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称我先生,有人叫我老师,还有些比我大几十岁的前辈与我平辈论交,以至于与我年纪相仿的人都称我作长辈,所以我一直以为自己外表看起来定很老了。”朱浩无奈的笑笑,那些普通百姓将他称为“他老人家”这些事情他亦清楚的很,但除了苦笑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尚秀芳与他对饮了一杯,抿抿香唇,美目流转,毫不避讳的看着朱浩的脸,一会儿后方收回目光,似笑非笑的道:“朱先生看起来只有二十七、八岁。”
朱浩放下酒杯,几乎不看对方就道:“我猜你心里定在想我是不是长着一副年轻人模样实际却已经七老八十的老妖怪了。”
尚秀芳用袖口遮住半张脸,不过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一双俏而媚的大眼睛里满是笑意,还一边摆手道:“不是不是。”
朱浩不抬头也知道这边的状况几乎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目光,只好道:“一笑人倾城,再笑倾人国。秀芳这么笑下去,我大隋军定要不战而溃了。”
尚秀芳顿时愕然道:“朱先生为何这么说?难道……”
朱浩手指在面前一划,无奈的道:“如今大战在即,隋室的中坚将领却都将心放到你身上,这仗自然是不用打了。”
尚秀芳知他是开玩笑,不过立即一本正经的道:“那秀芳就不笑了。”
朱浩笑道:“你还是笑的时候好看一些,刚才是开玩笑的,可别当真。”
尚秀芳还是保持着安静的样子,只微微侧头道:“朱先生也有开玩笑的时候?”
朱浩奇怪地道:“我开玩笑很奇怪么?”
“嗯,奴家是说先生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模样。不像喜欢开玩笑的人。”
“那是不了解我的人才那么认为。若是相处时间久了,你定会发觉我和平常人没什么分别。”朱浩脱口说道。
尚秀芳露出一丝笑意,随即略显失落的道:“可惜奴家四处漂泊,却没有机会去了解朱先生了。”
朱浩不好接口,只转道:“秀芳知道侯希白吧?多情公子侯希白。”
“知道的,侯公子还曾为奴家画过一幅画。不过……”尚秀芳小心的看了朱浩一眼,如今稍微仔细地人都知道朱浩在洛阳时抓了侯希白、影子刺客以及四川的胖贾安隆。不过知道其中缘由的人却极少,更无多少人知道侯希白与杨虚彦的真实身份,甚至没有几个人听说过邪王石之轩这个名字。大多人都当侯希白死心塌地地做师妃暄的拥护者,出手对付朱浩才被抓的。
朱浩亦不解释。只笑道:“秀芳却与他有些相似之处“哦?”尚秀芳颇感兴趣的神色。
朱浩道:“同样风华绝代,同样才情无双,也同样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尚秀芳亦不反对,微笑道:“朱先生下面还有话未说完吧?”
朱浩赞赏的回望一眼,不愧是真正精于人情世故,对人心的把握的确是准确无比。朱浩道:“侯希白所在地门派讲究以无情对有情。也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地境界。”
尚秀芳何等玲珑剔透的人物,一下就猜到他的意思,顿时黯然道:“朱先生是想说秀芳与他一样,只知道吸引男人的视线却从未动情么?”
朱浩赶忙道:“不是不是,侯希白不也对师妃暄动心了么?我没有那个意思,秀芳不要误会。”
尚秀芳看了朱浩一眼,很想说什么,却忍住没有出口。朱浩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温和的一笑。低声道:“秀芳有什么事但说无妨,纵我不能帮你解决,却也可以做个合格的听众。”说罢亲自斟酒,端起酒杯道:“适度的酒能缓解人的紧张,我敬你一杯!”
尚秀芳拿起酒杯。扯起一个笑容。饮了。
“这下可以说了么?”
尚秀芳对上朱浩坦诚地目光,脱口道:“商女可以有爱憎么?”刚说完立刻露出悔色道:“秀芳失言了。先自罚一杯吧!”说罢拿过酒壶低头给自己倒了一杯,遮羞似的一饮而尽,就是不敢再看朱浩。
朱浩苦笑道:“原来秀芳仍记着当日的事,是朱某不好,也自罚一杯吧!”说完如同尚秀芳刚才那样自斟自饮的喝了一杯。
尚秀芳赶忙抬头道:“奴家不是这个意思,先生不要误会!我只是……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朱浩怅然道:“亡不亡国与商女又有什么关系呢?单靠靡靡之音哪能使一个国家腐化甚至败亡?便是写出《玉树**》的陈叔宝也只是加速了它被灭亡地进程而已。那句诗只是借商女说出一个道理而已,以尚大家地智慧,当看得出来。”
尚秀芳勉强的笑了笑,道:“殿下已经为此事道过歉了,再说当日谁原谅谁都打了个颠倒,殿下地宽宏大量秀芳早已知道,哪有斤斤计较?”
“商女皆是可怜女子,哪里由得了自己。唱的不过是客人想要听的罢了。我并没有任何贬低甚至折辱之意,只是错已铸成,如果死不承认,岂非错上加错?”朱浩最后感慨一句。
尚秀芳眼中的凄迷之色一收,惊异的像重新认识朱浩一样再度打量着他。朱浩笑问:“我脸上有花?”
尚秀芳破颜笑答道:“若是多情公子侯希白说出这般话,奴家定会感动不已。因他时常流连青楼,最了解青楼女子的苦楚。可是殿下这般说出来却让人……”
“很惊讶是吗?”朱浩笑了笑,伸手去拿酒壶,不过尚秀芳亦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两人皆半途收手,相视一笑,又同声道:“你先请!”
两人再度哑然失笑,朱浩收手道:“秀芳先说吧!”
尚秀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伸手抓起酒壶给朱浩斟了一杯道:“朱先生该自罚一杯!”
“我也正想这么说。”朱浩看了看眼前金黄色泛着桂花香味的桂花酒,同样拿起酒壶给尚秀芳倒了一杯。
“我们也别再互相推辞了,痛饮此杯而后抛开前嫌真正做一对朋友可好?”朱浩执着酒杯,认真的看着尚秀芳道。
尚秀芳与他对视一眼便微微避开,柔声答道:“那秀芳便逾越了。”
“我可说过,朋友相交是不分贫富贵贱、身份高低的。哪里有什么逾越?”
“嗯,好。”尚秀芳简单的应了一声,爽快的将杯中酒饮尽,将杯口对着朱浩,朱浩亦做出同样的动作。两人相视一笑,颇有知己的感觉,连举措都那么默契。
宴会散去之后,朱浩将尚秀芳邀请到下榻的行馆。“今晚月色很好,想不想到房顶上看月亮?”朱浩忽然起了点顽皮的心思,转头看着尚秀芳道:“小时候我经常在草坪和房顶两个地方看月亮,数星星。不过长大后反倒失了那样的兴致。”
尚秀芳美目中异彩涟涟,瞧着他道:“没想到你也有如同童趣的一面。”
朱浩手一摊道:“我说过,若是相处时间久了,你定会发觉我和平常人没什么分别。或者说我本就是个平常人。”
尚秀芳抿了抿香唇,娇笑道:“天上来的平常人?”
朱浩大袖一挥道:“不说这个了,我解释过很多遍了,但没人相信,也懒得解释了。房顶看月亮去不去?”
尚秀芳看看自己一身裙装,亦拍拍手做出挽袖子的动作欣然道:“去,怎么不去!”
“嗯,把你的……”朱浩正要习惯性的说“把你的手给我”,因为这是他以前经常对女友说的话,几乎成了习惯,此时看到眼前的尚秀芳又差点习惯性的说出这句话。朱浩临时改口道:“……把你的眼睛闭上!”
尚秀芳依言闭上眼睛,只觉得身子一轻,几乎只是吸一口气的功夫就停下来,恢复脚踏实地的感觉,却是连半点风声都没感觉到。
“可以睁开了。”朱浩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尚秀芳睁开眼睛,顿时惊呼道:“这便到房顶了?”
行馆的阁楼有四层,房顶离地近五丈,尚秀芳本以为朱浩会环着她的腰将她带上去,现在的情形却令她为刚才的想法脸红心跳不已。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地方?”朱浩含笑反问,又叮嘱道:“站稳些,可别打滑了。”
“嗯!”尚秀芳点头应了一声。
挥袖拂过屋脊的一小块地方,吹开上面的灰尘,朱浩在上面扑了一块白色的方帕,回头道:“过来坐吧!”
“好!”
尚秀芳坐下来,见朱浩下面什么都没垫就要坐下,赶忙抽出一张丝巾道:“别急别急,稍等一下!”
朱浩笑道:“我便这样坐就好,不必那么麻烦。”
尚秀芳微微白了他一眼,嗔道:“那秀芳定会坐的于心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