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暖暖的阳光洒在人们的头顶,毫不吝啬,无论你是否贫贱或者富贵。
这是北方第一大城镇,繁华的枝叶伸向天空的阳光,让人觉得生活在这里肯定是件幸福的事。起码小蚁就这样觉得。
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子,而有些人生来就是在影子里。一天,是平常有光的一天,也是平常影子的一天。看来,时间毫不吝啬。
这是一片贫民区,位居城南,低矮的茅草房连绵一片,随处可见挂在门外晾晒的刚洗过的湿漉漉的粗布衣裳。有嬉笑的孩童追逐着跑开,留下欢快的笑声,银铃般清脆悦耳,回荡在这片天空下。
“爷爷,我陪你出去晒晒太阳,都好久没有下过床了。”一个窗户内传出一个小姑娘的声音。
“咳咳…爷爷这把老骨头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如今竟然都起不了床……咳咳。”从拉开的木门外向屋里望去,有一个形容干枯满头白发的老头躺在**,有气无力的咳嗽着。
屋内有些暗淡,门外阳光虽然炽烈,但却不会拐弯,照不进那阴暗之处。小姑娘消瘦的身子略显单薄,纤细的胳膊颤抖着扶起同样颤抖的爷爷,两人互相掺扶着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慢慢走出屋外。
门外的向阳处放了一只小靠椅,白发老头在孙女的帮助下,哆嗦着坐了上去。闭上浑浊的双眼,脸上的皱纹在明亮的阳光下更显粗糙深刻,仿佛刻满了岁月的风霜。许是走了很长一段路,胸口不停地起伏着,过了很久,才渐渐平缓下来。一直哆嗦的双腿也缓缓静了下来。
小姑娘看着爷爷在温暖的阳光下似乎睡着了,便轻手轻脚走进屋内取出他的那件羊皮棉袄盖在他的身上。只见她扎着两只小辫子,拉长纤细的胳膊在身后伸了一个懒腰。学爷爷闭上眼睛,干净动人的脸蛋上扬起甜甜的微笑。
“朵姐姐,你长的真好看。”一声清稚的赞美声响起。
范朵朵不用睁眼也知道是邻居家张大婶的儿子小娃娃的声音,低下头果然看到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家伙正用脏兮兮的小手抱着自己的腿,天真无邪的笑。
她弯下腰,伸手刮了小娃娃一个鼻梁,拉着他的小手问道:“你怎么知道姐姐好看,你还好小呢?”
“这个嘛…周围的大人们说的啊,他们说姐姐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胚子,人见人爱。”小娃娃扑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煞是可爱。
“哈,你不要听他们瞎说,姐姐才不好看呢。姐姐只要看到这灿烂的太阳,就觉得好开心。开心比好看更重要,你懂吗?”范朵朵轻声讲着,生怕小娃娃听不懂,又接着道:“人的相貌是次要的,内心才最重要。心灵美才是真的美。”
可怜的小娃娃越听越糊涂,几句话就被绕晕了。烦躁的摇了摇脑袋,头上的冲天辫晃啊晃,痛苦的大声道:“我不听我不听,我就知道朵姐姐生的好看,我喜欢看朵姐姐笑。”
“哈哈,你这臭小子。”范朵朵被可爱的小娃娃逗得乐了,忍不住捏了捏他圆润的小脸蛋。
“朵朵啊,你爷爷今天好点没有,有没有吃药啊?”一位穿着深蓝色衣衫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原来是小娃娃的娘亲。
“嗯,大婶,我爷爷好多了,刚吃了药,我扶他出来晒晒太阳,对身体好。不过…药吃完了,我待会儿去买。”范朵朵轻声回道。
“哦,那就好。这老爷子有你这样的亲孙女,是他上辈子修的福。”说罢,似乎很无奈的样子叹了口气,倒掉手里刚洗过蔬菜的清水,转身进了屋,想必是在张罗着做中午饭。
自从搬到这里,这里周围的人对他们爷俩非常好,尤其是邻居张大婶,隔三差五的送些亲手做的衣食。这半年时间里,小娃娃几乎天天缠着她,让她讲故事。
这不,今天刚撒完娇,就要缠着范朵朵讲故事。
范朵朵摸着他剃得溜光的脑袋,安慰着道:“娃娃,我去给爷爷买药。等我回来就给你讲,好不好?”
“好啊好啊,不过我想吃冰糖葫芦,朵姐姐买给我好不好?”小娃娃揪着范朵朵的裙摆,一副不依不饶的无赖模样。
“好好好,姐姐买给你。”范朵朵不由气的笑了,这个小家伙嘴馋的要紧,总是蹭她的伙食钱。这半年给爷爷看病已经花了不少积蓄,再这样下去,真不知道将来的衣食住行该怎么办。
小靠椅上的爷爷还在沉睡,范朵朵决定趁着这个空当去药铺给爷爷抓药。回屋取好早已经瘦下去的钱袋,紧紧的握在手心里,向城南边的慈恩药铺走去。
城中心主道上,走来五个晃晃悠悠的道人。看那穿着,青布衣衫,甚至手摇纸扇,一副舞文弄墨估装潇洒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别扭,不伦不类。街边甚至有人暗中指指点点,领头那家伙身背长剑,头插玉簪的男人分明是正道龙门弟子的打扮,怎么他身后那几个家伙走起路来活生生一副地痞流氓的气势。
“大师兄,你说我们来东城省,也能碰到随缘的法宝?”身后一个猥琐的男子问道。
“废话,大师兄我什么时候带你们走过神儿。”领头的男子眼睛一斜,瞪道。正是凌云。
“不过,昨晚你们把自己的私事都办了,憋了这么久想必也憋坏了吧。今天开始办正事,都给我精神点。走,我们去马站。”凌云轻叱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气愤嘴脸。
四名跟班一个个屁颠屁颠的跟在凌云背后,时不时低声交流着昨晚风花雪月的美妙之处,只听见一个个似头**的野猫,嗷嗷鬼叫。
东城省交通四通八达,每天有巨额的物资运往神州各地。这专门负责运送东西的活儿,就全部交给一个叫做马站的地方运作。
马站必定人流拥挤,三教九流,黑道白道,什么样的人都有。所以非常乱。这样的地方当然建立在地广人稀的城南。城南有专门卖马的马市,旁边便是专门做运送买卖生意的马站。
范朵朵手握钱袋,一路低着头,小跑似地穿过人声鼎沸乱哄哄的马站广场。那慈恩药铺就开在前面的街角。
每次经过偌大的广场,总有不怀好意的人拦住她的去路。那色迷迷的眼睛里仿佛藏了一匹饥饿的野狼,让平素从不在意旁人指点的范朵朵下意识里感到危险。于是每次她都快步疾行,仿佛真有恶鬼在背后撵她,待来到慈恩药铺门前,早已经累的汗珠密布,一张小脸通红通红,大口喘着粗气。
幸好,这次没有恶人拦路。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先给爷爷抓药要紧。
踏进这慈恩药铺,浓厚的草药味道扑鼻而来。柜台上拨打算盘的掌柜一抬眼便看到了她,远远笑道:“小姑娘,你又来抓药啦。”
范朵朵来到柜台前,把药方和铜钱放上去,抹着额头的细汗,笑着回道:“是啊老掌柜,我又来给爷爷抓药了,之前的药今天刚刚吃完。”
“好哩,你先稍待,我这就给你抓药。”说罢把药方丢给伙计,重新低下头自顾自的拨打着算盘珠子,劈啪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