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诸人听到这里,心都悬了起来。明知道龙门开派祖师安然无事,听到这里也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小蚁在第一次听到镜儿提到她就是天机镜的时候,一时急火攻心,从云头跌了下去。要不是镜儿奋力追赶,小蚁恐怕早就以既丢人又毫无价值的死法,告别这个世界。
堂上的太上长老仔细回忆着龙门绝密典籍中记载的往事,一时不胜唏嘘。
“那郎中坠地后正如大家所想,安然无恙。但是也惊出一身冷汗,三魂七魄去了一半。事后穷究原因,居然是因为他在半空囫囵咽下的那株迎风草!”
“迎风草,世间罕见,虽不是顶级天地奇珍,也算稀罕之物。多生长在悬崖峭壁之边,五十年始长成,五十年才开花。花开一时三刻就会枯萎,随风湮灭。此草擅吞吸天地灵气,故多会吸引灵物守护。传闻此草药性奇特,素有使物轻盈之力。守护它的灵物若吞下此草,多会蜕生出罕见的翅膀。迎风飞翔,无拘无束。”静园真人安详温和的声音忽地响起,众人纷纷侧目。
太上长老点了点头,目带赞赏,道:“不错,正是此物。郎中采这株迎风草,就是看中了它的轻盈之力。可惜,生生造化丸岂是那么容易就能炼好的!光是采集药方中各种珍稀药草,就能让人绝望,更别说后期的炼制。不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郎中在谷底嶙峋的山石上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后睁开眼发现自己没死,又发现自己全身轻飘飘的似一片树叶,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原来郎中绝望中吞下了那株百年开花的迎风草,正是误打误撞,迎风草的药性都集中在那朵白色的花朵当中,被他狼吞虎咽下去,药效居然汲取了一大半。这才在落地的前一个呼吸全身失去了重量,下坠的冲击力忽然间消失,然后才落到了山石上,由此捡回一条性命。
“这位老人家,你还说快说重点吧。别绕来绕去,净说些不相干的。你就直接说,你们的开派祖师,是如何遇到那枚灵石,然后飞升的。”自绝和尚忍不住插嘴道。他对人家祖师如何踏入修真如何建立龙门毫无兴趣,他只想知道这位神通广大的祖师爷是如何弄到灵石的!
太上长老听罢此言哈哈大笑,道:“你个急性子的和尚,素不闻凡事皆有因果,我若直接说出后面的结果,尔等一知半解,还不恨透我老人家。”
自绝和尚讪讪的笑了两下,自知失礼,坐在那里装深沉起来。
太上长老看到这位贵客不高兴了,于是抚须道:“好好好,我就说快一些。反正这些典故都写在龙门绝密典籍当中,本门弟子若是有兴趣,大可去后山飘渺境找我借阅。”
经自绝和尚这么一闹,太上长老去掉旁枝末节,只拣重点的说,速度果然加快了许多。一盏茶的功夫,就把龙门那枚灵石的来历,讲了个清清楚楚。
郎中在谷底苏醒后,得知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既是高兴又是担忧。高兴的是大难不死,担忧的是身处幽深谷底,怎么走出去都成问题。
郎中在谷底寻到一条小河,走啊走,走啊走,终于走到月上中天,才在一条小瀑布前停了下来。为何?因为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其时月挂头顶,洒下道道清辉,照的四周一片明亮。就在脚下飞流直下的小瀑布汇聚成的小小水潭之中,他居然看不到月亮的倒影。反而借着清亮的月光,看到了水下躺着一样东西。那是一面黑色的石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汲取着淡淡的月光,像是一道道白光,落入了黑黑的井中。
黑色石碑居然有了灵性般,在汲取天地灵气。这个发现,让郎中差点没跌下瀑布。他开始哀嚎命运的不公,短短一日的时间,他就看到了两样非人的东西,在大肆汲取日月精华,天地灵气。他不禁愤愤地想,人族乃是秉天地灵气所生,修炼道行的天赋远胜其他种族。可是为何世上那么多人都可以修道,偏偏他就不可以修道!
如此令人痛恨的命运,让郎中情不自禁握紧了双拳,很想就这么跳下去,反正摔不死。他要跟那面黑色石碑打上一架,出出胸口憋的一口恶气。
可是他转念又一想,能吞吸日月精华的存在,多半都是灵物。自己虽然摔不死,万一惊动了那个玩意儿,它一怒之下把自己的生气吸个精干,岂不死的不明不白。不如......
就这么几个呼吸的工夫,他就想到了一个不可谓不歹毒的计策。他想记下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等日后修道有成,再来此地活活把这面石碑捉了去。到时候借助它汲取的天地灵气成就自己的道行,岂不省去百年苦修,长生不死指日可待。
虽然这只是一招闲棋,虽然说不定这面黑色石碑早就吸足了日月精华,破空飞走,更别说郎中现在连修道大门都踏不进去,但这只是个斗气式的打赌。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不是吗?
就这样,郎中在小瀑布上找了个地方睡了一夜,第二天天亮,绕开下面的水潭,费劲坎坷终于找了条猎户留下的小路,拄着药棍走了出去。走出深谷的时候,正值夕阳西下,他回身凝望,赫然发现迷路的地方,居然是一座雄伟的大山。夕阳的余晖温暖的洒在大山之上,让这座大山凭空多了股仙境的味道。
郎中看到这座大山半截都隐没在云层里,哈哈笑道:“此山地势险峻,仙气缭绕。又是我的发迹之地,就称它为青云山吧。日后若是修道有成,一定在此山上开门立派,传下自己的道统,也不枉来这世间一回!”
有谁能够想到,郎中当日说的一番海口,日后居然一一应验。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个听者就是冥冥之中的造化!后来绝望平原开启,郎中借着自己身轻之便悄悄尾随到大批修道者后面,暗暗混了进去。
就在众位修道者为了争夺绝望平原中的天地奇珍,大大出手之际。尾随在最后才进去的郎中,一路躲躲闪闪,净拣人迹罕至的地方走。他的野心不大,只想再采几株珍稀药草,他的生生造化丸就可以开炉炼制了。直到此时,郎中还是一门心思想要借助灵药脱胎换骨,好投入修真大门,修习无上长生之道。
谁知这么小小的心思,上天都不满足他,反而让他东张西望之际,脚下一空,直直地跌进了一个地洞。这个地洞深不可测,若是一般人这么掉下去,哪怕道行在身,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不幸中的大幸是,郎中的身子极轻,仿若一片树叶,悠悠的落了下去。在下落的过程中,郎中逐渐缓过神来。他发现这是一个天然的地洞,只不过经过了一些人为的修补,洞壁上刻着许多看不懂的符号和图像。就这么一路落一路看,终于到了洞底,却发现底部打坐着一句死人的遗骸。
骸骨上纤尘不染,白莹莹发着清光。郎中心中一惊,知道这是具得道之人的骸骨,只是不知为何会陨落在这里。环顾四周,他边上有方石匣,石匣边有个一人多高的洞口,里面黑幽幽的,看不到底。
望着那石匣,郎中贪心大起。他很想就地把石匣打开,里面十有*是这得道骸骨的遗留,说不定会有什么法宝秘籍之类,那么他岂不是撞大运了。可是看着边上深幽幽的洞口,他莫名的赶到一股寒意。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让他似曾相识,很像那次采摘迎风草,遇到乌蟒的时候,总是下意识里觉得此地并不安全,还是先进去探个究竟,等把那股寒意解除了,再来大摇大摆的开启石匣也不迟。
郎中取出随身携带的风烛,晃了几下,终于亮起一点火苗。借着微弱的火光,勉强能看清楚脚下的路,就这么一手风烛,一手药棍,贴着洞壁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谁知这一走,没有个尽头。郎中走了许久,风烛都换到了第三根,脚下的道路还是直来直去,连个拐弯都没有,让人越走越慌。
郎中有意打道回府,顺着原路回去。但是又想,就算回去,也无法爬上光不溜秋的洞壁,说不定耐着性子走下去,另有一番机缘也说不定。就这么一咬牙,心一横。郎中一个人,一根药棍,一根风烛,在漆黑冷清的笔直的山洞里,慢慢向前摩挲着。
走着走着,郎中忽然发现了一样奇怪的事。那就是此地深处地底,却连一只老鼠蝙蝠都看不到,难道此地有什么厉害的东西,把这些小家伙都给吓跑了?
郎中这么一想,心中顿时打起了鼓。若是真的有个厉害凶猛的怪兽藏在山洞尽头,自己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额头上的冷汗,豆子一般滚落下来。倘若此时返回,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性命。但是他心不甘!都换了五根风烛了,药囊中还有最后两根风烛,就是回也回不去,索性豁出去了,继续往前走,能不能走到尽头,就看老天爷开不开眼了!
就这么稍稍停了一下,他忽地听到背后黑漆漆的山洞里传来一阵粗糙的声音,像极了蜈蚣蟒蛇之类的爬虫,飞速爬行时发出的刺耳摩擦声。郎中心跳立刻加速,碰碰跳个不停。一边咒骂这个直来直去的山洞不干净,一边加快脚下速度,深一脚浅一脚贴着墙壁向前跑去。
人在狭窄的山洞里轻轻叹一口气,都能引来无数回音。更别说啪啪啪纷乱的脚步声,也许是心理作用,在这些充斥着无数脚步声的山洞里,郎中忽地发现身后的刺耳摩擦声没有了,而手中的风烛刚好点到最后一根,最后一小截!
饶是身体轻盈,郎中也实在是跑不动了,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刚才受到惊吓,他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这番猛跑,简直可以比得上之前那五根风烛的路程了。也就是说,七根风烛一步一步的行程,郎中却走了十根风烛的距离。
就在手中最后一截风烛,将将要烧到手指头的时候,郎中苦笑了下,暗叹命运不济,老天爷不开眼,自己看来要困死在这个阴冷漆黑的山洞里了。前边山洞中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闷响,一道光,随着缓缓移开的千钧巨石,指路明灯般恰到好处的洒了进来。
直待那一小截风烛烧痛了手指头,郎中才清醒过来,面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来他已经跑到了山洞的尽头,只是风烛燃尽,他也没有了力气,就这么在漆黑中,在近在咫尺中,傻傻的以为自己离尽头还有很远很远。
谁能想到,山洞尽头的石门像是要故意嘲笑他一般,自顾自的打开了。
郎中微微眯起了眼睛,过了很久才习惯了突如其来的亮光,和因为绝处逢生而狂跳的心脏。
他扶着洞壁,踉跄着站了起来,拄着药棍,一瘸一拐的走了进去,像是走进了光里,走进了永恒。
一步踏入,眼前出现一个宽广的洞穴。洞穴中央有座石台,血红的石台。石台上放了一枚白色的鹅卵石,正发着淡淡的白光,把整个洞穴映的如同白昼。
郎中惊呆的一动不动,忘了所有,忘了时间,忘了岁月。有那么一刹那的工夫,他却觉得过去了一百年。直到背后那扇洞开的石门缓缓闭合,他才从失神中恢复过来。回想起刚才奇怪的感受,他啧啧称奇。虽然这是修道人才懂的百年一遇的顿悟,郎中也从中受益匪浅,或者说是,受益终生。
在他日后真正踏上修道之路以后,每每回想起第一次见到灵石本体,那种刹那百年的奇妙感受,都会从中获得不一样的感悟。
闭合的石门上赫然写有几行字,郎中一回头就瞧见了。待他看完这几行字,更是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息。因为他知道,他被造化选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