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良久后,“小花猪”还是被太监们从广陵王怀里抢了出来。可是太监们也没捉牢那因搽了香粉而滑不溜丢的猪,还是让她摇晃着猫眼绿的耳环,娇声惊叫着跑掉了。
于是,章华宫里,满地跑猪,满屋追猪。其中还伴随着广陵王愤怒的咆哮和伤心的哭喊。
对于广陵王的反应,我有点始料未及。一个人,一个尊贵无比的皇子,竟然对几头猪恋恋不舍到这个地步,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他给我的感觉,似乎我们不是在杀他的猪,而是杀他的人,而且杀的还是他的挚爱亲朋。
那口小花猪,则仿佛是他的情人一般。看他和“小花猪”紧紧依偎着拥抱在**的情景,还有太监们强行分开时他眼里的闪现的惊恐和不舍,竟让我有一种“棒打鸳鸯”的罪恶感。
小花猪也没有辜负广陵王的一往深情,在她最后终于被太监们捉到后,竟然望着广陵王的方向流下了依依难舍的泪。
看着一人一猪隔着人群无言相望,泪落如雨,我和皇上,还有所有在场的太监宫女都惊呆了,也吓苕了。
因为,那情景,真的真的太诡异了。
一时大家都呆呆地站立着,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大家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反应。
还是皇上沉得住气,很快就回过神来,命令太监们立刻把花猪小姐拖出去处死。
广陵王听了,立刻疯了一样挣开拉着他的太监,冲到我面前跪下说:“皇后娘娘。求您饶过我的小花猪吧。只要您饶过她,我以后什么都听您的。你不喜欢我当太子,我就不当。”
此言一出。大伙儿更是目瞪口呆。.1-6-K小说网,电脑站www,shushuw.Cn更新最快.
皇上以前只想天天斗蛐蛐不想当太子,本来就已经够让人奚落的了。想不到他地儿子更有是过之而无不及。竟然迷恋一头母猪到了连太子都不要的地步。
爱美人不爱江山那是“风流天子”,爱蛐蛐不爱江山是“顽童天子”,爱母猪不爱江山又是什么呢?
非常之人,非常之事,实在让人难以用言辞表述。
但不管怎么说。多情若此,怎能不令人感怀?广陵王和花猪小姐的情义,简直可以惊天地泣鬼神了。
人家早就说过,俺是善良、正直地好皇后嘛,当然不会忍心拆散他们。
于是我赶紧向皇上道:“请皇上息怒!小花猪既然是广陵王最心爱的宠物,就暂时留着吧。其实,京城里这两年兴起宠物热,养什么地都有。不信您问问张泓就知道了。广陵王养一口猪当宠物也不算惊世骇俗,听说还有人养蜥蜴呢。”一边说一边向张泓使了个眼色。
张泓也不想皇上父子闹僵了。赶紧顺着我的话说。并例举了许多京城贵族们养的奇奇怪怪的宠物。
两人劝了半天,我又附耳对皇上低语了几句,才让皇上勉强答应先把小花猪关起来。容后再处理。但有一点,广陵王必须答应从此不再养猪。若再重犯。一经发现,所养之猪通通格杀勿论。
广陵王为了救他的小花猪。自然是满口答应。
等一切终于平息下来,天都快黑了。
在渐渐降临地暮色中,我和皇上一起踏入了东宫的大门。
面对我们住了将近十年的故居,那熟悉的宫院,那我们曾走过无数次的回廊,心里自有许多感慨。但皇上一直无精打采的。尤其是看到刚刚才拆除的猪圈,即使隔着朦胧的暮色,我也看得出他一脸的难堪。
站在一股怪味----因为又是猪身上特有地臭味,又是香粉味----的猪圈前,皇上心事重重地说:“我是素来不讲究那些门第出身的,我甚至一直很向往平民生活。所以,对于谢玖地出身,我从来没有介意过。先皇太后也跟我一样,当初她千挑万选,最后选中了谢玖来做我的启蒙女官。”
我静静地听着,一言未发。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皇上说起谢玖。多年来,谢玖是我们之间地一个忌讳话题。而事实上,对她从最开始地得宠到后来的失宠,我是非常好奇地。毕竟,她是皇上的第一个女人,也是他唯一儿子的母亲。即使他已淡忘了她,广陵王的存在也会时不时地提醒她的存在。
从那时到现在,皇上到底对她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分开多年后的今天,他对她,是否也有几分惋惜,几分……想念?
正胡思乱想着,只听见皇上陡然转换语调说:“可我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讲究门第出身也并非全错,人,真的是有血统的。儿现在这样,如果不追索到他母亲的出身上,就真的无法解释了。”
说到这里,他回头看着我,用一种遗憾的、困惑的语调说:“为什么我们就不能生下一个皇子呢?南风,我好想有你的儿子。尤其是最近,儿让我这样失望,我这种想法就越来越强烈。我常常会情不自禁地想,如果是我和你的儿子,肯定又俊俏,又聪明,他一生下来我就册封他为太子。”
我呆立当场,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震惊。原来,皇上对我没有儿子之事是如此的耿耿于怀。他一直不提,我就天真地以为他不在乎。
这次因为广陵王养猪一事的刺激,逼他说出了真心话。
难道,皇家夫妻再深的恩情,也敌不过合格继承人带来的压力?
我突然想起了最近隐隐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我原本以为那些纯粹是谣言,只是一些想借女儿求富贵的大臣们自己在那儿做着白日梦,皇上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现在看来,所谓的流言,也并非是无中生有,而是其来有自。
我猛地问皇上:“听说礼部正在筹备给皇上选妃以充实后宫?”
皇上没料到我会突然有此一问,竟然楞住了,半天都没回答我。我的心像掉进了冰窟窿里。
如果是以前,皇上肯定会马上出言否认,而且还会嗔怪我冤枉他,诬赖他,一阵撒娇,让我“补偿”对他的“伤害”。
可瞧瞧他现在的反应?
我冷冷地说:“这问题很难回答吗?皇上只要回答一个字,最多两个字就够了。”
见他还是在那里装深沉,我又问:“是一个字的回答对不对?”
他居然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臣妾恭喜陛下了!”
我俯身施礼,然后疾步转身离去。他仍呆立在原地。
夜色迷离中,我们渐行渐远,慢慢地,再也看不见彼此的身影。
晚风中,似乎传来了他的呼喊,又似乎,只是我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