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庆帝登基没几年, 头顶的那座镇山太岁又搬去了皇陵久住。此时正是锐意进取,秣马厉兵之时。
这两年沿海之地常闹匪乱,荣庆帝震怒异常, 派了重兵前去剿匪。要一扬泱泱大国,天.朝上邦的威武和气势。
这一仗并不难打, 不过随着沿海之地捷报传到京城, 又有海的另一边的番邦蛮夷派了使臣想要与朝.廷结秦晋之盟。
朝.廷众人上上下下的看着手拿国书的来使, 听他们大舌头的一样的汉话。好在骨子里的含蓄修养, 说不出他们贼拉拉的嫌弃他们异色的眼珠子和五颜六色的头发的话。
不管怎么说, 从大局考虑这门亲事都会成。只是荣庆帝没适龄的公主, 当然哪怕有也舍不得。
宗室那里更是在听说了这个消息后,一波定亲的, 一波成亲的, 还有一片病倒的。将拒绝之意表现的清清楚楚, 明明白白。
总之就是皇帝,王爷以及宗室人家都不乐意将闺女嫁到蛮夷番邦去。
那行叭,到是可以效仿一下汉元帝出一来昭君出塞。
只转念又一想,此一时彼一时了,如今的宫女封郡主身份都太低。而且居宜气, 养宜体,宫女的气质也大多不如真正的贵女雍容。
打发个宫女...好像也体现不出上国风度。
荣庆帝叹了口气,心忖了一句, 算了, 宫女还是做陪嫁吧。
......
朝中的消息一传到民间, 探春的心就活了。
‘我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业,那时自有我一番道理。’
探春想到了她曾经说过的话,立过的誓。如今远嫁他国的消息一出来,探春便开始在心中计算得失。
荣国府已经没了。他们二房...老爷充军发配,除非大赦天下,否则再无回家之日。宝玉被贼子掠到寺里,如今受了惊吓了,正守着云丫头死活不出门。
珠大嫂子带着兰哥儿投奔娘家,已经与他们这支断了往来。大老爷这一房待她不过面子情,老太太...哼,没了利用的价值,如今瞧她就跟当初二姐姐在家时没两样。若不是身边无人,只她一个小辈侍候陪伴,怕是她也不会过得这么消停。
呆在大房,终究是客。她如此,一半为自己,另一半也是为了姨娘和环儿。
如今,能让她放在心上的,也就姨娘和环儿了。若她争这个机会,也不知道姨娘和环儿今后如何。
不过想来,如果她自请远嫁,朝.廷应该会厚待她的家人。
只是一番风雨路三千,这样的决定探春始终下不来。
就在探春犹豫不绝的时候,贾琏也回来了。
贾琏一走多年,再回到京城才发现京城,或者说荣国府的变化大的可以用一句物是人非来形容了。
曾经赫赫扬扬的荣国府已经被查封了。
数张交叉的封条封在荣国府的正门上。
和对面的宁国府一比,破败萧条。
带着汉话说得极好的昆仑奴去了客栈,之后便叫了店小二去打听这两年荣国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外面走了一圈,才知道当初自命不凡,骄瑟**逸的井底之蛙多让人...羡慕。
纨绔的理所当然,不知所谓。
这几年随船走了好远,几经磨砺生死,尸海滚爬,到叫贾琏整个人都宛如新生。
离家多年,不是不想家。而是时间越长,越是不敢归。怕的便是物是人非以及他思念的那个家已经无人再挂念他了。
回想前尘往事,贾琏不禁苦笑,也许诺大的荣国府,只有一个人会想他吧。
也许气到深处还会踩着门坎子破口大骂吧。
...他真是个混蛋。
唉~
这一次听说他做生意的番邦海国竟然想要向天.朝求亲,贾琏便动了心思。
跟着番邦的海船回天.朝,然后去看看那坛他不珍惜,险些打碎了的醋坛子。
若是她愿意,他会带着她一起走。
番邦海国不比天.朝,他们那里是真的讲究一夫一妻。没有姨娘,没有通房,但在那里生活,更容易一些。
没有女戒,没有子嗣压力。
只要愿意,那里的女人,可以活成一匹野马。
肆意,张扬。
刚到那里的时候,他也曾色心不改的养了情妇。
然而不学无术的他没过两天便想起了一句偶然听过的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白天,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番邦海国做生意。夜里,尤其是午夜梦回之时,心里想的,念的还是那颗吵吵闹闹从小一起长大的酸梅子。
拥有的时候不珍惜,失去的时候才明白那个总让他觉得烦燥和压力的女人早就成了他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长叹一口气,心里都是悔不当初。
当年他一走了之,也不知道这些年她是否安好。
呵,怎么会好?
不能生育,没有子嗣,不得公婆喜爱,还有一群心怀叵测的亲戚和不服管教,势力刻薄的下人,她即便是个霸王一样的人,怕是也过得很艰难吧。
还有他。
生死不知,没有期限的等待...按了按心口,贾琏发现近乡情怯这种心情都没办法叫他的心不抽痛。
她纵是百般不好,曾经对他却是整颗心的炙热。是他一步步将她逼成了那副样子。
......
从店小二那里得到了大部分他想知道的答案后,贾琏沉默了半晌后,又派了人专门又听打了一回更详细的。
等知道了这几年发生的所有事情后,贾琏摇头苦笑的拿出当年离开时带在身上的随身荷包。
叫人送到如今的贾府,送给守活寡的琏二.奶奶手里。
至于他,老爷和太太既然已经认为他死了,那就当他真的死了吧。
他自幼在老太太身边长大,虽然不及贾珠元春得宠,却也极亲近二房。
他眼里父亲样样不及二叔,长大了还会掩饰一二,小的时候怕是伤透了父亲的心。他不能为贾家开枝散叶...父亲当没有他这个儿子了,又能怪得了谁。
他此次回来,其实也从未想过长久的留下来。番邦海国虽不及天.朝,却更适合他,也会适合她。
他早晚都是要走的,若非机缘巧合他可能再也不会回来,既如此,便叫他还是当个死人吧。
琮哥如今儿已经考上秀才,又求娶了书院院长的女儿,父亲有个如此出息的儿子,他再走也能放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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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儿这几年,可能是读书识字了,心气平了不少,整个人就沉静了许多。没了管家的俗物,长日漫漫,不但开始看书,还捡起了女红,没事做些针线。
整个人与贾琏离开时,真真是判若两人。
然而当凤姐儿看到那个眼熟的荷包时,还是激动的恢复了不少曾经的模样。
凤姐儿自小不擅女红,贾琏的那个荷包是平儿做的。但样式和下面的穗子却是她做的。
所以和精致的荷包比起来,那穗子看起来就和精致搭不上边了。
就像一个衣着华丽的美人穿了一双草鞋。
凤姐儿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荷包,捧着荷包时双手颤抖个不停,期盼是那个人,又担心这还是她众多痴梦里的一场。
荷包里有东西,一张写了日期时辰地点的字条和一块贾琏走时佩戴的玉佩。
他真的回来了?
真的回来了吗?
因看书习字和做针线,凤姐儿早就不留长指甲了。此时攥紧拳头,并未伤到手,但钝钝的疼痛也叫她终于回过神来。
好你个贾琏,竟然还敢回来?
凤姐儿咬牙切齿的骂完,便叫人准备马车了。
字条上的日期是明天,但凤姐儿却等不到明天了。让人备了马车,只带了两个丫头便出门了。
一路到了客栈,凤姐儿跟本没顾及什么大家奶奶应该如何如何,而是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又语速急快的问了字条上那间客房的位置。
似有所感,在凤姐儿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冲到客栈二楼的时候,贾琏也打开了客栈房间的门。
四目相对,转眼便是泪流满面。
凤姐儿扑过去,一顿小粉拳头捶在贾琏身上。贾琏怔了一瞬,一把将人抱回客房。
番邦海国的热情和不含蓄直接体现在这里了。
至于这对分别多年的小夫妻要说什么,做什么,如何商量,那就不足与外人道了。
不过最后的结论倒是如了贾琏的愿。凤姐儿会跟着贾琏走,远渡重洋重新开始生活。
哪怕他们一阵子都没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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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儿永远是凤姐儿,她永远知道怎么趋吉避害。
她问了贾琏这些年在那边的生活,用现代财务审计的方式盘问了贾琮在那边的‘交友’情况后,这才有闲心管一回那边的风土人情。
在见到贾琏之前,坐在马车里时,凤姐儿还想了很多。
如果约她见面的人就是贾琏,那贾琏为什么不回家?
他为什么要约自己在外面见面?
难道他这次回来不准备回家?
他知道自己识字,所以给自己传信。他询查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生活?
......
那他...还会不会走?
想了很多。不光是想了这一路,而是这些年的日日夜夜她一直在想。
当年的事,他有错,她的错也不少。后来他离家远走,她独自苦守。
凤姐儿想只要他一句话,她便愿意跟着他刀山火海,千里奔袭。只要知道他在哪,凤姐儿自己都会打上门去,何况他来接......
稳下心弦后,凤姐儿心情极好的开始计划在异国他乡的生活。
首先,不管那地方被贾琏说的多好,他们也得有权,有身份。
其次,就是有银子。
对了,番邦海国这次要求娶天.朝贵女的事便可以拿来做个文章。
三丫头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她却不是瞎子,早就发现这个消息传到内宅后三丫头经常失神了。
若是三丫头嫁过去了,那么做为三丫头的兄嫂,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