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一口气将那碗酒喝个净光,捧着空碗上下左右摇晃几遍,又抬头四下张望了几回,蹙眉去望师傅:“我怎么不晕呀?他们都说喝酒了会晕陶陶的像做了神仙。”
师傅轻笑:“想晕还不简单呀!”说着将我往怀中一搂,轻忽的朝我脸上吹了口气,我眼皮一沉,真个晃晃悠悠的迷糊起来,晃悠一阵,竟是忍不住将头往师傅臂弯一歪,我忍不住要睡呀!
睡前犹自闷闷着怀疑,莫不是上了师傅当呀!
待醒时,月光流泻一地,师傅在月光中抱个酒坛喝的目光迷离,我悄声看着,心里暗暗揣测师傅心事。
他似乎有些哀愁,目光遥遥的望向墙角的木箱。
那木箱一直被个硕大的铜锁锁住,我曾将房间上上下下翻个仔细,都未曾翻出过钥匙,从不知那箱中藏了什么宝贝,每次去问师傅,师傅都狡猾的去转换了话题。
哼,他瞒了我十几年呀!
我竭力使呼吸保持睡梦中的鼾沉与平稳,一边又小心翼翼的眯眼望他,这只狡猾的老狐狸,我今个倒要看看他藏了些什么呀!
果真,他如我期待的一般摇摇晃晃的走近木箱,一遍遍伸手在木箱上摩挲,目光深情又迷茫。
哼,老狐狸,矫情个什么劲呀!我瞅的心急,恨不能蹿下床替他去开那木箱。
我这厢急的猫儿抓挠般心痒,他却含情脉脉温柔吞吞的一遍遍将那木箱摩挲个够,我甚至开始怀疑那木头箱子是不是美人变化而成了。
心急火燎的等待许久,师傅终是矫情够了,缓缓抬手,那铜锁竟是无声自落。
铜锁落了,师傅又开始矫情,目光深深的探向箱里:“小九,你会不会还在怨我?”
那一刻,我怀疑师傅被妖魔附身了。
我明明躺在**,他却对只木箱子唤我。
片刻,又见他由木箱中取出一把旧琴,目光哀伤又沉痛的望那旧琴:“小九,我真怕你还在怨我,我怕你哪天醒了离我而去,我怕呀!”
声音低沉中,竟然默默垂泪。
这是我第一次见师傅流泪。
往常无数次,不管我如何胡闹,闯下多大的祸事
都不曾见他这般失态。
他在我心中高大的如山,强悍的如神。
我以为他手可撑天,我以为他无所畏惧。
可他竟对着一把古琴流泪。
我有些心酸,也许,他对这把古琴的感情比对我要深,也许,就因这把古琴叫做小九,他才为我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在他心里,最宝贝最重要的,不是我呀!
他依旧声音娓娓,温情的抚摸琴身似抚摸深爱的情人:“我盼着你能早日记起那些,又盼着你能永不记起。也许现在这般,便已是极好。”
他那般深情,深情的让我想要流泪。
一遍遍咀嚼着他话中意味,也许那古琴因有着年代已经修炼出了气息,能与他像个情人一般交谈。
什么怨我呀离去呀记起呀!我呸的!我嫉妒死了,难过死了,师傅呀师傅,我莫不是只你那古琴的一个替代品!
难过中,他手指轻轻在琴弦上滑动,流泻出一串缓慢轻飘的音符。
我在那缓慢轻飘的音符中恍惚入梦。
梦中有明眸皓齿的女子被绑缚在一座高台的十字架上,身旁有面相凶狠的侩子手提刀待命,台下许许多多的人交头笑谈,幸灾乐祸的等着看些热闹。
琴声逐渐激昂。
激昂的琴声中有穿袭白衣的高大男子翩然而至。
男子白绫覆面,可我却清清楚楚的知道那就是师傅。
师傅御阵轻风,似是从天而降,手中持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长剑轻挥,潇洒的将女子身后绳索斩落,又温柔的将女子揽入怀中,飘逸的御风而去。
身后密集的箭羽狂追,师傅轻轻挥袖,箭羽纷纷飘落。
彼时他犹不忘对着女子温柔的笑:“别怕。”
我心酸涩难言。
琴声并不理会我的心情,变得轻缓又温柔,去附和他们的深情。
他与她随着琴声悠悠的飞远,飞到一处有山有水的人间仙境。
他劈柴,她煮饭。
他与她还养着一匹骏马,名字唤作闪电。
偶有风声,调皮的将他衣角吹的翩翩。
她娇羞的笑,赞他英俊
潇洒像个神仙。
夜,风急雨骤,雷声伴着闪电。
她怕他害怕,温柔的为他掩住耳颊。
我在他们的幸福中心酸的落泪。
这便是师傅瞒了十一年的秘密。
他深爱着一个女子,那女子不知是以前说的小狐狸,还是这把旧琴。
亦或者,那小狐狸变成了这旧琴。
师傅爱着她念着她一直不忘。
甚至捡个野孩子,也取做她的名。
我想,我终于懂了。
白日,阳光晴好。
起床时,师傅已不在**,那只木箱依旧被把铜锁锁的严严实实,立在墙角安安静静。
我乖巧的起床穿戴好,又认真的叠了被,自顾走到屋外洗漱一番,端端正正的坐回桌上等着师傅做饭回来。
不多久,师傅便端了热腾腾的饭菜上桌,错愕的望我一眼,又望了叠的整齐的被褥一眼,笑嘻嘻的逗我:“哟,今个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吧?”
我低眉顺眼的陪着笑笑,老老实实的端了碗筷,自顾夹着饭菜吃。
师傅犹在感叹:“瞧瞧,人家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家小九只一夜就变得这般懂事。”
我不答话,只安安静静将饭菜吃完,又规规矩矩坐到床边。
师傅紧紧跟到床边,将手腕凑到我嘴边:“昨个你醉了,饿了一宿吧。”
我将唇贴在他腕上,犹豫半天,终是轻轻划开个小口,细细吮吸。
他欣慰的望着我笑:“我家小九也学会斯文了。”
待喝的满足,腼腆起身躺到**,望着屋顶发呆。
他笑嘻嘻的探手将我捞起放进怀中,狗腿的献媚:“小九想跟师傅去卖画呀?今个领你去,你替师傅吆喝呀!”
我挣了一挣,从他怀中脱出:“不呀,我怕累,师傅自己去吧。”
师傅疑惑的望我,嘴里啧啧有声:“我得出去看看,今个日头一定从西边出来的!”
一边说着一边踱到窗口,探头望望,又回来笑我:“日头还没变哪,小九就改性了?”
我轻轻扯了被子掩头,没出息的,我想哭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