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图都…勉强算个宝贝，这也太离谱了吧？”老人吹胡子瞪眼，须发皆飞。说变就变，跟个孩童一样。

“老人家，太极图只是一件有些灵性的法宝，里面的灵性正在慢慢清醒。当它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厉害了。”镜儿若有所思的望着那副不停旋转的太极图，暗中散出自己的神念仔细查探着，越发觉得怪异。

“你这个小娃娃倒是有些眼力。它是正在清醒，不然老夫早就逃出生天，何必困在这里这么久。”老人悠悠自语，带着骄横和无奈。

困在此地？小蚁忽然想明白他八成就是三百年前的魔头，不知道从哪里招惹了这幅太极图，生生把它困住。可是刚才他鼻孔间不停进出的黑白二气，是怎么回事？

“老夫奉劝两位，想打太极图的主意，自不量力。还是乖乖出去吧，能通过外面通道中的黑白二气，你们道行不低，倒是有些本事。把命丧在这里，就划不来了。”老人淳淳善诱，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劝道。

“我们有事情没有办，不能这么走了。”小蚁摆摆手，嘻嘻一笑，来到老人身前盘膝坐下。

“你这娃娃想做什么？干嘛学我？”老人愣住，少年干嘛学自己坐在地上，自己被逼无奈，他却来凑热闹，真是胡闹。

“我们没有学你，也学不来的。”镜儿学着小蚁那样，盘膝坐到小蚁身边。眼睛微微眯起，捉弄道。

“我们进洞就是为了找你。”小蚁看门见山，直接说出此行目的。

“找我？我又不认识你们，干嘛找我？”老人突然来了兴趣，孤独寂静的几百年里自己在洞中静修，从未出去过。怎么突然有人来找自己？难道是那个行脚僧的后人？

“找你叙叙旧呗。”小蚁更直接的道。

老人手捋银须，一直眯起的眼睛骤然亮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久远的事，费力的在古老的记忆中寻找。

“老人家，你可是三百年前，与山下一个行脚僧定下口头契约的那个魔头？”镜儿推门进屋，毫不客气的问道。

“…正是老夫，你们是那行脚僧的后人？”

小蚁和镜儿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奇哉，那就说不过去了，你们不是行脚僧的后人，干嘛说跟我叙旧？”老人脑海中正在费力搜寻的记忆突然因为小蚁的摇头停住，有些乱。

“老爷爷，我们来找你，是想问当年仙魔大战中，绝望平原的事。”小蚁一针见血，不偏不倚的道。

老人像是被闪电击了一下，浑身一哆嗦，脑海中费力搜寻的记忆，一下变得明朗。

小蚁心有感应，侧头与镜儿视线交汇，彼此心中缠绕的猜测终于水落石出。

原来镜儿通过神念查探完太极图，才知道这副图不知道怎么回事，把这个多年前的魔头生生困在此地。而魔头不知道用了法子，竟然能吞吐黑白二气，渐有同化太极图的趋势。这才有了刚才魔头劝说两人离开的那番话。

紧接着镜儿忽然从三百年前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最初的记忆里找到一线蛛丝马迹。那点薄薄的似乎早已经淡忘的记忆里面竟然有这个魔头的身影，这可非同小可。那时候自己还是一面镜子，顶多和眼前这幅太极图一样，稍有些灵性。只是自己已经能够记忆和思考。

这个魔头赫然正是当年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魔道三大门派之一的百间房的房主！

不知因为何故，他竟然从绝望平原里生还，在出来的半路上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行脚僧盯上。这才有了后来的断断续续的故事。

而在仙魔大战中，有位不知名的高手当着天机镜的面，跟他说过一句话，找你叙叙旧。他那时候脸色大变，再后来的混战中，也丢失了下落。

镜儿把这段往事用密语跟小蚁细细说了一遍，才决定让小蚁试试这魔头的反应。结果不出所料，魔头果然正是多年前的百间房的房主，不然怎么可能生出如此激烈的反应。

如今镜儿早已经修出独立的器灵，魔头当然认不出眼前的窈窕少女就是当年那块引起仙魔大战的终极源头，天机镜。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知道老夫去过绝望平原？”老人暗中掩饰住自己心中的震惊，面色突然变冷，寒声问道。

小蚁整了整衣襟，端端正正的坐直。做足晚辈见到前辈当有的礼节，平静的道：“我们是世间的一只小蚂蚁，偶尔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便有了想飞上天瞅一瞅的想法。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镜儿在心中竖起大拇指，赞叹小蚁说得好。

曾经的雄踞一方的魔道房主，也被小蚁看似天真其实一语道出真谛的话，在心池里激起一圈圈波痕。

自己何尝不是一只蚂蚁呢，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雨，才爬到万万人之上的地位。老人心中感叹，风月无情，往事不堪回首。这都过了多久了，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自己。眼前这两位小娃娃肯定是知道了自己的一些事情，才说出提醒自己的话。

“哎……”老人深深叹了口气，似乎想放下肩上所有的累，真正自由开心的活着。可惜，这竟比登天还难。要不是自己当年贪心，也不会落得个如此凄凉的下场。百多年孤独寂寞的活着，道行和寿元虽然大增，但心里总少了些什么。是自由的渴望吗？

“绝望平原，是一个藏着大希望的真正绝望的地方。你们年纪轻轻，又何苦自讨烦恼。你们的长辈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们，那是上古禁地！”说到禁地二字的时候，老人不自觉加重了语气。

这番话把小蚁两人说的糊涂了，什么叫做藏着大希望的真正绝望的地方。表面上读起来自相矛盾，但细细咀嚼，黑白分明般一目了然。

“前辈，实不相瞒。我们是经过高人指点，说你是唯一从绝望平原里生还，没有迷失神志的人。那位高人还指点了我们俩的道行，你看，我们这不是顺利通过了天地本源的黑白二气吗。”镜儿三分真，七分假的套话。

“他胡说，明明还有一位！”老人突然嘶哑着喉咙喊道。

“还有一位？”小蚁趁热打铁的问道。

“当然还有一位。他就是你刚才说的那句“找我叙叙旧”的原话的主人。”老人似乎勾起什么痛苦的回忆，抱住了脑袋用力撕扯，想把他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小蚁和镜儿再次眼神触碰，原来还有一位从绝望平原出来的高手。说不定就是陷害肖大侠的那个家伙！

“前辈，他到底是谁？”小蚁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压住心头越烧越旺的火焰。

洞壁上悬挂的太极图此时突然变亮，发出一柱淡淡的清光，罩住老人。老人癫狂的动作一下平静，从入魔中解脱出来。

这一幕落到镜儿眼中，就是另外一个意思。原来太极图已经变得通晓人性，知道自己困住的人发生状况，主动出手援助。这到底是救还是困呢？

“他的事情，你们最好不要问，我也不会说…他不是人。”末了的一句他不是人，似乎带着冷冽的寒气，夹带无坚不摧的犀利刺破心房，隐隐生痛。

这到底是什么人，能令当年的大魔头如此心存忌惮！

小蚁痛苦的捂住脑袋，使劲摇了摇，想不明白。

“前辈，绝望平原的一些事情，总可以告诉我们吧。我们也不会告诉别人，事后的因果，我和他担着就是，绝不牵扯无辜。”镜儿心疼的拍拍小蚁的背，不死心的继续追问道。

老人看着两个奇怪的小娃娃，无奈的直摇头。这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拿无知当无畏的典型表现啊。如果他们真的进去了绝望平原，恐怕直后悔爹娘怎么少生两条腿。

“你们要死要活，与我无干。看这少年的样子，似乎与那个人有什么牵扯，我也不管。你们能进到这里与我聊天解闷，也是天大的缘分。我姑且告诉你们一些绝望平原的事情，日后说不定也是一桩善缘。”老人把目光落在远处那个隐隐透出白气的洞穴，思绪拉回到三百年前。

“绝望平原地处大陆深处，真实所在的地方，只是一片盆地。四周高山环绕，常年云雾弥漫。只是一年中有大半时间，这片云雾是血红色的，就像是人的鲜血染就。看上去非常诡异。冒然进入的人，不是突然爆体而亡，就是丢了神智，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端的十分歹毒。”

“每隔三十三年，在当年的阴历三月，这一片血色浓雾会突然消失，持续整整一个月。据说有幸进入其中的人，不是炼制了巧夺天工的仙丹，就是道行突飞猛进。里面甚至还有曾经飞升仙人居住过的洞府，洞府里藏有留下的法宝秘籍。总之，那一个月是无数修道之人疯狂厮杀抢夺的一个月。”

“三百年前，在绝望平原深处出现了一面镜子，传闻这镜子是上古传说中昆仑山西王母的镇宫法宝天机镜。有鬼神莫测的神通，谁要是拿了，白日飞升长生不老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可惜……”说到这里，老人一直平静的情绪荡起波纹，似乎想起年轻时候的野心，是那般热血。

“可惜什么？”安安静静听着的小蚁忍不住追问道。听着当年亲身经历过的当事人的诉说，他情不自禁的握住镜儿柔软温和的小手，感到她的手心里渗出细细的汗珠，黏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