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仔细看着眼前雄伟壮阔的东都洛阳,比之上一次北上传旨匆匆而过,却有了另一番的感受。
正思量间,忽然听后面传来一个粗犷宏亮的声音:“朱将军,这里就是东都了。
你以前来过没有?”朱浩回过神来,答道:“一年前曾匆匆经过这里,也算是来过了吧!”“某家以前也来过,今趟大帅可算是给了某家一个好任务。”
身后转出一个五大三粗,膀宽腰圆,眼如铜铃二十五六岁的黑脸大汉,此时更是兴奋的直搓手。
朱浩忽然觉得有些无语。
这便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程咬金,俗话说什么“程咬金的三板斧”,“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说的就是身旁这个有些猥琐的山东大汉。
朱浩有些怀疑,当日经过荥阳面见张须陀的时候,当张须陀执意要派一员大将来保护他时,程咬金自告奋勇的原因该有大半是为了到东都来吃喝玩乐的。
这时候寇仲和徐子陵俩也走上船头,前者拍着程咬金的肩旁,乐呵呵的道:“老程兄,张大帅好像是叫你来保护老师的吧?”程咬金咧嘴嘿嘿一笑,道:“战场上那某家是纵横无敌所向披靡,只比张大帅差一点点。
单个儿的杀着不过瘾,这些小事你们俩兄弟就够了。”
徐子陵嗤笑道:“你怎么不说是因为单打独斗连我们俩都不是对手?”程咬金老脸一红,硬声道:“某家的本事就是在沙场上练出来的,俺的斧子块头太重,单个儿的是怕伤到你们。”
寇仲和徐子陵相视大笑,朱浩也忍俊不禁。
程咬金见他们笑了,立马大声辩解道:“你们不信,要是某家碰上了那些小兵崽子,百八十个绝不是问题!”“嗯嗯,我们当然相信了。”
朱浩笑了笑。
道:“等会儿王世充就要派人前来迎接了,晚上就有人请你喝酒了!”“真的?”程咬金眼前一亮。
“当然了。
王世充要是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们还来这里干吗?”朱浩开了句玩笑,便走进船舱。
张须陀守着荥阳。
这个朱浩非常的放心,虽然张须陀对他并不是完全的信任,但是一直忠于杨广,只要他没有反叛自立之心就能够让朱浩放心了。
兴洛仓的粮食小半搬进了荥阳城,大半通过运河直接送往江都了。
现在那里只留下了一点垫底地粮食。
王世充到达洛阳之后,杨广追加了一道圣旨加封他为吏部尚书,郑国公,命他协助越王侗镇守东都。
这道旨意其实也只是向外界表面王世充表面上还是对江都朝廷俯首称臣。
而并无反意。
后来朱浩特别给他写信说明黎阳仓和回洛仓的重要性,就算是分给流民平民也万万不可被义军抢夺。
回洛仓距离洛阳城只有七里,这还好说,可是黎阳仓远离洛阳,没想到两个多月前被李密率军突袭,守将被策反,已经失守了。
李密得到了黎阳仓中大量的粮食。
终于摆脱了缺粮的困扰,还开仓济民增加声望,听说去黎阳接受救济地难民排了几十里路,人人称赞其功德。
更是声威大震,大小数十股义军竟相来投。
再加上前月窦建德大举进攻徐圆朗之时抄了徐圆朗的后路,夺了徐大半地盘,做了一趟黄雀,以致窦建德也吃了一点小亏。
上个月声望正隆的李密自称魏王,可以说已经稳压了窦建德一头,执天下义军之牛耳。
正是李密急速的发展壮大,已经严重的威胁到了东都的安全,王世充才不得不低下头来向江都求援。
然,暗下里是要与朱浩结盟。
共同打击李密的。
这些都算是在朱浩的预计之中,可是最让他感觉意外地是---王世充想要和他结亲。
也就是说,王世充打算把他的外甥女。
艳盖洛阳的董淑妮嫁给他。
咳咳。
朱浩当初看到王世充的信件上写着董淑妮自从到达东都之后就一直非常想念他,以至于茶不思饭不想这些话的时候。
朱浩含在口中的以口茶当时就喷了出来。
其实从第一印象来说,朱浩对董淑妮的感觉还是不错地,不过这与男女之情没有丝毫的关系。
可是……从政治利益这个角度出发,要是王世充必须用这种手段才相信江都军的诚意的话,他也无可奈何。
自从去年传旨归来之后,很长地一段时间里,想要和朱浩结亲的朝中权贵、大姓门阀几乎踏破了宜情园的门槛,不过都被朱浩以各种各样的接口婉拒了。
其中身份显赫的包括老将来护儿的孙女,大臣宇文的侄女,还有杨广的亲生女儿,封号岳阳公主……据朱浩的了解,杨广只有两个亲生女儿。
一个南阳公主已经嫁给了宇文仕及,剩下的就是这个未出阁地岳阳公主了。
不过这个岳阳公主身份是相当的不简单。
据朱浩的推测,她有非常大地可能是史上李世民所纳地“杨妃”,也就是李恪的生母。
抢李世民地女人!这个想法当时是让朱浩心思混乱了好几天的。
不过想清楚了之后,朱浩还是暂时打消了这个诱人的念头。
据了解驸马尚公主是非常不好当的,不许娶妻不许纳妾,见个面还要请示中央,束缚太多。
即使朱浩没有丝毫想要装满后宫的想法,也觉得这样的婚姻实在让人觉得像是坐牢,所以他暂时的打消了这个想法。
唉,看来李世民的女人只好便宜别人了。
下船之后,朱浩婉拒了王世充请他移驾府上的热情邀请。
方过了中午不久,天色尚早,便命车马朝着行馆驶去。
“老程,你以前来过洛阳,对这里熟不熟?”朱浩是想到处逛逛,看看传说中引发无数事端的天津桥到底是什么样子,或者有时间去净念禅院踩点什么的。
要是李靖那个活地图在身边的话就方便了。
可惜的是这位大将军也有自己的任务。
程咬金兴奋左看右看,答道:“几年前随着族叔来过这里,和记忆里有些出入。
不过大概地方某家还是分得清。”
“哦,那就好。”
朱浩满意的点头。
又问道:“是那些出入呢?”程咬金答道:“几年前这里繁华地很,街上的小摊比现在至少要多了一倍,逛街的人也是密密麻麻的,比现在热闹多了。”
“哦……”朱浩答应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乱世到来,繁华不再,这些都是情理之中地事,不过朱浩还是感觉心中的一丝沉闷。
东都繁华与江都不相上下。
比西京还要强些。
即便如此,比起几年前的时候还是要差了一倍。
可以想象,短短几年间,到底有多少普通百姓遭受劫难。
在朱浩以前的记忆,以及最近两年的了解之中,杨广即位之后七八年的时候,隋朝到达了最鼎盛的时期。
八百多万户籍。
五千多万人口,垦田五千多万顷。
这个数据看着直观,却不一定能让人清楚其意义。
不过在朱浩所学的唐代史上,贞观之治末期。
也就是伟大地李世民快要驾鹤西去的时候,全国户籍才三百多万户,人口大约三千万出头,垦田量是隋朝的三分之一多一点。
开元盛世的时候,距离隋朝灭亡已经一百年整了,唐朝的繁荣也到达顶峰。
这时候唐朝的人口总量几乎与隋朝鼎盛时期相当,垦田量却还差得极远,大约只比李世民在位的时候多一点。
这其中有土豪地主兼并土地地原因,不过也可以说明盛唐时候,平均每个农民拥有的土地比起盛隋来。
只有其三分之一而已。
盛唐绝大部分的财产都被集中到了极少部分的地主手中,也是其后动乱百余年直至灭亡地的原因。
眼中触犯地主阶级的利益,可能也是隋朝二世而亡的原因之一吧!封建社会时候。
人口和土地是衡量国力的重要指标之一。
杨广三征高丽。
第一次就出动了整整一百一十万军队,其中骑兵就有十几万。
这个数字没有任何的水分。
不是曹操那种二三十万军队诈称百万可以比的。
自杨广之后,已经没有任何一个朝代有这样的出兵能力了。
历史的沉重不是朱浩自己的一双肩膀就担得起地,朱浩想驱散这种令人心绪郁结的情绪,正要说话的时候,就听旁边地程咬金道:“朱将军,前面不远就是天津桥了。”
鼻翼间问道一股桂花香味,朱浩心中一动,道:“老程,我们去喝酒吧!”“喝酒?那感情好!”程咬金因为军令,“保护”朱浩北上地路上不能沾酒,就因此让他郁闷了许久,时常向朱浩抱怨。
现在听到酒一下就问道旁边的酒香味,于是大喜道:“前面就有一家小酒馆。
咦,是桂花酒地味道!”“不要声张,让车队开往行馆,我们等会儿回去就行!”“某家省的!”虚行之要安排些事宜,所以随行走了,朱浩师徒三人外加一个五大三粗的程咬金悄悄下车,准备走的时候给他带些回去。
朱浩小心叮嘱身旁盯着小酒馆两眼放光的程咬金:“记住,叫我公子就好了。”
“知道了,朱将军!”“程知节!”朱浩忍不住踢了他一脚。
“噢,是朱公子!”程咬金马上反应过来,点头哈腰道:“公子里面请!”旁边的店小二见被抢了台词,顿时一脸的错愕。
朱浩白了他一眼,带着寇仲和徐子陵两个进了这间名为“醉吴刚”的小酒馆。
“上两坛上好的桂花酒,几碟下酒菜。”
朱浩随口对店小二道。
“是是,马上就来!”不一会儿,小二就先提了两坛酒过来,笑道:“客观真有眼光,我们店的桂花酒窖藏了三年的好酒。
保证原汁原味!”程咬金迫不及待的拍开泥封,闻了闻酒香味,点头道:“他说的没错。
的确是窖藏了三年的好酒!”“看来这位壮士定是识货之人了。”
小二恭维道。
“那当然,俺老程地鼻子闻过的酒,从没有错的!几时产的,兑水多少一闻便知!”程咬金傲然道。
小二赶忙道:“我们店里地酒从来不加水。
我们哪会做那等黑心事。”
程咬金倒了几杯出来,自己忍不住先喝了一口,咂咂嘴满意的道:“好酒!的确没加水。”
小二笑了笑,到厨房去去了几碟小菜过来。
朱浩看了看周围,酒馆不大,只有九张桌子。
不过人也不多,除了他们也只有五六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生意比较冷清。
“既然是好酒。
为何这里生意却这般冷清?”朱浩随口问道。
小二苦笑道:“这里是我们老板的祖业,已经开了几十年了。
可是前面天津桥边就是董家酒楼,喜欢凑热闹的客人们都跑那边去了。
我们这里位置比较偏僻,所以……”“哦,原来是这样啊!”朱浩问道:“按说只要你们价格合理,这酒又比对面好喝一些的话,应该不会存在太大问题吧?”小二一犹豫。
问道:“客官定是初到此地吧?”朱浩点头,答道:“嗯,来这里办点事。”
小二无奈的说道:“公子有所不知,洛阳地头上有大大小小数十个帮会。
要生意不被破坏就必须找一个有力的后台。
我们老板生性执拗,不愿巴结别人。
要是生意太好地话,对面就……”说着便朝对面人来人往的董家酒楼撇撇嘴。
原来是恶性竞争。
看来连做生意都是这么的不简单,要治理一个国家的难度更是可以想象了。
“这酒味道的确不错!”“这菜也很好!”寇仲和徐子陵纷纷赞道。
朱浩看了他们一眼,对小二道:“好了,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去招呼别人吧!”“好的,客官要有吩咐,直接唤小的便成!”桂花酒算是低度甜酒,味道非常不错。
男女老少皆宜。
正是酒到酣处,阴霾尽去地时候,朱浩忽然顿了顿。
神色变得非常古怪。
徐子陵最先发现他的异常。
问道:“老师,怎么了?”朱浩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随口应道:“麻烦来了!”程咬金一愣,大声道:“谁敢来打扰某家喝酒!”顺手就去摸自己放在酒桌旁的大板斧。
这一声大喝吓得其他酒客们噤若寒蝉,差点就忍不住就要往外跑了。
朱浩一把抓着他的手臂,哭笑不得地道:“激动什么,我都没动。
不是来打架的,是来说教的。”
又转身对其余客人赔礼道:“抱歉抱歉,我朋友喝多了。
大家请继续!”几个酒客顿时作了下来,小声抱怨了几句。
“哦,早说嘛。”
程咬金讪讪坐下,“耍嘴皮子的就交给你了,骂不过了某家再来帮你。
某家在军中讲道理没人是我对手,老秦(秦琼)都不成。”
朱浩无语。
在军中,“讲道理”就是骂架的意思。
朱浩不得不重新审视程咬金这一张须陀手下的第一号兵痞。
正是这时候,一个头戴斗笠、身材修长的文士大半者踏进这间“醉吴刚”酒馆。
寇仲和徐子陵立刻两人生出感应,同时抬头朝他望去。
朱浩却仍旧低头喝酒,仿若未知。
那人在朱浩们这一桌对面的角落里坐下,出声道:“小二,来一壶清茶!”声音不疾不徐,柔和动听。
程咬金看他们俩直盯着那人看,不禁奇怪的朝那边看了看,不解的道:“嘿,你们俩看什么呢!”寇仲不理他,直接对徐子陵道:“挺扎手。”
徐子陵答道:“看不出深浅。”
“你们俩说什么呀?”程咬金不满道。
“说美女呢!”寇仲随口应付了一句。
“哪里,哪里?”程咬金马上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