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此时回家的感觉已不像以前那样的轻松自在,而是一种压抑和紧张,一种不知道如何向父母交代的复杂心情,虽然他们都还在上班,要到晚上才会回来,但见面是迟早的事,我该怎么跟他们说?如果我告诉他们我就是他们的儿子他们会相信吗?混乱、担忧、烦恼,怀着这样错综复杂的心情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等待命运的审判。
与往常一样,5点半左右从楼下传来父亲那老坦克的声音,而后则是开门声,再后来就是开始忙着准备晚饭,他一直这样任劳任怨的担负着这个家,却从来没有抱怨过,虽然偶尔有时为了我的学业问题一个人默默流过泪。
经历过各种人生起伏后的他,是否能够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呢?在男女问题上父亲一直还是有点老封建的思想,虽然他在其他方面很开明。
听着一声声利落的切菜声,而后是下油锅声,然后则是一阵阵的菜香味。
母亲一直会加班到晚上9点多,就算不加班,回家也要6、7点,所以家里的饭菜基本都是父亲承包,当然了,我在家的时候是有我来代劳,但是父亲时常会来抢着做。
“阿健,吃饭了。”
楼下传来了父亲喊我吃饭的声音,这声音也将是我的命运交响曲。
怀着忐忑的心情慢慢的下楼,低头慢步前行,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原来是妹妹(妹妹是指对女儿或儿子的女朋友的称呼)来了,阿健都没跟我提起过,没买什么菜,坐下随便吃吧,就当自己家一样。”
爸爸笑咪咪的对我说,但是我很失望,他没认出我来,不过,谁又能认的出来呢?“我……”我犹犹豫豫不知道如何开口。
“不用紧张,是不是叔叔长的有点黑有点害怕啊。”
的确,原本皮肤还算白皙的父亲最近为了这个家一直操劳,50岁还不到,已经面黄肌瘦好象已经60多岁的人。
“阿健跟我们提过你的事,其实我们老两口早就想看看你了,就是那阿健一直不肯带回来,今天终于看到了。”
然后爸爸笑了笑两声,“阿健怎么还不下来吃饭啊,又在玩电脑游戏啊。”
我不愿也不忍在这样沉默下去,不管结果如何,我必须要跟他说这个事实,“爸,”他听到这个称呼有点意外,但并没有说什么,“我就是阿健。”
“什么?”父亲手上的筷子掉了下来。
然后又急急忙忙的拣了起来,抬头看了看我,低下头,“先去盛饭吧,一边吃一边说。”
他接受这个事实了?都不用问我要什么证据?他什么时候这么能接受事实了?像往常一样我盛了一大碗的饭,用我比较喜欢的塑料筷子,然后像往常那样的做在东面的椅子上,而这一切都被父亲仔细盯着。
“真没想到还会有这种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问我。
“相信我就是阿健了?不用问点什么问题或者看什么证据?”我很疑惑,我很想知道问什么今天的父亲那么信任我这个对于他来说第一次见面的人。
“自己的孩子做父母的难道还不认识吗?一开始我也有点不信,但是从你那吃饭习惯我就可以确定你就是我的儿子。”
父亲叹了一口气,抽了口烟。
天底下最了解孩子的是父母,而最了解父母的却不是孩子。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一早起来就这个样子了。
我还怕你不认我呢。”
父亲又抽了口烟,“看你那样子,让我想起了你的姐姐。”
“我的姐姐?我哪有什么姐姐啊?”从没听父亲说过什么姐姐的?从小到大也从来没有姐姐这回事,一直以来都是一家三口的,哪来的什么姐姐啊。
“其实你是我们的第二个孩子,你姐姐在你没出生的时候就出事故死了。”
父亲低下了头,眼角略有湿润。
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老这么要我注意安全,我一旦出什么事他都会再三责骂我,原来曾经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一个我从来不知道的姐姐。
“如果那天你姐姐不是因为等我回来她也就不会出事故。”
父亲很自责,原来姐姐在满3岁就死了,那天是去外婆家玩,父亲要去上班,然后跟姐姐说等他回来给姐姐买零食吃,然后姐姐就一直在等爸爸回来,但是就在傍晚母亲和外婆等人忙着做晚饭时,姐姐一个人跑出去等爸爸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跌进了鱼塘里淹死了,等爸爸开心的买着一大堆好吃的,还为姐姐买了件心衣服回到外婆家时,姐姐却已经冷冰冰的躺在那了,就因为这件事故爷爷家一直和外婆家不合,怪外婆家没照顾好孩子,母亲也一直自责着。
此时我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一到请老祖宗的日子母亲都要为姐姐烧纸钱,而我问什么姐姐的时候她总不说。
我想母亲一定一直生活的很愧疚,身为母亲连自己的孩子都没保护好。
晚饭就在让人心酸的叙旧中度过,而我那一大碗饭也只吃掉了一半不到而已,一直以为女孩子们胃口小是为了减肥,原来跟男生真的存在胃口问题,连我都竟然只能吃这么点。
晚饭过后,我像往常般在自己的房间玩电脑,而父亲却走了过来,一直以来父亲都是难得到我这房间的,这次,他手上还拿了很多钱。
“这钱拿去买几件衣服吧,现在这样子以前的衣服都不能穿了。
不过别用过头了,剩下 点做下礼拜生活费。”
父亲放下钱,转身慢慢走了出去,看着他那日渐消瘦的身影,我真的觉得自己很不孝,学习不好还不上进,老让他们为我担心。
“谢谢爸爸。”
父亲稍微停了停,没说什么,继续回他的房间。
小时侯一直很顽皮的我,却一直是跟母亲2个人一起生活的,父亲一直忙着跑运输,回家的机会很少,但回来一次就会带我去玩,小时侯就一直盼着父亲回来,那样我就有的玩了。
记得有一次暑假去父亲的运输队玩,当是不懂就喜欢乱跑,后来去看别的船的人打牌,而后才发现父亲含着泪找了我好久好久,等知道我在哪时原以为他会大打我一顿,却只是抱着我猛哭猛哭,这是我看的父亲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哭。
知道小学毕业后父亲的运输公司倒闭了,才向其他小朋友那样生活在一个三口之家,但那也是父亲憔悴的开始,到如今这个面黄肌瘦的父亲,和曾经绝对是盼若两人。
父亲一直无微不至的呵护我长大,而我,却时常让他那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