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太阳早已没了光影，代替它的是明月。明月很圆，就像女子梳妆打扮用的圆面铜镜。

夜晚的多龙城灯火辉煌，它永远都是这么热闹，似乎人间所有幸福的人都聚集在了这里。

这里并不是帝王之城，其实即使是帝王之城也不可能取名多龙城，多龙，岂非在说龙多？此城之所以名叫多龙城，的确是因为龙多，不过不是人中之龙，而是真龙，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①的真龙！

多龙客栈是多龙城最大的一家客栈，这里每天都会出现一些大人物，有正派人士，有龙氏家族，甚至有时还有魔教妖道之人会来。不过妖人很少敢在多龙城出现，因为他们来到这里几乎是来找死，可是魔教之人就不一样了，只要他们不暴露身份，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好还是坏。

多龙客栈每天都会满客，今天也是，可是今天客栈内虽然人多，却很安静，因为人们都在专心听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说书，老人很有威严，听众表情严肃。

“各位听友，想必你们也都知道，去年捕云山遭到魔教仙人堂、妖人无魂族、千目章郎和吸血虫的联合攻击，几乎全军覆没。不过在那一战之后并非只有捕云山人损失惨重，仙人堂、无魂族、千目章郎和吸血虫同样没有捞到任何好处，他们不但吃了败战，而且实力损失大半，直到现在他们仍然不敢有任何活动，那无魂族甚至被怒气冲天的捕云山人反攻覆灭，只是让那无头鬼和猴来这只猴子跑了。

“不过当时捕云山一战还牵起了一桩冤案，老朽不妨为各位详细说来。当时捕云山之中出现了一个奸细赵先宇，那一战就是他勾结妖人所为。就在捕云山一战的前几天，这赵先宇与妖人勾结之事被剑云别偶然发现了——就是那持惊云剑的剑云别。可是被他发现了也没用啊，因为他当时就被无头鬼等人用计给抓住了，不过妖人并没有杀他，因为赵先宇想得到他的惊云剑诀，这剑云别不说，他当然没有办法，只好暂时把他囚禁在食命沼泽中的黑蛇老妖那里。然而那剑云别的师兄剑水柔总有一天会发现剑云别失踪了啊，那么他当然会追查这件事的，为了免除后患，于是这赵先宇当时便想了个计策除掉剑水柔，就是去灭捕云山的时候找些人扮作是剑水柔的手下，一起杀上捕云山，万一灭不了捕云山，那么剑水柔岂非也就成了捕云山的敌人了？这计策其实是非常不错的，不过它只有用于鲁莽之人身上才能管用。捕云山上人邵凌云岂是鲁莽之徒？在耐心听了剑水柔的一番辩白之后他就发现了事情的可疑之处，他知道很可能赵先宇才是奸人。云上人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于是就给了剑水柔一个查出真相的机会，不过这个真相很快就出现了，为什么呢？因为就在妖人杀上捕云山的那天，正好是云上人的百年老友百花山庄庄主花奉彪一百五十岁大寿之日，这赵先宇受云上人之命第二次去为花庄主拜寿——当然，大家都知道，第一次是赵先宇与他的师妹陈小仙一起去的，可是这陈小仙却不知为何也被赵先宇囚禁在了黑蛇老妖那里，想必也是因为发现他的诡计了吧——那剑水柔便与他新交的好友，捕云山人沈纪舞，一同去了百花山庄，他们在百花山庄证明了赵先宇并没有去拜寿，于是剑水柔的嫌疑便被消除了。

“那剑水柔和沈纪舞，以及花庄主的女儿花红儿，三人一起去寻找赵先宇，可是他们却突然得知剑云别和陈小仙被囚于食命沼泽，于是这三人便直接去那大沼泽救此二人了。各位知道，那黑蛇老妖可有着千年的修行啊，要想战胜它岂是容易之事？若非那剑云别挣脱了黑蛇老妖的禁锢，袭击了它，他们很可能就死在食命沼泽中了。那黑蛇老妖受了伤，自是得跑了，不过那陈小仙却中了黑蛇精毒昏迷了过去，沈纪舞便将她带去了不死国请求救命，这二人从此便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么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那剑水柔、剑云别、花红儿去追杀黑蛇老妖了，这结果又是如何呢？那么我们就要话分两头来说了。

“我们不妨先说说剑水柔等人。这三人当时见黑蛇老妖已受重伤，觉得此时正是杀了那老妖怪的大好时机，此时机一旦错失，以后可就未必有了，于是纷纷持剑紧追那夹着尾巴逃跑的黑蛇

老妖。这三人一妖就这般飞了一千多里才停了下来，原来是那黑蛇老妖在逃跑的时候撞上了云上人与花庄主等人。嗬，这下好了，那黑蛇老妖被前后夹攻，岂非插翅难飞了？所以当时连它自己都认为必死无疑了，可是它并没有死，为什么呢？原来当时他们打斗的地方乃是在万兽山下，激烈的打斗很快就把那万兽山的万兽皇帝给招来了，那万兽皇帝与黑蛇老妖可是多年的狐朋狗友，而且那赵先宇与黑蛇老妖也有交情，所以万兽皇帝立刻出动满山兽妖相救黑蛇老妖和被正派制住的赵先宇，当时正派之人并不多，若不是在“奇剑榜”排名第一的天方神剑与排名第二的水云剑双剑合并抵挡了妖人，正派之人岂能抵挡住这群妖怪的攻击？正派无奈之下只好选择撤退，那黑蛇老妖和赵先宇也就这样被妖人救了去。

“划分两头，那沈纪舞和陈小仙二人去了不死国之后，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呢？难道他们偷吃了有毒的不死树被毒死了？当然不是，各位都知道，那不死国与我们中原正派人士曾有过一场战争，他们骨子里是十分痛恨中原人的，不过他们有一位通情达理的圣人不延胡余，这不延胡余答应救陈小仙了，不死人当然不敢不救，不过不死人虽然救了陈小仙，但却出奇地不听不延胡余的话，非要让沈纪舞和陈小仙做他们地位最卑贱的不死人的奴仆，没办法，这二人只好屈尊人下了，要想回中原，只好先做人家一年的奴仆。”

这说书老者一边兴致勃勃地说着，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故事叙说得栩栩动听，就好像是自己的亲身经历似的，听众虽然听得入神，但还是疑问重重的，老者说到这里，终于有个年轻人提出疑问了：“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是神仙不成？”

老者轻轻咳嗽了几声，道：“老朽虽不是神仙，但是却对世间一切人事都有先验之能，只要老朽想知道，那么无论什么事老朽都能够精算出来。”

那个年轻人显然根本不相信，嘿嘿笑道：“好啊，那么你算算本公子昨夜在哪里，在干什么？”

老者摇头苦笑道：“这位公子何必要让自己丢脸呢？你昨夜沉浸于美色之中一夜没睡，现在该去好生休息休息才是啊。”

这话一出，全场立刻笑成了一片，那年轻人的脸当下变得通红，但他还是不相信这老头子能够知道一切，于是大声道：“你只是看见本公子眼圈泛红而胡乱猜测罢了，让你猜中只是巧合。那么本公子再问你，本公子是谁？叫什么名字？家中还有几个亲人？他们现在在哪儿？在干什么？”

那老者还是摇头苦笑，这时他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扇子，那把扇子展开后，上面没有任何图案，可是不一会儿那把扇子居然出现一个江海深处之境和几十条栩栩如生的蛟龙，那些蛟龙或在悠闲地睡觉，或在遨游江海，或变作人的模样，谈笑风生。过了一会儿，这些图案消失，又出现了三个狗脸妖怪和一个美丽的白衣女子，那些狗妖正将那女子包围在中间欲行攻击，狗妖得意，女子疲惫，看来这女子已与狗妖们斗了些回合了，而且是不敌对方的。

众人无不惊奇，那年轻人更是脸色大变，见了那女子被三个妖怪围攻，立刻飞身而起，化作一条巨大的蛟龙向门外飞去。

那老者见他化作蛟龙欲走，立刻道：“他们在多龙城外飞鸟林。”

众人立刻醒悟，那女子想必是那“年轻人”的娘子了，看来这条龙对自己的老婆还是不错的嘛，只是不知他昨夜是否是跟老婆美色了一夜，还是忍不住偷偷在外风流快活的？

多龙城龙多，人们几乎每天都可以看见几条龙在天上飞来飞去，甚至身边一些人也是龙所变，众人都已见习惯了，所以并没有人感到惊讶。

众人一阵嬉笑之后，那说书老者就开始继续他的故事了，众人也都继续安静地听故事，就好像刚才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那沈纪舞和陈小仙做了不死人的奴仆之后发生了哪些事情呢？请听老朽为各位慢慢说来。那不死国的国王每天都会派人去监视他们，以免他们逃跑了。就这样大概过了半年的时间，那不死国国王忽然发现这二人不见了，怎么回事呢？原来这二人在不死山一个大洞之中忽然进入了另外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是一个诡

异古怪、亦真亦幻大山洞，就在这个大山洞之中，那沈纪舞得到了一个无价之宝，各位可想知道这无价之宝究竟是什么？”

众人好奇心正浓，纷纷道：“是什么你就快说吧！”

那老者忽然表情变得十分严肃，一字一字道：“《精灵决次卷》！”

众人这下可不相信了，其中一人道：“精灵决是先人子鹤从极北方的一位神仙那儿得到的，只有一串口诀，何来次卷呢？如若真有次卷，难道子鹤骗了世人不成？这次卷又会有什么神通值得他欺骗世人呢？”说完，众人纷纷称是。

那老者忽然大笑了起来，道：“各位都对子鹤敬仰过重，所以完全不会怀疑他有何私心，看来老朽今日非要揭他的短不可了！各位，那本《精灵决次卷》之所以被子鹤私藏，是因为它可以让人成仙！当时那仙人传子鹤《次卷》是想让他将此卷传遍天下，让当时的天下正派之人全都成仙，可这子鹤在回中原之时，私心徒生，觉得让天下人都成仙的话，那么他就与众人平等了，而如果只自己一人成仙了，那么自己岂非就可以万古流芳了？”

众人还是不相信，有些人甚至发怒了：“老头子，你分明在侮辱子鹤，子鹤成仙之事我们相信，可是真若是因为修炼《次卷》而成仙，你打死我都不信！这《次卷》真若被他私藏了，他成仙之后，那《次卷》为什么能被沈纪舞得到？难道他成仙了就没有私心了？把《次卷》留给世人，让我们一个一个都修炼成仙？你简直是一派胡言！”

老者不慌不忙，道：“那沈纪舞自得了《精灵决次卷》之后，与陈小仙夜以继日潜心修习，如今他们至少已是半个仙人了，各位如若不信，日后亲自去问他们就是了，如果各位也想成仙，那就请求他们把《次卷》的口诀告诉你们也行，不过我想他们根本不可能告诉你们的，因为他们跟子鹤一样。”

众人当然还是不信，那老者诡异地笑了笑，又道：“老朽今日话说得太多了，不过既然把一个惊天秘密说了出来，已是收不回了，那么不妨说个彻底罢了。各位，那沈纪舞和陈小仙已经逃出了不死国，那《次卷》本在沈纪舞身上，可是在途中却被神偷散花尸偷走，那散花尸运气也不好，撞上了老朽，老朽便将他制服，从他身上得到了那本《次卷》。”

此话一出，正合众人之意了：“那么你倒把这《次卷》拿出来让大家看看呐。”

那老者早已料到众人在想些什么了，大笑道：“老朽不才，资质或许太好了，只修炼了两天就已变成了大半个仙人，老朽已将《次卷》背了下来，这次卷就留给你们成仙去吧！”

老者话刚说完，忽然浑身金光大发，整个人升了起来，在半空之中金光更盛，然后光芒逐渐消失，那老者也没了踪影，只从半空中飘飘然落下了一破旧的竹简，那竹简正落在众人中间的一张桌子上。

众人一阵惊愕，却并没有人去拿那竹简，整个客栈忽然安静得出奇，安静得吓人！

这时，忽然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慢慢走过去拿起了竹简，喃喃道：“这么明显的一个垃圾，怎么没有人把它拿去扔了？”

小孩双手拿着竹简就想走出去把它扔掉，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拔剑之声，一道剑光瞬间穿过了小孩的双手，那小孩的双手和竹简立刻掉在了地上。

整个客栈里的人忽然拔剑的拔剑，拔刀的拔刀，纷纷去抢地上的竹简，竹简一旦落入某人之手，那人的头立刻就被砍了下来，每一个人都好像见到了大敌一般，谁抢竹简就杀谁。

①此处龙的形象出自宋人罗愿为《尔雅》作的补充，《尔雅翼》。

附注：《尔雅》著录于《汉书.艺文志》，是中国第一步按义类编排的综合性辞书，其作者不详，一说是孔子门人之作，一说是周公之作，孔子增补，一说是秦汉人之作。全书收录4300个词语，分2091个条目，按类别分为“释诂”、“释言”、“释训”、“释亲”、“释宫”、“释器”、“释乐”、“释地”、“释丘”、“释山”、“释水”、“释草”、“释木”、“释虫”、“释鱼”、“释鸟”、“释兽”、“释畜”等，相当于百科辞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