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官面上没有脸面的捕快,做起恶事来,自然肆无忌惮。老百姓摊事被拘,若要少受折磨,得送“脚鞋钱”、“酒饭钱”。如果被拘者暂时不想到官,得给“宽限钱”、“买放钱”,甚至原告要撤诉,两边都得给捕快“说和钱”。更恶的事儿叫“贼开花”,如果有了窃案,捕快往往会指使拿住的贼多加攀指,把一些没有势力但家境富有的农户指为藏赃之所,为窝赃户。
当然,这样的攀指,开始是不会让县令知道的,但是被攀指的农民,多半会央求捕快想办法,这样,大笔的钱也就来了。收了人家的钱,还落个人情。甚至,钓鱼,讹诈之类的事,也每每跟捕快有关。
反过来,官府也常常把一些恶事,得罪人的事,交给捕快去办。如果当地有乡绅得罪了地方官,如果要整这个人,一般都是由捕快出面。万一失手,官员留有余地。最常见的恶事,是催缴钱粮。
不肯痛快缴税的农户不等于犯法,没法逮捕关进监狱。这种时候,就用得着捕快了。捕快们就把这些农户的户主抓来衙门,关在他们平时休息的班房里,横加折磨,饿他们,打骂,逼他们吃屎喝尿,反正无所不用其极。直到被抓的人的家人实在看不过去了,乖乖把钱粮交了,人才放回去。当然,还得给捕快们一份额外的辛苦费。
李一笑既没亲戚救赎,又无银钱孝敬,所以不光是不明真相的老百姓斥责痛打,一路走来,自然而然不时被押解他的捕快拳打脚踢,不由他暗暗咒骂那燕县令:“这贼厮可害死咱家了!”
受够了折磨,每日仅以白薯填肚,渐渐地皮干骨立,老弱的身躯即将崩溃。李一笑就纳闷了,自己降临此世时候,这位老先生**躺在荒野里,显然家属亲戚朋友就住在附近村里,为何不见有人前来相认?转念一想,不胜悲哀“我知道了,老者病重体弱,显然是被儿女剥光了丢弃荒野的,哪里还有家人啊?”
他彻底寒了心,仰天长叹:“什么孝道,骗名牟利的道具幌子,生于此世太可悲了,不如早死了好!”可寻死也是力气活,衰弱到极点的老头,咬舌头没有牙齿,抹脖子没刀子,总不能闭气把自己憋死。只得改了口吻
,央求:“哪位积德行善,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人们拿他当乱世狗贼,戏之不足,揍之不厌,谁愿少了这个既解闷又解恨的老怪物呢?
哀求了几千几万遍,最后话也说不出。终于有一天,在一处荒郊野岭,跟了他百十天早就脚短腿烦的衙役似有所感,扭脖子低下头看过来。李一笑大喜,干裂的嘴唇连连张合。差役问:“干嘛?”李一笑拼劲了全力,道:“杀。。。。。。杀。。。。。。杀我”。差役道:“求我杀了你么?”李一笑眼光闪耀,全是喜悦感激之意。
那差役笑容诡异,幽幽的道:“成人之美,我定当照办。”举起棍子照准他天灵盖,裂石碎金般狠狠一砸。李一笑惊跳腾空,垂首一瞥,脚底是那老先生头破血流的尸体。
......
光明慢慢消失,灵魂陷入黑暗,感知渐行渐远,终于,李一笑失去知觉。
。。。。。。好像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历经无数个酷暑严寒,累累伤痕超出身体的负荷。猛然一阵刺痛钻心,李一笑翕动眼皮,终于苏醒了。
他冷的发抖,奋力扭动脖颈,左顾右盼,喉咙里“嗬嗬”干呕。
四方光线昏暗惨淡,地上杂草黑泥混杂,散发出刺鼻的恶臭。李一笑喘息着挣扎了许久,逐渐定下心神,只见青石墙壁遍布污垢,顶上滴答漏水,是一间狭窄肮脏的小屋。三面坚壁森然,一面用硬木栅栏封死,外边过道挂着油灯。他扭头观望,眼光停在墙角,那里坐了个中年汉子。
暗自思忖:“这是什么地方?难道我又穿越了吗?”刚想到这里,猛的又想起了什么,紧紧的捂住了嘴巴,唯恐“穿越”这俩字不小心脱口而出,暗暗庆幸“打死我也不敢再说穿越了。”
李一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问:“这。。。。。。这是什么地方?”
那中年人穿件青袍,面朝墙壁独自出神,侧影如山峰一般苍劲。
李一笑暗想“敢情是个聋子?或者是个哑巴?”摸了一个小石子,壮了壮胆子抛了过去,石子落地“叮当”一响,李一笑喊到:“喂,你是谁啊?”那人闻声望过来,就这么一转脸,
虎顾龙盼,神目朗朗英武,透着指挥千军万马的气魄。李一笑吃了一惊,又见他面容清瘦,三缕掩口黑须,年纪将近四旬,抬手锵锵作响,竟戴着粗重的锁链。
李一笑一转念,猛然醒悟,大声道:“这里是监牢么?”
话一出口,心里惊悸,暗忖:我怎么到监牢来了?难道我被那衙役没有打死?被县令抓到监牢来了?哎吆吆,怎么那仙侠小说都是骗人的,描述穿越后的百般美妙万般神通都他奶奶的是假的!都是些肮脏货误人子弟,害我百般受虐。
中年人微微颔首点头,依旧默然不语。李一笑寻思“这位爷台不爱搭讪,气宇稳重如山,绝非等闲俗人,我刚才的言语口吻太过冒失。”当即敛容正色,恭恭敬敬的道:“小子莽撞,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那人一愣,似乎没料到李一笑如此谦恭知礼,轻捻须髯,回答道:“汤阴岳武穆。”
李一笑张大嘴巴,好半天才回过神,讶然惊呼:“汤阴岳武穆?。。。。。。你是岳武穆?”一跃从地上蹦起,忽感肌体冰凉,原来全身精光,慌忙屈体蹲下,骨节筋肉无处不痛,低头一瞧,身上布满鞭痕,新伤旧创,横七竖八纵横交错。
木栅外,脚步声响,一个狮鼻大汉走来,喝到:“拔都儿你这个贼厮鸟!大呼小叫的号的哪门子丧?贱骨头,早上看你快没气了,还以为你要见阎王爷了呢。现在居然又能活蹦乱跳了,千刀万剐死不了的金狗!入-你-娘-的拔都儿,天天挨打还叫-春。”大汉把大嘴凑近木栅栏,唾沫星子直喷李一笑,显然“拔都儿”就是指李一笑。
李一笑给骂了个昏天黑地,暗想“谁是拔都儿,认错人了罢?”直勾勾的看,发觉那大汉口音古怪,戴黑帽穿皂衣,腰间挂串钥匙,象是监狱的狱卒。那大汉骂了半天,然后又冲中年人作揖:“岳元帅,您多包涵,把金狗关进号子,这是上边的钧旨,元帅您老大人海量,就当跟前多了条疯狗,甭理他鬼嚎。”又赔了好多话,掉头走开。
李一笑寻思“岳元帅,金狗,八猪儿,对了,叫我拔都儿,搞什么名堂?难道在排演大戏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