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天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诗词歌赋他懂些,八股文也会写,讲起高深的学问偶尔他也能插上几句,但是真要参加科举,那么系统完整地学习四书五经并钻研吃透,他的功力远远不够。
可是那位自命风雅的知府大人既无自知之明,也无识人之明,他看叶小天顺眼,便觉得叶小天是个可堪造就的人才,于是很热衷地要求叶小天赴水西参加贡试,给铜仁争个举人回来。
叶小天当时就想推却,却被黎训导悄悄拉扯他的衣角制止了,出了知府衙门后,黎训导郑重地告诫他:“咱们这位知府老爷,你要是顺毛儿捋怎么都好,你要是逆了他的心意,那就一定倒霉。他让你去考,你去就是了,考不上他也不至于生气,可你要是不去,那就一定得罪了他,你是本府秀才,得罪了本府大老爷,你还如何在此地发展?”
叶小天听了无可奈何,只好决定去水西走一遭,举人他是根本不用指望的,到时候也没人提前泄露考题,提前替他捉刀,他只管应付一下就是。这样一想,叶小天倒是毫无压力。
过了几天,叶小天便去知府衙门领了参加贡举的路引凭证,又接受了知府老爷的一番“哼哼教诲”,打点行装直奔水西。
水西地面上知道叶小天的人寥寥无几,他在蛊神教荣升尊者,苗疆各大部落派去的人大多没有见到叶小天本人,只是送上礼物,受到了某位长老的接见。
即便是见过叶小天的人,也不可能打听叶小天的过往,更不会回去之后便画出叶小天的模样,让本部落的人记个清楚,顶多是对部落酋长提两句这位尊者“很年轻,眉轻目秀”一类的话了事。
况且水西地面上真正的大族世家以彝人居多,他们可不信奉什么蛊神。对于蛊神传承也毫不关心。不过在蛊神教而言,这也符合他们游历的要求,如果每到一处就前呼后拥,到处彰显尊者大人的身份,那还游历什么?这就有悖教规了。
贵阳府比起铜仁可热闹了十倍不止,叶小天一行人一进城,就见到处热闹一片。街市繁华,人群熙攘。距贡试之期还早,他们也不着急,就在人群中边走边看,东张西望的瞧风景。
只是他们一行人居然有一头那么高大罕见的巨猿,又有一头可爱的貔貅同行。免不了也有许多人看着他们指指点点,尤其是很多小孩子追随在他们后面,倒也成了贵阳一景。
前方路口正有一个草台班子在表演各种杂耍,包括武术和气功。那班主扎着红腰带,光着膀子,抱拳向众人大声道:“各位乡亲父老,咱们兄弟初到贵地。没别的手艺,卖两把力气图大家一个乐呵,您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下面给大家表演的是----油锅捞铜钱。这可是一门上乘气……”
他刚说到这儿,就见人群上空出现一头巨猿,那巨猿比普通人高出近一倍,自然如鹤立鸡群一般。紧接着叶小天一群人就走过来。一见有杂耍的,小孩子都喜欢,遥遥兴奋地往前挤,却挤不过去,便拍着巨猿的大腿让它弯腰,把自己抱到了它肩上。
他们一到,许多正围观杂耍的人纷纷扭头看去。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那班主一见这架势,立即升起一种危机感,他还以为这是另一个杂耍班子到了贵阳。这不是跟他抢生意么?
一口油锅架起来,底下烧起柴火,那班主一边用眼角梢着叶小天一行人,估量着对方的实力,一边心不在焉地提起一桶油倒进锅里,不一会儿功夫,那油就沸腾起来。
这班主抱着拳又走了一圈,卖力地吆喝了一阵,佯作运气,比比划划一番,大喝一声,便把手插向油锅,四下围观的百姓果然把注意力从巨猿身上移开,紧张地盯着他。
遥遥见他把手伸向沸腾的油锅,吓得尖叫一声,赶紧捂住了眼睛。
“啊!烫死我啦……”
班主的指尖刚刚戳进油锅,就一蹦五尺高,像只大马猴似的满场蹦跶起来,场边观众看得目瞪口呆,就见那班主五根手指通红,都被油烫烂了,四下群众登时一阵喧哗。
那班主的婆娘赶紧上前帮他敷药包扎,又有班子里的人敲着铜锣满场游走,说他们班主昨儿吃多了红薯,方才不小心泄了真气,所以气功没有护身,还请大家多多原谅。
有些围观百姓见这班主如此可怜,倒是动了怜悯之心,顺手就扔出些铜钱,叮叮当当地落在那人的铜锣上面。那班主的婆娘一边帮丈夫包扎,一边小声问道:“你怎么搞的,怎么还把手烫了?”
那班主痛得直冒冷汗,小声答道:“那不是又来了个杂耍班子么,还带着一头巨猿、一只貔貅,想必是有些独门绝技,我正琢磨他们会不会抢了咱们生意,一时马虎,忘了往锅里倒醋了。”
那婆娘心疼地道:“看你这手烫的,今天就收了吧。”
那班主道:“不行,绝不能让人抢了咱们生意,我还有绝招呢。”
班主一把推开婆娘,举着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熊掌”大声吆喝道:“对不住了各位,各位乡亲父老这么捧场,在下一时高兴,没沉住丹田气,这口气一泄,气功也就散了,惹大家见笑了。没关系,在下还有一手绝活,这就叫您开开眼,来啊,抬上来。各位乡亲父老,您瞧好了,接下来,在下给您表演一手家传绝活:大石碎胸口。”
遥遥一听,害怕地对叶小天道:“小天哥哥,咱快走吧。”
叶小天倒是看的津津有味,道:“急啥,看完这场再走。”
遥遥道:“人家都玩命儿了,太吓人啦,遥遥可不敢看。”
叶小天奇道:“玩什么命了,不就是胸口碎……,嗯?”
叶小天突然明白过来,敢情那班主痛得钻心,竟然把话说反了,叶小天忍不住大笑起来,道:“不错不错,胸口碎大石我敢看,大石碎胸口,确实有点叫人害怕,咱们赶紧走吧。”
叶小天扬手丢出一串铜钱,带着华云飞、毛问智等人离开了,大个儿肩头坐着遥遥招摇过市,极为引人注意,那班主自然看得清楚,不禁暗暗冷笑:“想跟我玩命,吓不死你!我在,这块地盘就是我的,你呀,哪儿凉快哪去!”
“让一让,让一让,提刑司公干!”
两个衙差扬起马鞭,吆喝着试图驱散街头的行人,奈何效果有限,只得放慢速度,骑着马儿从人群中慢慢地往前蹭,看到那头巨猿时,两个衙差也不禁露出惊奇的神奇。
双方就这么错肩而过,叶小天并不知道这是提刑司派去铜仁提他到水西审讯的公差,这两个差役也不知道走在那头巨猿前边的人就是他们将要赶赴铜仁抓捕的案犯。
李秋池那边准备妥当后,已经把状子递到了布政司衙门,布政司衙门也有自己的刑狱部门,民政案件是归布政司管理的,刑事案件则归提刑司。而且布政司有咨询民情之权,是以布政司便给提刑司发了一道咨情公函。
一见此事都惊动布政司了,提刑司也不好继续装聋作哑,于是便派了两个人前往水西,提叶小天赴水西审理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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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西,红枫湖畔,夕阳西下,彩霞满天。
草地上张着一张大网,一个穿着彝家服饰的老妇人坐在网下,正在捻着网线补着网上破漏的窟窿。她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满脸皱纹,可是耳不聋、眼不花,居然还能补鱼网,足见身子硬朗。
不远处,一个俏丽的彝家小姑娘笑嘻嘻地跑过来,蹲在老妇人面前,把手放在老妇人膝上,握住她的手,甜甜地叫道:“老祖宗,我去你房里找你,不见你的影儿,就猜你到这儿来了。”
老妇人一见她乖巧可爱的孙女儿,满脸皱纹都笑开了花:“就你丫头聪明!呵呵,今儿又去哪儿疯了,这么晚了才回来。”
少女皱了皱鼻子,鼻翼处荡起可爱俏皮的纹路:“人家才没出去疯呢,就是到岛上逛了一圈儿。”
少女灵动的眼珠微微一转,声音便愈发甜了,甜的有些发腻:“老祖宗,人家想去水西玩,好不好?”
老妇人已经拿起梭子,重新织起了网,听到孙女的话,老人眼中便浮起一丝了然的笑意:“就知道你这臭丫头没这么殷勤,你前不久不是刚去过水西吗,怎么又要去啊?”
少女嘻嘻地笑:“这不是妙雯姐姐约我嘛,盛情难却嘛,人家要是不去该多不好意思。”
少女生得十分甜美,有一种模样是男人见了喜欢女人见了也喜欢的,大概就是她这种长相了,那是一种诱人的魔力,只要你接近她一定距离之内,就会被她的魔力所吸引。
这样一位在上古时候常被尊称为“倾城祸水”的少女,自然就是声名赫赫的“胭脂虎”----夏家大小姐夏莹莹了。
老妇人叹了口气道:“你呀,老大不小的人了,成天就知道疯。去吧去吧,要是不让你去,还不知道你有多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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