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虚彦微微收了气势,但一双眼睛仍旧死死的盯住那小婢,只等着她的答案。徐子陵奇怪他的反应的同时,却又开始为那位不知是否真的存在的尚秀芳所暗恋的对象祈祷了。被这样一位绝世大美女暗恋自然是无比荣光的事情,但因此被“影子刺客”杨虚彦嫉妒并盯上的话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小婢看看杨虚彦背后依旧昏迷的尚秀芳,又被杨虚彦的目光吓着,只嚅嚅道:“小,小姐……从不与人说的……”
“快说!”
杨虚彦怒喝一声,浑没有半分刺客应有的冷静。
徐子陵心中忽然一动,偏头看向岸边,眼神微微一凝,又转回头来对眼中凶光大现的杨虚彦道:“杨兄还是不要为难她了,汝师亲临此处,你还是准备迎接吧!”
杨虚彦震惊道:“怎么可能?”
徐子陵潇洒的耸肩道:“你一看便知我没有骗你必要。”随即指了指汉水北岸,也是徐子陵来的那边,正有一道白衣飘飘的身影以潇洒而快绝的姿态朝这边掠过来。
杨虚彦脸色大变,一时竟不知道该做什么。
徐子陵对下面的骑兵打一个手势,后露出戒备之色。至今他仍记得两年前的中秋虽朱浩到长安宝库寻宝的时候在无漏寺见到石之轩时那种从心底既佩服又害怕的感觉----强大,神秘,智慧,儒雅。诡异,忧郁。这位优雅的邪王在他们心底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至今记忆犹新。算起来石之轩还曾指点过他们一点武功,理应算他们半个师父。
下面的百名骑士全都换上弩机,自动让开一条道路,石之轩地确有邪王风度,径自从中间闪过,不见多少动作就落在舱顶。
徐子陵从容自若的拱手道:“久不见邪王风采,还是不改当年风度。家师倒极挂念石师。早已盼望一见!”
一身宽袍博带儒衫飘飘的石之轩负手而立,静静的打量着他,神色温和,看不出半点怒意。良久才面露微笑道:“朱浩教的好徒弟,好,很好。”
徐子陵不卑不亢的道:“石师当年的教诲至今犹在耳边。不敢忘记。”
“嗯。”石之轩淡淡的点了点头,“代我转告你师父……算了,想必他是明白的,不需这些废话。”
石之轩说了一半又停下来,头也不回地对杨虚彦道:“我们走!”
杨虚彦下意识的低头迈开步子走向石之轩,像是犯错的小孩面对自己父亲的样子。但余光看到点缀着彩石珠花的矮篷处的尚秀芳,又略微犹豫地收回脚步。
石之轩侧身面向船头,正是尚秀芳所在的方向。“她喜欢的人你无法抗衡,随我走吧!”
杨虚彦第一次听石之轩在他犯错的时候用这样温和的语气对他说话,心里不禁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不过话语地内容却那么令人伤心甚至绝望。
“师尊。徒儿是真的喜欢她的!”杨虚彦有生以来第一次正面抗拒石之轩的意志,扑面而来的惶恐和期待几乎要蹦出心口,作为刺客地他今天已经不知多少次失去了自己应有地冷静。从未有过的冲动令他做了平常想都不会想的傻事。
石之轩突然转身过来,冷冷的看着他道:“喜欢又如何?感情从不是一厢情愿!”
杨虚彦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手足无措,没有半分之前露出地从容自信,讷讷不知如何作答。
石之轩收回目光。露出怅然之色。不知自言自语还是对他说道:“人生最值得珍惜地东西往往争不来,却最容易失去。智慧。财富,权势,一切都无法留住……你会明白这个道理的,走吧!”
石之轩说罢,身影已经从舱顶消失,眨眼间已经出现在对岸,以比之前来地时候更快的速度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杨虚彦留恋的看了看尚秀芳所在的放下,终于决然跟上石之轩的脚步,敏捷的跃下船只落到岸上,几个起落就消失无踪。
看到两人离去,徐子陵终于大大的松了口气,一直吊着的心终于放了回去。记起朱浩曾说过,世上最可怕的武者不是高高在上的三大宗师,而是宋缺与石之轩二人。而宋石二人中,又以石之轩更加令人忌惮。宋缺毕竟是光明磊落的人物,也唯有石之轩的智计与武功都令人深深忌惮。
宗师都有宗师的气度,对自己的“道”都是极“诚”的,不会有太多的计较。战都是战的光明正大,也极少刻意置人于死地。但宋缺和石之轩会。
收起流光剑,徐子陵露出温和的笑意,招呼道:“好了,大家将尚大家送回房中吧!”
“杨虚彦喜欢尚秀芳并准备带她私奔?”
在行馆中推演军事的朱浩听到这个消息不禁愕然无语,半晌才悻悻道:“这唱的是哪一出啊,乱点鸳鸯谱?”
徐子陵纠正道:“是杨虚彦硬要带尚大家走的,不是私奔。”
朱浩神色怪异的自言自语道:“也没可能啊……”
徐子陵奇怪的道:“尚大家的美貌才情世所周知,杨虚彦喜欢上她应该不是没可能吧?”
“这我也知道,可是……”朱浩竖起一只手,“杨虚彦是个刺客,甚至可以说是天生的刺客。感情对他来说绝对是负担。就算真的喜欢尚秀芳,也不会如你所说的那么强烈甚至狂热。按照魔门中人的性格,最可能作出的事就是----”
朱浩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亲手杀了尚秀芳以根除这个心障。”
“或许是他良心发现了吧,谁知道呢?”徐子陵无所谓的耸耸肩,对此并不感兴趣。
尚秀芳绝美而娇媚的容颜在脑海里闪了一下,朱浩也压下心里的念头,继续手中的事情。不该想的事情自然不能多想,想多了只会徒增烦恼而已。
日落之前王世充那边终究是没有传出任何音信,更别说来投降了。襄阳周边的局势似乎也随着朱浩的一“怒”而变得紧张起来,但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一样,没有人愿意选择在这个时候轻易开启战端。所以襄阳的隋军各大将领还有充分的时间去备战,并在中秋佳节狂欢并享受闻名全国的尚秀芳尚大家的歌舞。
驻守襄阳的守军都得到了丰厚的犒赏,还请了民间的艺人与青楼的歌姬舞姬到营中表演,更有丰盛的美食与提前发放的粮饷与江都传来的御旨的各种赏赐。唯一不算遗憾的遗憾就是不能喝酒了。这是朱浩定下的。喝酒误事,况且大战在即,稍微的放松可以消除人的精神疲劳与其他的负面情绪,变得战意高昂,但若过于放纵就收不了心思,反失了锐气。
襄阳鞭炮爆竹齐鸣、军民狂欢的时候,对面的洛阳、大兴以及王世充的人马却是安静平常的很,还加强了戒备,一副十足的严加防守的样子,深怕对面的隋军以放松来麻痹他们并暗施偷袭以致大败亏输。这样的例子历史上太多,多的数都数不清。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计策用了上千年,但依旧有人乐此不彼,并不断有人接着成为历史上新增的例子。
襄阳太守府上张灯结彩,门口排着两行带甲军士,还有两行家丁仆从,恭迎客人并维持秩序。门外拥挤着许多看热闹的百姓在那里东指西点议论纷纷。
“刚刚看到并肩王殿下不?那才叫一个气度!果然不愧是神仙下凡,短短一年多就封王了!”一个商人打扮、穿着绫罗绸缎的中年富态商人如是说道。
“那是!不过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还是称他老人家谪仙人多一些。你看那庙里观里的有道高僧道士哪个能像他老人家这样远远的看一眼就觉得心悦诚服的?”另一个穿着新衣但已经有四五十的普通百姓打扮的人接口道,又看看身旁的富态商人问道:“看老板穿着也不是一般人,外厅不是还摆着流水席专门招待本地名人的么?”
那商人看看自己的打扮,带着点酸气的看看门里道:“我一个没命没财没地位的穷瓷器商哪有那个福分?”
此次宴会邀请的除了军中的各位大将之外,就是襄阳本地的大豪贵族,没有身份名气的人自然就没机会进去了。
朱浩此时已经在主厅上座,这里他身份最高,却是推辞不得。宴会一开始,就有美貌俏丽的侍女呈上各种各样的山珍海味美食珍馐,如同穿花蝴蝶一样令人眼迷。不过坐在朱浩下首靠中间位置的程咬金却一边啃着烤羊肉的大腿一边抱怨。里面一开始,外面那些当地大族们的宴会自然也就开始了。酒香味传进来,程咬金使劲嗅了嗅,微微咽了咽口水道:“上好的花雕,还有汾酒,还有茅台,还有……”
程咬金一连串说出好几种酒名,可惜朱浩说过,军人在有职责在身的时候是不能饮酒的。所以这次宴会并没有给主厅的备酒。
正抱怨着,就感觉有一道目光扫来,抬头一看,就是朱浩似笑非笑的眼神。程咬金尴尬的笑了笑,继续埋头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