍,断喝一声:“跪下!”
“砰!”
惊堂木的震响比惊雷在耳边炸响还要厉害百倍一样,功力被禁制的解晖只觉得一股无可抵挡的距离如同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意志几乎无法控制身体,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他身后一左一右的解文鸳与解文龙两兄妹也是相同的感觉,并做出了和他相同的动作。
解晖一直运力挣扎,想要摆脱困境,全身几乎被汗水打湿,可是背后像是备了一块万斤巨石,令他动一动手指都是奢望。
解晖大汗淋漓的样子为他铁青的脸色增添几分狰狞,对上朱浩深邃无比的双眼,解晖看他的脸上脸上似乎带着一抹嘲弄,不禁大怒。张口欲言之时,四周的压力忽然一松,爆出的汗浆顺着额头流到下巴,最后低落道地上。
“滴答,滴答……”
突如其来的放松就像两队人拔河比赛的时候。绳子突然从中而断一样,忽然地乏力让解晖差点瘫倒在地。
两边座位上的众人看到面前大口大口喘气的解晖那副狼狈的样子,不禁心里一寒。往日那深不可测的一代枭雄合适会是这个样子的?宋鲁与宋师道脸上闪过一抹不忍之色。
朱浩缓缓开口道:“解晖、解文龙、解文鸳,现在我在数万巴蜀人民面前对你们进行公开审判。对于你们的罪责,今天将得到应有的惩罚。审判结果在于你们是否愿意坦白与悔悟。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朱浩威严地一扫面前跪着的三人,接着道:“我会给你们辩白的机会。若你们对我的说法有不认同之处,只要你们说的一字有理。我可以做主减轻你们十倍的罪责!”
宋鲁与宋师道对视一眼,均露出一抹喜色。朱浩这话无异于要从轻处罚解晖一家人。
解晖深吸了几口气,渐渐平复下来,感觉腿部已经有了一些力量,但他并没有再站起来,只平平静静的道:“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这些事都是我翻下的,犬子与小女并未参与分毫,若你真地祸不及家人地话。请你放了他们!”
说到
自己的子女。解晖的口气顿时软了很多,心里也有了一丝期盼。
解文龙赶忙苦求道:“殿下,是我鬼迷心窍劝爹爹投靠外人对抗朝廷。不关他的事,解文龙甘愿认罚!请殿下斩了我明正典刑吧!”
解文鸳也哭声道:“殿下,是我的错,是我喜欢上宇文阀的宇文化及,才求爹爹让我嫁给他。两家联合的事,是我起头的。殿下杀了我吧。不管我哥与我爹得地事!”
“住口!”解晖回头怒斥。
“爹爹!”解文龙兄妹两人齐声呼喊。
“我叫你们住口,你们没听见吗?我还未死,你们就像先气死我吗?”解晖怒瞪着他们兄妹。积威已久的他在这一双儿女心中很有效果,解文龙与解文鸳立刻停了下来,只是哭泣不停。
解晖转头过来,傲然道:“是我解晖没认清形势、计划不周密,更小看了殿下这个对手。一人做事一人当,殿下是明眼人,手里定有些证据。一切的事都是我做地。跟他们无关!殿下若谨守承诺。请将他们放了,我解晖甘愿伏诛!”
朱浩道:“你们一家三口倒是感情深厚。可惜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你可以为他顶罪,但不能为他犯罪,更不能代替他生活。法律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敢于触犯它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你们三人,凡是有罪责的,我一个也不会饶,若是真的无罪的,我自然会将他当庭释放!”
解晖一阵沉默,突然抬头对朱浩一笑,沉声道:“殿下果然不凡,难怪天下人都小看了你。因为不管你是言行一致或是心口不一,能说出这番话地人都足以成为任何人最强大地对手!”
朱浩礼貌的笑了笑,道:“公堂之上,请不要说这些无关紧要地话来搪塞。你是否有需要辩解之处?没有的话本王就直接宣布你的罪行了。”
解晖定了定神,道:“那么解某想问,除了联合殿下的敌对势力之外,解某还有什么罪责吗?”
“当然有!”朱浩竖起竖直一摆,道:“你说的这一点只是你罪行中很少的一部分。还记得过年之时吗?我曾托宋家传话与你,说神农一号的谷种还有颇多剩余,为了巴蜀百姓,我们可以将之运抵巴蜀。但条件是独尊堡需要承认朝廷的统治地位,并接受隋室派来的官员。同时我们保证解堡主在巴蜀的利益,只要你不做出危害大隋安全之事,我们绝不会动你分毫!”
解晖道:“当然记得,因为解某的当时拒绝你的缘由是巴蜀得天独厚,这些谷种只会引来长安大许与洛阳李阀的进犯。我们这里的百姓已经足以维持生计,暂不需要这些会带来战争的谷物。”
朱浩道:“记得就好!”
朱浩对他们身后的亲卫道:“将证物带上来!”
“是!”
不一会儿,两名亲卫各自将一个红布盖着的托盘端上来。朱浩挥手道:“打开!”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第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地是解晖前一天刚刚得到的许国封他为蜀王的圣旨,还有相备的印绶黄袍等证明身份的东西。另一个上面这是厚厚的一叠信件。
朱浩指着这两样东西。对解晖道:“你应该还认识这些东西吧!”
解晖扫了一眼就明白过来,正是因为这些东西,他沦为阶下囚,身陷囫囵、朝不保夕。看着面前只穿过一次的亲王服侍,再看看眼前一身白衣儒服的朱浩,忽然间觉得一切都那么好笑。他想当裂土封侯、称王称霸,渴求一身明黄色地尊贵服饰与同样的虚荣,可惜成了今天这般样子。面前的朱浩尊荣无比。声望无人可及,可听别人说过,他从未穿过御赐的并肩王龙袍。那是特制的并肩王服,上面绣的不是朱雀,而是龙,四爪金龙。比皇帝的龙袍只少了一只爪子而已。
这就是人生最大的讽刺。有人一心追求的东西,别人已经拥有,却觉得它不值一提。更讽刺地是这样地追求仅仅是为了虚荣。
“解某很明白这些是什么!”解晖平静的答道。
“嗯,我喜欢坦诚的人。你现在的态度很好。不过你是否知道这些你与李阀、与宇文阀的秘密信件中有你儿子解文龙与女儿解文鸳的参与?”朱浩直视着对方的双眼。看到解晖脸色一白。变色道:“明明是解某鬼迷心窍,想要利用女儿与宇文化及和亲以攀龙附凤,何尝有文鸳何事?至于文龙,只是帮我打理一些家族的生意与势力而已。关于我地事,他并不知道内情,更未曾参与!”
“是我贪慕静斋仙子美色,由此与李阀二公子搭上线,才劝父亲与他们合作。是我的错!”
“不。不是的。是我听闻宇文化及后宫未立皇后,想要凭借着家族在巴蜀地影响力跃上枝头当凤凰。所以才有了与宇文阀的合谋。是我的错!”
解文龙与解文鸳争相认错,恳求朱浩绕了解晖。解晖气的满脸通红。喝道:“住口!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了?若你们再敢多说一句,我便不是你们的父亲!”
“爹!”解文龙与解文鸳两人挪着膝盖跪走上去,两人都靠着他的肩膀大哭起来。解晖长叹一声,老泪纵横。
“殿下----”宋师道刚想起身,朱浩抬掌示意他停下。宋鲁赶忙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只看只听就好,不要说话!”
宋师道轻叹一声。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朱浩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权利与虚荣最容易腐蚀一个人地心灵,追逐它并没有错。错地是因为追逐这些东西而迷失了本性。剩下的那些东西我也不说了,现在直接宣判!”
一听朱浩地话,所有人都来了精神,竖起耳朵准备看看朱浩将给解家三父女什么样子的下场。
朱浩拿起桌上的一张公文,喊道:“嫌犯解文鸳!”
解文鸳赶忙跪直身子,躬身应道:“罪女在!”
朱浩一扫公文,抬头道:“解文鸳,据查,大业十一年四月二十日,曾因口角之争恶意打伤福云楼伙计两人,致使两人残疾,生活无法自理。此罪一。大业十二年九月初九,曾在青城山因为被人当众调戏,再次出手将一人重伤,而后不治身亡。此罪二。大业十三年正月初五,曾……大业十五年,参与密谋投靠反贼宇文化及事件。但因其并非出于自愿。此罪七。因其伤人之后大多付与大量财资补偿受害者家属,念起诚心,可从轻处罚。七罪相并,本庭最终决定,判处罪犯解文鸳----”
朱浩一顿,关注此事的人都抬头看来。
“----贬为贱籍,监禁,八年零五个月!限制行动自由终身!”
解晖微不可查的送了一口气。
“嫌犯解文龙!”
“罪民在!”
朱浩刻意看了他一眼,才拿起公文看了一眼,抬头道:“解文龙,据查,大业十四年十月至大业十五年五月初三,其一直参与其父解晖投靠反贼宇文化及以及伪唐势力之中。知情不报,此为罪一。但念其曾多次劝阻乃父,并屡次说服其父接受朝廷赐予之神农一号谷种以及归附隋室之事。平素为人正直,积善颇广,声誉有加。本庭最终决定,判处罪犯解文龙----监禁两年零五个月,限制行动自由二十年!”
地下一片哗然声,原本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解晖这一家子全都要人头落地。没想到解晖的儿子女儿所判的刑罚竟然一个比一个轻。
地下跪着的解晖明显的松了一口气,首次对朱浩报以感激之色。
朱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嫌犯解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