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庙北面不远处有座山,人称无名山。居住在这里的本地人相传,山上曾经住有一位神通无比的修道者,不过修道者羽化飞升后,似乎连留在山上所有存在过的痕迹也消失了。无尽的岁月扫过,山无名,修道者亦无名。附近的老百姓一代代繁衍生息中,古老的故事流传下来,无名山的名字就这么叫到如今。
“我感觉那风间魔就住在附近的无名山上。”丁香雪推测道。
无名山在古老的故事中虽然有名,但实际上是一座荒凉的人迹罕至的石头山。就连东城省里的猎户都不愿意到山上狩猎,因为那里石头比树还多,有不少看上去阴森恐怖的石头隧道,望之令人生畏。就更别提半天看不到一只的野生动物,故此丁香雪大胆推测风间魔有可能落身在其中。
“好,我们现在就上山查探,找到风间魔的老巢,把它彻底剿灭。”小蚁经过刚才残忍的洗礼,精神上浮动很大。只觉得胸口有一股压抑无法释放,恨不得找个出气口狠狠的发泄出去。
雨泽用目光询问了阿布和依云,阿布一脸猪脑色吓得不轻,眼中早生退意。至于依云,倒是挺淡定的,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打动她的心。
“阿布,要不你一个人先回东城省客栈睡觉,我们四个上山。这次下山的主要目的就是给你和小蚁依云找随缘的法宝,听说这无名山上曾经住过飞升的修道者,肯定有仙家洞府之类的什么留下来,至于法宝……如果运气到位的话,说不定也能遇到哦!”丁香雪一边用言语刺激一边故作叹气道,“哎……算了算了,反正找不到法宝回龙门后又不是我来责怪你。”
“是啊是啊,阿布胆子比老鼠还小,见到半夜的乌鸦就吓的趴在地上走不动了。带他去就算没遇到妖怪也要把他给活生生吓死,这个责任我们可担待不起,姐姐,我们走吧。”小蚁有默契的配合道,拉过大师兄雨泽就要找上山的路。
四人刚迈开脚步,阿布就急了,带着哭腔道:“大师兄小师弟大师姐你们不能不管我啊,我跟你们一起去还不成吗,为了法宝我…我拼了。”阿布急道,心里却在掂量师傅发起火来比什么都可怕,还是上山的好。
小蚁嘿嘿一笑,勾搭住阿布的肩膀道:“小师兄,你比我年长好几岁呢,怎么胆小这么小呢,好歹咱也是龙门出来的高手不是。幸好现在就我们五个同门的人在场,要是被别人看到你的胆怯模样,还不活活笑死。到时候消息传到咱师傅耳朵里,看他老人家怎么收拾你!”
阿布本来还有点不情不愿畏畏缩缩,口头上虽然答应上山,心里头却在犹豫。听到阿布这么一说,顿时打了个机灵。心里头转过弯儿来,“对呀,我也是龙门出来的高手呢,怎么能在外面丢龙门的脸呢?”
如此一想,阿布塌下去的腰板不觉直了许多,昂首挺胸信心满满。拍着鼓鼓的胸脯道:“小蚁说得对,再怎么胆怯也不能给咱师傅丢脸。走,我们这就上山!”
众人在夜色里暗笑,这个阿布真是缺少磨练,这些年不知为何胃口出奇的好,每顿饭都吃下去许多,整个人比小蚁刚上云巢峰时见到的模样胖了整整一圈。一会儿让他好好出出血,看他还敢不敢这么胆小!
上山的路,就在山神庙右侧的小树林中。借着头顶淡淡的月光,依稀可辨地上有一条被人踩踏出来的小路。路边是黑影重重的树林,夜风一吹沙沙作响。
依然是之前的阵形,丁香雪和雨泽在前面开路,阿布小蚁和依云殿后。
走着走着就觉得山路呈上升趋势,渐渐陡了起来。夜里的无名山,黑压压的矗立在不远处的头顶,像块巨大的冰冷岩石,静悄悄中沉默不语。四周除了沙沙作响的树枝碰撞声,还有断断续续“嘎嘎”的乌鸦鸣叫。
一片黑色的云朵悄悄飘向皎洁的月牙,地上的光影渐渐暗了起来。似乎连天地都要结为一体,不分彼此再无光明。
走在最后的小蚁瞟了一眼头顶的那朵黑云,心里突然有股不详的预感,待会儿可能要出事端。猛然道:“停。”
走在前方的众人好似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反而加速脚步。正在这时,周围不知名处突然涌出大片白雾。丁香雪他们四个就这样直愣愣的走进雾里,似木头人般完全没有听到小蚁的提醒,眨眼间消失在雾蒙蒙的白气中。
小蚁狠狠地打了个激灵!瞧这情形他们分明中了邪法。天空上的黑云恰好完全遮住月牙,大地忽地陷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就连天边稀疏的星星都不见了踪影。
小蚁感到四周的温度骤降,切肤的生凉。宛如身处一个多年不见阳光的地底洞穴,耳边似乎还听到滴答滴答的滴水声。他的右手刷的幻化出气刀,惶然四顾的不停转身,不知所措。他的胸腔里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跳声完全蒙蔽了耳朵,就连之前的滴水声都听不到了。脑海里却十分清醒,自己进入了恶魔布置的幻境!体内急速运行的真气陡然慢了下来,就像平时在云巢峰上的打坐,缓缓流过四肢百骸,流过奇经八脉。听力渐渐恢复,周围除了嗖嗖刮过的风声,还是风声。只是刮在脸上疼如刀割。
小蚁试着向前走了两步,“啪啪……”竟然有回音。
“难道我真的进入了一处洞穴?”小蚁静气凝神,“啪啪”再次拍了两下手掌。随后响起“啪啪”的回声,果然没错,这里居然有回音。心里有了点着落,寻思道,“不能急,妖魔布置的这个幻境就是为了迷惑自己,我不急不躁,看他能奈我何?”
吃了定心丸,小蚁彻底平静下来。右手的气刀唰的吐出亮眼的刀气,他想试试这个山洞到底有多宽。结果刀气一下就碰到了洞壁,猛地一划,一阵火花闪烁。默默估算了一下,这个山洞大约有两丈距离宽,此时要是有个火把该有多好,起码能看清脚下的路。正准备后悔出门怎么没带火折子,漆黑的前方无声无息升起一堆火光,点点发亮。
“这是萤火虫,怎么这里还有萤火虫!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小蚁心中奇道。
紧接着,诡异的一幕下一刻出现在眼前,只见那堆发光的萤火虫在空中缓缓排列成四个古老的大字:犬鸣隧道。
“原来此地不是山洞,是一条穿山的隧道。真见鬼了,这萤火虫怎么还能听到我心里的话。”小蚁的后背早已湿透,不过硬是挺直身板毫不退缩。“笑话,我心正不怕没影子,半夜遇鬼照开门!”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空中那四个大字忽又变成一副鬼脸,张开黑咕隆咚的大嘴“嘿嘿嘿嘿…”冷笑着,这是真的声音,从虚幻的鬼脸上发出的真正的声音!因为地处狭窄的隧道,那刺耳穿肠的尖锐笑声被无限拉长放大,无处不在越来越响。
小蚁忙捂住耳朵,“啊啊啊啊啊啊……”的跟着用力大叫起来。
犬鸣隧道里一时满是小蚁疯狂的尖叫,到后来他的声音生生居然压倒了刺耳的鬼音。也许是鬼音发现无法吓倒这位冒然的闯入者,识趣的渐渐散去。小蚁放开耳朵不禁笑了,原来所谓的犬鸣隧道只是一处普通的隧道,只是具有声音重复扩散的效果。
“如果萤火虫真的有灵性,那就带我出去。”刚刚在心里念叨完,重新恢复原形的萤火虫们直奔一个方向飞去,小蚁顾不得脚下路面状况,紧跟着那恍惚就要没入黑暗中的萤火虫追去。
这一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小蚁觉得应该走了很长一段距离,该出隧道了。可是……一直在前方引路的萤火虫忽然间若隐若现,这分明表示它们就要熄灭。
小蚁大急,“不要熄灭,等等我!”
等等我……等等我……不断重复的尾音一圈圈绕着隧道的洞壁传向远方,似乎那出口还在极远极远的地方。但是仅有的光亮已经彻底熄灭,四周再次陷入无边的黑暗。
小蚁气道,“感情被萤火虫耍了,走了这么久都是在绕圈子!”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气刀唰的出现在掌心,朝跌落在地上的最后一只萤火虫斩去。
可是,那只萤火虫似乎已经耗尽身体里所有的能量,匍匐在地上奄奄一息,就连很久才亮起的一点光都变得暗淡起来。举刀待斩的小蚁心间一动,无论如何再也下不去手。“这只萤火虫也是一只小生命啊,并没有伤害自己,只是陪自己开了一个玩笑,还不至于让自己下此杀手,自己这是怎么了!”
“记得小时候在桃源山谷的古树下,有次姨娘给自己讲解‘朝生暮死’,道:‘蜉水虫也,状似蚕蛾,朝生暮死。意思是说,水里面有种小虫子叫做蜉蝣,长的像带翅膀的蚕蛾,早晨出生晚上就死了。生命只有短短的一天,然而一天也是生命啊。’更何况这只小小的萤火虫。”
“你走吧,我要自己走出这个犬鸣隧道。”小蚁突然释怀一笑,轻轻道,“大家都是生命,没有必要这么互相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