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外本来还是晴空万里的艳阳天,就在大家吃饭的这么一小**沉下来。有呼啸的风声卷起地上的尘土,赶集似地横冲直撞。
大漠的天气就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阿凤把门帘放下,关上店门。掌柜的拿出准备好的蜡烛点上,一时间大家静静地吃完桌上的残羹剩饭,一点都没有浪费。听着门外砰砰砰的敲门声,心里也跟着打起鼓似地,砰砰砰……有默契般,谁都没有说话。
自然之威面前,这世间万物都会情不自禁地从心底深处泛出一阵渺小卑微感。人族得天独厚进化甚快,通过一代代天才式的创新改革,这世间有了超越造化的修道之路的存在。长生,或许真的不是梦想。
饶是小蚁镜儿这样的高级修道者,闻道门外凄厉的风声,也感到阵阵不安。
“诸位客官,这大漠龙卷风刮起来,没有一天半夜不会消停。楼上的客房早就收拾妥当,诸位随时可以歇息。我去院后照看骆驼和货物。”掌柜的搓搓手,有些寒意的哆嗦道。“对了,差点忘了说。诸位无论听到屋外有任何怪异的声音都千万不要打开门窗,这是很早以前就流传下来的说法,不能不信!据说打开门窗的人,都无缘无故消失了。
丢下一厅的客人,掌柜的自顾自去了后院。
“小姐,不会有这么可怕吧。连窗户都不能打开,他说的跟真的似的!”小青翘起鼻尖愤愤道。
“他说的就是真的,我们外来的要听主人的话。不开窗户就不开,没什么大不了的。”范朵朵有板有眼说道,她才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冒险。
“沙漠中自古就有一句老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跟你们萍水相逢,交一个朋友。风沙下,窗户最好别开。”百里沙带着一群手下经过小蚁等人桌旁时,抱了抱拳,算是打过招呼。
“多谢大哥指点,我们的青儿不懂事瞎胡闹,我们不会开窗户的。对了,敢问大哥贵姓,可是呼啸山庄的人?”小蚁回应道。
此言一出,已经踏上楼梯的一帮汉子霍地转回头,神色中警惕之意大增。最近大漠风声很紧,妖族魔道频繁出没。庄主正为此事头疼,现在居然有人当面问路。
“鄙人百里沙,当任呼啸山庄外勤主事,不知诸位是?”百里沙沉住气,先打听这些陌生外人的门路再做计较。
“我们都是龙门弟子,此次特意奉掌门之命前去贵庄援助杀敌。”小蚁取出龙门信符,是一块方形的铜牌,正面刻有一个古意浓厚的龙字,背面却是一柄剑。
看到货真价实的龙门信符,这位外勤主事脸色立马大变。久闻龙门弟子向来倨傲,自恃正道第一大门派撑腰,在其他同道面前作威作福。怎么眼前这几位…不是他不相信这枚令牌的真假,而是他信不过眼前这几位自称龙门弟子的作风。
望到百里沙在发愣,小青火大。哼,这个臭大个不识抬举!都说了去帮他们杀敌,怎么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气氛有些微妙,小蚁摸摸后脑勺尴尬笑道:“沙兄,可是还有什么疑虑?有话直说,但讲无妨。”
咳……百里沙突然咳嗽了下掩饰自己的失态,心底里却在盘算,不管人品怎样,这枚令牌倒是真的。掌门确实派过弟子送信到龙门,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前来帮忙……
“刚才太过突然,兄弟们最近风声鹤唳,听风就是雨,被那些妖孽搅得心神乱了。小兄弟不会介意吧。”百里沙既然身为外勤主事,人际方面必定八面玲珑。不到一小会,便问清了小蚁等人的情况。
当他得知还有两位龙门弟子在外面办事还未回来,脸色一下发黑。“现在起了风沙,这倒是真的不妙啊……”百里沙担忧道。
“大哥勿要操心,我师兄师姐本领过人,这点风沙还奈何不了他们。”小蚁就着桌上的烛光,对坐在自己身旁的百里沙解释道。
龙门弟子果然倨傲!是我看走了眼。他们长年居住在气候温和的内地,哪里晓得这荒凉大漠的可怕之处。百里沙心里这般想道,也不当面点破伤了同道和气。讪讪笑道:“龙门道行天下无双,这可是流传很多年的古话了。既然小蚁兄弟这么自信,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那几名手下早就去到二楼掌柜的开好的房间里休息,百里沙则独自在楼下与碰到的几位龙门弟子详细介绍最近发生在呼啸山庄的怪事。
呼啸山庄地处大漠深处的一滩绿洲,很早很早以前那里一度繁荣,人口贸易众多。后来刮了一场大风,那片绿洲一夜之间消失了。因为发生在很早很早以前,那时候的人族道行刚刚起步,根本查探不出一座古城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原因。后来随着道行的一代代进步,人族智者才慢慢发现那场惨绝人寰的毁灭,是自然之威造成的!良久无语叹息之后,是对求道之路更加坚定的信心。
若干年后,沙漠中再次出现一片绿洲。据说无意中闯入的人惊叹那里是人间仙境。有湖有山,有房有树。仿佛一座埋葬在地下的古城,经历千年岁月再次重现人间。
这次发现,直接造就了一座沙漠中正道门派的诞生,那就是呼啸山庄。
小蚁等人听得津津有味,虽然门中古书上这段秘闻都有记载。但是亲耳聆听呼啸山庄里的本门弟子娓娓道来,却是另一番惊险刺激的感觉。
“那,那座突然露出的古城,当时还有活人吗?”范朵朵关心地问道。
百里沙看了眼这位清秀可人的少女,心里赞叹人间竟有如此绝色,心地也如此善良。一开始的独断的龙门偏见再次起了变化,看来并不是龙门所有弟子都是传言中那么倨傲的。眼前这几位就是彬彬有礼的鲜活例子。
百里沙眼神忽然飘渺空洞,喃喃说道:“据本门创派祖师留下的笔录,那是一座空城。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甚至是尸骨。很多人家灶房里的桌椅碗筷,一如往常般摆在那里。似乎隔了千年岁月,从未有人动过。”
范朵朵惊讶的张大嘴巴,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这也太古怪了!
“那人哪去了呢?”小青蹙眉道。
“当然是去了该去的地方。比如幽冥,比如转世。”镜儿长长叹道。那是一群无辜的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自然之威面前,任你道行有多么的高,始终都要臣服在它的脚下。一如普通的蚂蚁,一如翱翔天际的苍鹰。
一席话把大家带入伤感的情绪中。百里沙自嘲地摇摇头,想把老掉牙的故事甩出去,朗声笑道:“故事故事,只是故事。我姑且讲之,你们姑且听之,不必往心里去。现在那里可本门重地基业所在,早就不是刚发现时候的荒凉。”
“沙兄说的是。生命从未真正绝灭过,哪怕是在环境恶劣的沙漠里。你看,托你们货物的那些骆驼,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小蚁赞叹道。
“哈哈,小蚁兄说的在理,难得碰到说得上顺溜话的人。来,陪我喝一杯!”百里沙端起向阿凤讨来的水酒,一饮而尽。
小蚁不会喝酒,但是他向来以男子汉大人自居。也像模像样的端起眼前的酒杯,仰起脖子一饮而尽。酒入咽喉,像是一道火辣的小溪,顺着嗓门直直地冲了下去,汇到腹部一阵灼烧。
小蚁不停地哈着气,肚子里烧的难受。第一次喝酒便出了丑态,他自问自己道行深厚,一杯水酒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便散去护体功法。以常人之身去试,结果……
“少爷,好喝不?我看你怎么不停地扇舌头,好像很热的样子。好有趣,我也要喝!”小青小手飞快,趁范朵朵还没来得及阻止,便自己给自己倒了杯一股脑喝了下去。
“别……”小蚁痛苦地张大嘴巴不停地喘气,嗓门灼痛难忍,连说话都困难起来。还没说完,小青那杯酒已经入了肚。
小蚁害怕地捂住耳朵,不想听镜儿痛苦的尖叫声!
谁料镜儿喝下去后脸不红气不喘,跟喝水一样。这下可把众人吓了一跳。范朵朵把手搭在她的额头,以为她被烧糊涂了。看小蚁的夸张样子,就知道这水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小青把头扭啊扭,红色头发扎的马尾摆啊摆。
一丁点事都没有!小青没有觉得这水酒有多难喝,接着倒了一杯喝下去,还是老样子。再倒了一杯……接下去完全成了小青的舞台,只见她嫌杯子小,直接端起酒坛,一只脚踏在地面一只脚踏在板凳上,高高举起酒坛倾倒而下,那坛口流出的水酒并没有洒落一地,而是被施法了般,一股细流涓涓不息地飞入小青的嘴里。犹如传言中的海兽吸水!
百里沙看的目瞪口呆,这红头发的小女孩酒量也太大了吧。比他这个自负酒量过人的三尺汉子还厉害!他当然看得出小女孩并没有用道术抵抗酒性,除过海兽吸水那一幕。
啪啪啪!百里沙佩服地拍着手哈哈大笑道:“厉害,真厉害!这位小姑娘果然是女中豪杰,我百里沙从内到外深深佩服!”
小青放下手中酒坛,脸色才稍稍红润了点。用袖子抹掉残留在嘴角的酒水,也哈哈大笑道:“百里兄过奖,这坛酒算不了什么,跟喝水一样轻快。改天去了你们庄里,我要办个拼酒大会,把你们最能喝的男人叫来比上一比。少爷就算了,他不是男人。”
小青非常得意的说完,不顾小蚁恨不得吃了她的凶恶眼神,举起桌边的空酒杯作豪迈状吼道:“来,再干一……”
话未说完,只听一声惊呼,她直直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