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戴笑愚。

天资其实并不好。

身体孱弱，痴傻呆笨，三岁仍口不能言。

可怜的是，出生之后便没了娘。

戴家老爷戴光远急坏了。

虽然修真家族，优胜劣汰。

但毕竟是自己血脉亲子，他为此费尽了心思。

山野偏方用了无数，戴笑愚却始终不见好转。

直到有一天，一个带着哭脸面具的邋遢老道，找上门来。

“此子前世为妖精夺魄，所以才生得如此。”

“但天道公平，他虽心神有缺，却是天生的五气朝元之体。”

“若你愿意将他送上七星门，拜何飞扬为师，我不光会治好他，还会赠你们戴家一场造化。”

五气朝元体？

戴家只是一个挣扎求生的小家族。

虽然近来出了些许天才，但戴光远从未听过体质之分。

幺子浑噩，已无他法，若有手段能救得，那便试试。

更何况，七星门，翰月大圣何飞扬之名，那可是如雷贯耳。

儿子能拜他为师，简直是祖上烧了高香！

戴光远病急乱投医，同意了那面具老道的话。

那老道士以指点向戴笑愚的眉心。

浑噩的戴笑愚，竟清醒了！

……

幼年的记忆，多是模糊不清。

即便是聪慧之人，怕也鲜少能想起三岁前的事情。

幼年痴傻，心性纯粹，没有多余的心思。

戴笑愚观看这段记忆时，倒不至于像之前那般，心陷其中。

后面的事儿，戴笑愚倒有印象了。

年少聪慧，三岁已能背得万字长文。

有七星门人下山测试根骨，五气朝元被其看中。

测试通过，山门传话，何飞扬钦定收徒。

家族由此壮大，远亲络绎不绝的寻来……

许晴柔一家与戴熏儿一家，也是因此建立了联系。

戴笑愚苦笑。

前世被妖精所害啊……

原来，我一早就穿越了？

只是没想到，自己拜师，竟是被人安排……

“戴兄，这次没想到什么痛苦的事吧？”

陈长生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戴笑愚摇了摇头。

“还好。”

“陈兄可知这世上有什么流派的修士，是戴着哭脸面具的？”

陈长生想了想，回道。

“藏头露尾，多是苟且之辈，或许是些邪门歪道？”

“戴兄可还继续？”

看来陈长生也不太清楚那戴面具的情况……

戴笑愚为大宗师境，且在洗礼时服用道心果。

他的洗礼自与常人不同。

法力运起，顺着命弦感知了一番主角团。

主角团的洗礼，倒是已经结束。

叶之秋已被重塑了肉身，气息绵长。

韩力姜青云辰夏几人的气息，也浑厚了几分，显然受益匪浅。

姜安安与南宫嫣然也是面色平静，显然也没被占什么便宜。

见他们无碍，戴笑愚点了点头。

“继续。”

前身……

或者说，他本人其后的记忆，都十分连贯。

唯独突破大宗师失败的那一阵子，身受重伤，意识恍惚。

既已转世，前世今生当无瓜葛。

何飞扬做了什么，让他想起了前生的记忆？

戴笑愚再取出一枚道心果。

不知是心中焦虑，还是这果子本身的味道。

却让他品尝出了一分苦涩来。

贯清净泉落于身上，冰凉入心，舒缓了他的不安。

这一次的回忆，倒不是第一视角观看了。

戴笑愚宛若游魂，漂浮在天花板上，俯瞰着整个房间。

重伤昏迷的他躺在**。

而满脸冷漠的何飞扬，正在床边，低头看着他。

在戴笑愚的记忆里，何飞扬一直是个爱笑的老头儿。

即便是敲打教育他，也多是以调笑揶揄语气，整个人还是和蔼的。

那垒土为坛凌空一指绞杀外道，也不过是风轻云淡的表情。

这是戴笑愚头一次见到，冷若冰霜的何飞扬。

他目光闪烁，隐有杀意。

“要我说，你干脆杀了他得了。”

一只雏狗从何飞扬袖口中跳了出来，口吐人言，声音尖锐。

正是之后为戴笑愚取名的旺财。

“你从噬心殿手中把我截了，与噬心殿已势同水火。”

“他身上可有着噬心殿的手段，保不齐什么时候反噬你。”

幼稚的狗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像极了夫妻吵架时在一旁拱火的熊孩子。

何飞扬抬起了手。

却见**那昏迷不醒的戴笑愚，低声呢喃。

“师父，徒儿没用……”何飞扬那手顿住，却落不下去了。

他长叹一声。

“罢了，若非有他……”说到此处，何飞扬沉默片刻，又是一声长叹。

“唉，一切都是因果。”

旺财在一旁提醒道。

“他前世为妖邪所害，所以今生心神有缺。”

“噬心殿的手段虽补齐了他的心神，但也只是外道之法。”

“天劫之下，神魂缺漏被放大，所以他突破大宗师时功败垂成。”

“你即便不杀他，以他现在的情况，神魂也终会消散，自此卧床不起，宛若活死人。”

说到此处，旺财再度拱火。

“不如杀了吧！

免得他接下来受苦。”

何飞扬沉默良久，最终开口道。

“不，其实有法子可以治好他。”

“我们打个赌，如何？”

“若我能让徒儿醒来，你便留在七星门，为我七星门镇压一甲子气运。”

旺财狗脸上浮现出了桀骜的表情。

“赌就赌！

我还不信了，你不过区区神徒境，还能有神明手段不成？”

却见何飞扬一把拎起了旺财后颈。

旺财浑身无力，狗脸上满是惊恐。

“你要做什么！

？”

何飞扬笑了笑。

“你不是死神么？

死神当执掌万物轮转，用你为引，定有法子救他。”

旺财梗着脖子，拼命挣扎，但雏狗哪会是圣阶的对手。

“你疯了！

！若我有缺，还怎么履行方才的赌约！”

何飞扬正待说什么，豁然回头，与漂浮在屋顶旁观的戴笑愚目光对视。

“谁！

？”

那双眼睛宛若出鞘的利剑，满是警惕与杀意。

惊得戴笑愚一个机灵。

待他回过神来时，却已又回到了太阳洞天的静室中。

也不知是不是何飞扬那一眼的缘故。

此刻他，依然是旁观者的视角。

自己盘坐在蒲团上，闭目冥想。

陈长生，正满眼好奇得看着他。

这种魂游天外的感觉，倒十分奇特。

戴笑愚倒没急着回肉身里去，而是整理起了方才所得。

连在自己记忆中旁观，都能被师父感知到……

圣阶强者，恐怖如斯！

幼年那个带着哭脸面具的老道，竟是噬心殿的人。

他身上，竟有噬心殿的手段？

而自己之前突破大宗师失败，也是因为噬心殿？

思虑到此，戴笑愚不由心头生寒。

噬心殿从那么早之前，就埋下了自己个伏子，用以谋划七星门么？

可彼时师父何飞扬，并没有抢夺到死神啊……

戴笑愚想不到噬心殿将自己埋伏进七星门，所图为何。

但无论如何，他心头悬着的那柄剑放下了。

自己不算是穿越，而是转世。

他还是师父的弟子，只不过被补全了魂魄，所以才回忆起了过去。

所以，我这段时间和师父之间的斗智斗勇，都是在自作多情？

戴笑愚苦笑起来。

“恭喜戴兄，照见己身！”

静室内的陈长生站了起来，对着戴笑愚的方向拱了拱手。

“戴兄，请神魂回体，自会感悟到你的道心。”

“在下方才观戴兄悟道，心有所感，准备回山修行了，便不陪戴兄久坐了！”

言罢，他也没等戴笑愚回应，推门而去。

神魂离体，照见己身。

戴笑愚利用剧本系统，从陈长生处获得感悟时，有过这种体会。

到了这一步，已经算是摸到“真我”的门槛了。

回到身体里后，便会触发道心顿悟。

戴笑愚了然，顺着身体的感应，神魂回身。

许是心头包袱放下，许是那些隐藏在深处的记忆寻回。

戴笑愚从未有如此刻一般，身心通泰。

从陈长生那里获得的感悟，毕竟不属于自己。

只是隔靴搔痒，哪有自己亲自体会来的痛快？

戴笑愚不由沉迷其中。

何飞扬曾经让他“做自己”。

彼时，戴笑愚只当是何飞扬让他演好天骄的角色。

去恣意妄为，打草惊蛇。

如今想来，这其中是否又有深意？

呵，难怪醒来之时，戴栢众人没有察觉出我的不同。

原来我这几个月来，只是在演我自己！

我是前生那挣扎求生的演员。

我是今生冠绝当代的天骄。

我就是我，我就是戴笑愚！

戴笑愚心中有悟，只觉自己脑海中，凝结出了一道浅白色的光芒。

光芒柔和，让他时刻保持着冷静与清醒。

道心初生，其名“万象”。

光芒照入心间，“本我剑意”获得了提升，戴笑愚冥冥中有所悟，他再施展剑意之时，能更快找到敌人的弱点。

光芒照入丹田，与三层命宫中六颗星辰之光交相呼应，星辰光芒越盛，戴笑愚的六个神通，皆有增强。

除开这些，戴笑愚自身所学熟练的术法更上一层楼，也能更快施展。

当然，道心不止如此简单的增幅。

道心即名“万象”，自然包络万象。

戴笑愚上辈子是个演员，虽然扑街，但也演过不少角色。

这辈子虽然也有坎坷，自己也“演”了一段时间的自己。

道心，让他对自己的身心，有了极强的掌控力。

戴笑愚好似将演技融会贯通，能随心意变化自己的各种表情心情与气场。

甚至还能让自己短时间内，伪装成其他人。

这不是玄幻术法，也不是凡俗缩骨易容武技。

就是一种……

比较唯心的演技。

我觉得我是，我便是……

戴笑愚睁开眼，只觉有趣。

配合起无影门的“嫁接”命弦术。

自己的“小号马甲”，可以提上日程了。

他伸手一翻，自储物袋内取出了剩余的道心果。

之前交易，道心果有十二枚，自己吃了三枚，还剩九枚。

只是现在，再吃无用。

一个修士，的确可以有多种道心。

道心也能借由顿悟提升。

可噬心殿对自己所作所为。

还有方才寻回的第一段记忆中，那道倩影。

都已成了戴笑愚道心升华的阻碍。

戴笑愚冥冥中有一种感觉，若不解决某个谜团。

他的道心，难有变化。

……

陈长生推门而出。

却并不是如他所言，心有所悟，急着去闭关。

而是寻到了正初大圣。

老道已经带着队伍回来，正提着魂灯，琢磨着之前捡回的面具。

陈长生恭谨一拜。

“师父，戴笑愚是道心初生，之前未有觉醒过道心。”

“那法相乘骑的骅骝，或与我知守观的心法有关。”

老道叹了口气。

“如今七星门与知守观刚刚缔结关系，你难道要为难于他？”

“他大可说是那叶之秋传他的，反正你当初也做主，表示不再追究。”

他耐人寻味的笑了起来。

“长生啊，你有何打算？”

陈长生张了张嘴，复又闭上。

戴兄，这也在你的算计之中么？

他已为戴笑愚的远见所折服。

但身份如此，容不得他说泄气话。

“请师父教我。”

老道陈某弹了弹面具，又指了指魂灯。

“真正的智者，不是一定要处处比人强。”

“而是要学会借用强者的力量。”

“你将这两件物什给他送去，若他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你便帮他一把。”

“之前，是要避着他，如今避无可避，不如增进情谊。”

陈长生领命，收回了面具与魂灯，躬身退去。

当他再度寻到戴笑愚时，戴笑愚已然出关。

正在打量自己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两个“弟子”。

“你修的风行术法，五行属木，我可以传你一些感悟。”

能看到两套剧本，戴笑愚如何不知他们命运的变迁。

虽然心中感慨自己最近开始走运。

但白送上门的“气运之子”，凭啥不要啊！

戴笑愚琢磨着林雷的人生剧本，有点眼馋他那“风行术近于道”。

好东西不嫌多嘛。

至于林雷的妻子姜丽。

此女乃天生水灵体……

就是这女孩，全身筋脉都是水灵根做的那种。

简直离谱得不行！

虽然戴笑愚自己也善于水行，也有感悟。

但要说教导，的确不如琅嬛福地丰富。

倒不是戴笑愚想把碗里的韭菜往外扒拉。

只是，他有些想表妹了。

噬心殿的消息，一时难以寻获。

不然，顺路去看看？

陈长生旁观了师礼，待到戴笑愚无事，方才上前。

“戴兄，我师父除灭了清风界妖人，寻得这两件东西，说与你有缘。”

戴笑愚目光落到那面具上，不由一凝。

虽然面具简朴，但其材质，与幼年时那老人的哭脸面具，几近相同。

魂灯自燃，其中传出了刘长青断断续续的声音。

“笑愚，门内…有奸细…噬…心殿…阴谋…琅嬛福地…有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