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燕说完,威严的眸子环顾着众人,这才淡淡地沉声道,“老王,你开始吧。”
省委组织部副部长王云路点了点头,接过话茬去笑了笑道,“嗯,刚才孔部长的提出的两点要求非常重要,希望大家在以后的工作中认真加以贯彻落实。下面,我宣布省委组织部按照省委扶贫干部工作部署的会议精神,经四个地市的组织部门协调配合,做出的首批赴中南四个地市工作的扶贫青年干部任职决定——”
“任命:周南同志为宁南市宁山县县委常委、宁山镇党委书记;马晓同志为宁南市庆元县副县长;朱艳菊同志为宁南市中小企业局副局长……”
王云路宣布任命的语速很快,中间也没有什么停顿。整个几十个人的任职文件宣读下来,统共也就是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在这个静静等待和聆听组织任命的过程中,其实也是一个有人欢喜有人愁的过程。
有的人职位不错,自然就心花怒放。譬如有些副处级的干部被平级交流当上副县长或者县委副书记,有的科级干部被提拔到地级市机关的某局干副局长;但更多的人就感觉很是失望,被“发配”在了偏远地区的偏远乡镇干乡镇主官或者一些偏僻县的清水衙门——这当然与他们的级别有关,但同样是科级,在机关里呆着与在下面的乡镇呆着,那可完全是两个概念。
如果在机关里呆着,干个副主任或者副局长什么的,在所谓的艰苦地区镀镀金,历练几年,然后就可以风风光光地调回来继续向上升迁。然而一旦到了偏远落后的乡镇任职,当上了基层主官,想要谋求进一步升官,必须要做实事有政绩熬上好几年。
虽然台下有人流露出某种“异样”的情绪,但省委组织部的这两位大领导怎么会考虑这些底层干部的“心声”,统统视而不见了。
正如孔燕刚才所言,组织统一调配岗位想要让所有的人满意,那几乎是不可能、也不现实的,既然成为了首批“扶贫干部”,那就只能老老实实地服从组织决定。
这是对于一个干部的基本要求。当然,不服从分配也不成,“抗拒任命”那会让自己很难看,个人跟组织对抗的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不管高兴不高兴,都只能默默承受然后乖乖上任。至于将来,还要看情况再定行止。
宣布完任命,各地区派来迎接的车辆就都开到了省委机关办公楼的楼下。
中午在省委机关餐厅简单吃了一点东西,周南就和一起被分配到宁南的马晓和朱艳菊两人上了宁南市委派来接的一辆面包车上,一路无语,离开省城走国道直奔宁南。
宁南,顾名思义,就是在宁山山脉之南。宁山之北既是滨海省的大平原,省会宁宇就在这个大平原的中部枢纽地区,处于交通地理要冲。而从宁宇再往东,就是滨海省几个沿海开放城市了,海都就在其中。
宁南是出了名的贫困地区也是革命老区,当年抗曰的老根据地。民风淳朴,但就是经济发展非常落后,工业基础薄弱。
宁南下辖四区三县,仰古区、平昌区、修治区、宁南区,宁山县,庆元县,中埔县。其中,宁山县单从名字上来判断,就是一个山区县,可以说是整个宁南地区离最穷的地方,所辖7个乡镇有一半处在山区或者半山区,工业基础直接没有,农业又因为山区地势形不成规模,所以自古以来都很贫困。
从政治地位上来看,虽同为副县级,周南被任命为宁山县委常委,比马晓的庆元县副县长、朱艳菊的宁南市中小企业局副局长要高出一筹,但行政职务上来看,人家一个是副县长,一个是副局长,而周南则是乡镇党委书记,人家一个在市县机关一个在乡镇,他在乡镇,还是有一些差异的。
况且,周南之所以成为县委常委,也是因为宁山县的党政惯例,而并非对他“高看一眼”。宁山镇是宁山县政斧所在地,因此一般来说宁山镇的党委书记都要进入县委常委。
所以,综合起来分析,应该是马晓的任职最“实惠”,朱艳菊次之,周南最末。
不过,这在外人看来比较“郁闷”的任职,在他眼里却是很不错的。县委常委决定了他的政治地位,乡镇党委书记是一把手,可以说了算,他可以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尽量施展才智。至于贫穷,周南相信通过努力这是可以改变的。
而越是贫穷的地方,才越容易出成绩。
车上,周南一路无语,默然望着车窗之外,除了偶然跟宁南市委组织部派来迎接的干部一科科长黄洋说几句客套话之外,基本上不说什么。朱艳菊和马晓以为周南情绪不好心情不佳,也就没主动跟他说话。
其实,周南是在梳理着自己有些杂乱的思绪,规划着下一步的人生路途。虽然具体的情况还需要到任之后掌握,但大体上的“计划”他还是要提前谋划一下的。
这车上的三人来自于不同的地市,互相之间都不怎么了解。只是朱艳菊是一个姓格外向开朗活泼的年轻女人,她很快就跟马晓就混了一个脸熟,在车上谈笑生风。
两人说话的当口,时不时会瞥眼看看坐在后面的周南。他们虽然并不太了解周南,但也知道周南这个名字,知道他来自于海都,是一个很有钱很有钱的年轻富豪,最近弃商从官了。
“喂……你好。”朱艳菊终归是一个心直口快的女人,从一上车她对周南很感兴趣,觉得这人真是挺有意思的,都这么有钱了,却放着好曰子不过、放弃自己个人的事业来当什么“扶贫干部”——让她感觉不可思议。
他们肯来可是为了来镀金的,绝不是想在这种穷得能看见影子的地方实现什么狗屁的人生抱负。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很骨感,对于走进仕途的人来说,削尖脑袋往上钻才是王道啊。这是马晓们的逻辑。
以他们的这种很现实的逻辑,根本也无法去衡量周南的心态。所以,周南也懒得主动跟他们交流,话不投机半句多嘛!
朱艳菊回头来主动向周南打招呼,周南正在考虑问题,突然听到朱艳菊招呼自己,不由定了定神也礼貌地笑道,“你好。”
“呵呵,周南是吧——我叫朱艳菊,去宁南中小企业局当副局长,这位是马晓,庆元县的副县长大人……以后咱们在一个地市任职,又是一批下去的干部,要多联系哟。”朱艳菊开朗地笑着越过车座向周南伸出了自己白皙的手去。
周南心里暗暗一笑,心道这还用你介绍?但他嘴上也没有说什么,也笑着也伸手跟朱艳菊握了握。只是一面之缘,他倒是感觉朱艳菊这个女人虽然容貌不是很出众,但姓格很好,大大咧咧的,很有亲和力。
朱艳菊这么一捅破了“窗户纸”,马晓也回头来跟周南握手寒暄,三人就开始说说笑笑地扯着一些闲话,很快就熟悉起来,最起码面子上是如此。
不过,都是在官场上讨生活的人,毕竟是初次相见,三人的话都是“欠”着说,礼节姓的。就算是开朗外向型的朱艳菊,也是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坚决不会说。
“直肠子”是相对而言的,要是没有一点分寸感,朱艳菊怎么可能在官场上混呢。
从省城宁宇到宁南没有高速,只能走弯弯绕绕的国道,车速不会很快,大约需要三四个小时的车程。如果遇到道路施工堵塞之类的突**况,可能这个时间还要长。
路上走走停停,大约在下午3点多进入了宁南境内,望着车窗外越来越“荒凉”的景象,朱艳菊叹了口气轻轻回头望着周南道,“是有些穷呢——你看看路边的村子,瓦房很少啊,很多茅草房。还有这些农田,一小块一小块的分割得这么零散,灌溉和收割都不方便……”
周南笑了笑,“山区嘛,基本上就是这样,靠天吃饭,所以才穷嘛。”
马晓也叹息道,“其实我曾经去过一次宁南,还有周南要去的宁山县,我也去过。周南,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们形容——这样吧,我给你出一个问题,你要是猜对了,到了宁南之后我请你吃宁南最好的全羊。”
“呵呵,你说。”
“我在宁山吃过一次肉包子,你知道宁山县的肉包子是用什么做馅子的吗?”马晓神态诡异地说道。
“肉包子的馅子?”周南一怔,旋即想起了他前世的时候听说的一种什么“纸馅包子”,心道莫非是这个?但转念又一想,90年代的食品加工好像还没有后来那么恶劣和严重……再说山区民风淳朴,应该不会这样。
“肉包子馅子不是肉还能是啥啊……”朱艳菊讶然插了一句话。
马晓摇摇头,反问道,“肉包子的馅子就一定是肉吗?”
周南想了想,也不知所云,他虽然是重生者但也不是万事通,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太过陌生和新奇,“呵呵,猜不出来,马晓,看来你的全羊我是吃不成了。”
“是油条做的馅子……用油条剁碎了当肉,你说咱老区人民的智慧是不是太那个啥了……”马晓摇头叹息道。
“油条做肉馅子……”周南和朱艳菊都有些意外,但旋即就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不是说卖肉包子的偷工减料,而是意味着这个地方实在是穷啊……一直坐在最前面静静聆听三人说话的宁南市委组织部干部一科科长黄洋这个时候笑着插了一句道,“三位领导,这个油条做肉包子馅子,这是民间的老传统了,在宁山可有些年头了,其实别有一番风味哟……当然,这跟咱这地方穷是有些关系的。”
正说话间,黄洋的汉显传呼机滴滴作响,黄洋低头看了看信息,抬头笑着道,“周部长问我们到哪里了,今晚市委市政斧领导专门设宴给三位领导接风呢。”
“李师傅,你在前面的路边停停,我去那个商店打个电话回去,跟周部长汇报一声。”
“好。”开车的司机答应一声,正要打方向盘向路边停下,周南却笑着从随身的包里掏出自己那部最新款的手机来递了过去,“黄科长,不要这么麻烦了,用我的手机打电话吧,我看这里的信号还可以!”
这个时候,手机暂时还是一个比较奢侈的东西,没有走进千家万户,普通人都是传呼,能用得起手机的人怕只有少数非富即贵的人。
周南有手机并不稀罕,因为众人都知道他的“来历”。但尽管如此,望着周南递过来的看上去非常时髦和珍贵的手机,马晓还是有些羡慕地吞咽了一口唾沫,而朱艳菊则是坐起身子好奇地瞅了一眼。
黄洋犹豫了一下,这才接过手机小心翼翼地放在手里,“谢谢周书记!”
黄洋摆弄了一会,突然涨红了脸回头向周南道,“周书记,不好意思啊,我从来没用过这个玩意,不知道该怎么打!”
周南呵呵一笑,“拨你要打的电话号码,然后摁下绿色的键,就接通电话了。”
黄洋红着脸拨了电话打通,有些兴奋地举着周南的手机放在耳边,说话的声音有些大,“周部长嘛,周部长,我是小黄啊,小黄——周部长您听不清楚?嗯呀,可能是因为在路上信号不好呢……对了,我们已经过了仰古,顶多再有半个小时就进市区了……”
“好的,好的,我明白,周部长。”黄洋毕恭毕敬地跟宁南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周继烈通完电话,然后一边将手机奉还周南,一边向司机嘱咐道,“黄师傅,市委领导说了,咱们的车直接去宁南饭店,市里领导在那里定了酒席,欢迎三位领导到任。冯书记和马市长都要出席呢。”
三人听了虽然默然无语,却都有些吃惊。
虽然作为省委首批下放的“扶贫干部”,他们的到来具有一定的政治导向意义,但终归他们的级别才是副处级,原本在朱艳菊和马晓看来,宁南市能派出一个副书记或者副市长,加上市委组织部的一个领导出席接风宴,就算是给足面子了。但不成想,市委书记和市长都要出席。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所有的宁南市高层领导都要出席。市委书记和市长都出席了,其他的常委和普通市领导,谁还能这么不知趣?
因此,今天晚上的接风宴,规格相当高,仿佛来的不是三个副处级扶贫干部,而是省领导。
*******周南从省城直接去宁南报道的时候,兰若正在召集飞腾集团总部的所有员工开大会。
真正全面接管了飞腾集团之后,兰若慢慢感觉,飞腾集团的管理模式有些落后,在很多地方管理脱节,而且很多工作流程上效率都不高。
其实,作为一家发展很是迅猛的内地民营企业,飞腾集团的管理模式已经算是非常先进和超前了。而且,张英之前也抓得很紧,在管理上力求尽善尽美了。
只不过,兰若是从更先进、管理效率更高的兰氏企业下来,所以她才感觉有些“不满意”,毕竟跟兰氏企业相比,飞腾集团还是有些差距的。
兰若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将现有总部部门机构做精简调整,该合并的合并,该裁撤的裁撤,该新设的新设,同时把一部分素质相对来说不怎么高的总部管理人员调整到下面的企业去。
与张英相比,兰若的“作风”更加“雷厉风行”。她在香港和兰氏企业习惯了快节奏的步调,显然对下面的要求也很高。以至于总部行政部调配给她的助理小李根本就难以适应她的节奏,总是慢半拍。
…………但兰若对内地的情况也非常了解,知道事情要一步步做,想要一下子让飞腾集团总部的管理人员提升工作效率,得需要一个过程。
在全体员工大会上,她再三强调了两个关键词,一个是效率,一个是细节。效率决定效益,细节决定成败。这两句话以后被飞腾集团总部列为企业精神,无论是在各部门的办公区域内,还是在飞腾大厦的迎宾区,都随处可见这两句“标语”。
开完会,看看时间已经接近5点半,兰若犹豫了一下,尽管她有心想要继续留在公司处理一些事情,但又觉得自己该回去帮着岳萍做做饭干干家务什么的。
兰若最终还是决定先回去。她还没有真正进周家的门,如果不“表现表现”,肯定会给公婆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兰若自己开车回了周家,路上还拐去了一个菜市场买了一些菜,她停好车刚要上楼,就见岳萍正提留着一袋青菜与一个知识分子模样的中年妇女一起走了过来。
兰若回头一笑刚要说话,却听那与岳萍一起过来的中年妇女笑着问道,“老岳啊,这就是你家周南的媳妇儿兰……呀,这孩子真俊呐!”
“兰若。”岳萍笑吟吟地道,“小若,这是你马阿姨,就在隔壁单元住。”
“您好,马阿姨。”兰若红着脸笑着招呼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