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已逝去的兄弟--徐祥云(1 / 1)

在写这篇文字之前,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写,不然我心里总是好像悬着一件事没做一样,难受。

徐祥云,我的高中同学兼室友,也是我兄弟,他年仅23岁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2010年12月31ri晚八时许。夺去他年轻生命的凶手是一种不治之症,而得那种不治之症的概率是百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的概率啊!死神为什么偏偏选择他!

他的病症首发是在2008年,当时他在běi jing读大二,我在淮南读大二,另外两个高中的兄弟在读大一,程黎和我在同一个学校,而宝宝在芜湖。

他的病情是程黎告诉我的,当时我们对这件事都比较模糊,只知道他生了一种病,而且还做了手术,当时我们心里都还比较乐观,以为手术之后应该问题不大了,那时候我们几个还准备去běi jing看望他,可最后由于资金跟不上,这个计划就搁置了。

但在2009年四月底快五一的时候我们还是聚会了。因为我们虽然去不了běi jing,但他却能来淮南。一个人行动总比一群人行动要简单一些。

来淮南也是他主动提出来的,当时他对我们说,来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散心,二是想我们了。当时我们还觉得这第二个原因太肉麻了,都只当是他耍嘴皮,所以一笑了之了,现在想来这第二个“肉麻”的原因也许才是他来淮南的主要原因,因为在此之前他才刚刚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一个人面对孤独,一个人面对恐惧,一个人面对死亡。

当程黎告诉我他要来淮南时,我们心里都很欢喜,当时我们共同的想法就是他大病初痊,自然是出来看看、玩玩、舒展舒展身心的,于是我们立时召集兄弟,齐聚淮南。宝宝当晚就从芜湖坐火车赶了过来,我们三个先吃了一顿饭,然后又到火车站去接祥云,在此之前,我们还通知了在合肥的大鹏。大鹏和我是一个乡的,高中时我们的宿舍相邻,由于大鹏独特的人品,我们在一起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无形中也把他当成了兄弟,大鹏虽然很强大,但总是被我们“欺负”,尤其是祥云和程黎。现在想到当时的种种场景,我的嘴角还是忍不住会露出一丝笑意。

晚上十一点左右,祥云的火车终于到了淮南,我们在出口等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他单单的走了出来。我第一眼还没认出他来,因为他明显瘦弱了一些,而且鼻梁上还架了一副黑框眼镜。

宝宝眼尖,首先喊了出来,然后我们就嘻嘻哈哈的走了过去。我们原本是想像电影上兄弟见面那样不轻不重的在他胸口捶一下,可拳到半路,他抬手挡住了我们,咧嘴笑道:“不能捶,刚动过手术,一捶伤口就会裂开。”

我们几个微微一愣,但也不多在意,各自哈哈笑了笑就挤在一起走出了火车站。

当时还有几天到五一,学校都在正常上课,可我们哪管那么多,齐齐翘课陪他出去玩了。第二天天气很好,我们的安排是去游八公山。

虽然我在淮南待快三年了,但我还没有去过八公山,程黎倒是去过两次。当我们到山脚的时候,错过了上山的巴士,所以我们只好步行上山了。上山的路很长,走的我脚酸腿麻,但他们几个倒像没事人一样,每当此时,我都会感叹体型的重要xing。

虽然上山走的很累,但我们还是欢欢笑笑的走了上去,四月的山风十分的温煦,一如我们的心情。

在程黎的引导下,我们把八公山一些有名的景点都游览了一遍,那些景点的名字我现在已经记不得了,但我记得我们都玩的很高兴,笑脸是我们每个人的心情。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发现原本活泼好动的祥云明显沉静了很多,不过他的笑声却是最多的,有时候笑的太剧烈,他的胸口就会被震痛,但待平复之后,他还是会继续的笑,他的笑声,让我们觉得一切都会变好的,而且会越变越好。可……

我们游览了四个多小时,才意犹未尽的下山,下山我们仍是步行,我们也只想步行。

第三天上午大鹏终于被我们从合肥给磨了过来,他一来,我们的经济条件得到了极大的改善,饱食一顿之后,我们决定不再在寝室挤床板,而是到学校外面开了一个宽敞的房间,由于祥云手术过后不能喝酒,我们在ktv吼了一阵之后就回到宾馆玩掷骰子喝可乐,几十杯可乐下肚之后,我们总结了两句话,一是人有时候真的很贱,居然喜欢花钱找罪受;二是以后打死也不喝可乐了。

当天晚上我们还决定将聚会延长两天,并且转移阵地,转战到合肥,安大,大鹏的根据地。

第四天临近中午,我们才起程,到底是坐火车还是坐汽车去的,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一到合肥就挤上了149路公交车,然后我就在车上睡着了,到安大新校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先去大鹏的宿舍转悠了一下,然后就去吃饭,找住的地方。安大对面很多小旅馆都是隔板房,我们问了四五家之后,才找到两个又小又挤的空房间。当时我这个涉世未深的农村大学生对此很费解,又不是什么重要的考试ri子,怎么学校外面的小旅馆几乎都住满了呢?更令我们费解的是那四五家旅馆的老板给我们的回答居然惊人的一致,原因很简单,因为今天星期五啊。

星期五?我仍然很不解,但也不好再问。不过老天不负有心人,当晚还是被我解开了“星期五之谜”。

房间开好之后,我们就到安大逛了一圈,然后回来玩起了五人斗地主,玩的十分尽兴,快十一点的时候,大鹏回学校去睡了,祥云和程黎一个房间,我和宝宝一个房间。

我和宝宝回房间之后,听到我们隔壁另一个隔板房里的电视声音开的很大,我们对此并不在意,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睡了,毕竟玩也是很累的。

就在我睡眼朦胧的时候,隔壁房嘈杂的电视声中突然冷不丁的传来了一个女生隐忍的“啊”声,开始我还以为是电视里的小声音,可没过一会儿,那个女生又啊又嗯,声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大,其间还夹杂着床板“呜呜”的声响,从声音节奏可以听出,**的动作幅度很大,频率也很高。

当我知道和我的房间仅有一板之隔的另一个房间正有一对男女在xx的时候,说实话,当时我的小心灵被猛烈的撞击了,那声音撞的我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全身如焚,两个字:难受。

更令我难受的是,那对男女在做了一次之后,还没到半个小时,又嗯嗯哼哼的做了一次,一直到凌晨一点左右才彻底平静,我的身心也跟着煎熬到那个时候,真是摧残啊!

然,这还没完,更加惨无人道的是那对**无限的小情侣在第二天清晨六点还没到,又猛烈的做了一次,我是被那个女生忘我的叫声给吵醒的,当时我除了握紧拳头深呼吸,其他的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自那之后,我就暗暗的告诫自己,以后再也不住隔板房了!痛苦、折磨、煎熬、摧残……谁人知?谁人知?

那时候我才终于明白“星期五”是什么意思。后来这几年见得多了,也就不怪了。哎,大学生了没?

当天我们起床之后,我问宝宝,听到了没有?宝宝一脸气怒道:“声音那么大,当然听到了!一对x男女,当时我就想跑过去敲他们的门,让他们声音小一点!”

我问:“那你怎么没有去?”

宝宝眯眼,邪邪的笑了。

当我们对祥云和程黎说了昨晚的“遭遇”之后,他二人立时大怒,道:“真是不讲义气,还说什么有福同享,这样的好事也不叫我们!”我和宝宝相继吐舌,嘿嘿而笑。

我们聚会第五天的安排就是游安大,当时还有几个高中同学在安大,但出于某些原因,我们就没有通知了。

上午我们看了看安大的一些建筑,中午在安大食堂吃了一顿之后,程黎和宝宝留在了大鹏寝室睡午觉,而我和祥云在大鹏的导引下去逛了逛安大新区和哈工大之间的一个大湖,那个湖叫什么名字我实在记不得了。

湖上风很大,吹的人很舒爽,波涛拍案,洗尽了我们心中的诸多烦恼忧愁,当时整个人真的十分轻松。我们三个围着那个湖缓缓的走着,说了很多,由于我不善言谈,所以大多数时间都是祥云和大鹏在说,谈人生,谈理想,谈社会,谈未来,谈过去,我们彼此真诚的谈各自的想法,说一些深埋在心底的话。

通过祥云的言语,我明显感觉他沉稳了很多,对社会的看法也深刻了很多,他还说了一些他事业的想法,当时他给我的感觉就是,满心的抱负,渴望着大干一场。

他一直都是个目标坚定的人,从高中我们认识开始,他就是。

记得当年高一第一学期开学准备军训的时候,我是第二个到寝室的,第一个到的就是他。当时他头枕着双手躺在**,一副悠然的样子,我们刚开始并没有说话,等我把我的床铺弄好之后,见还没有人来,我们就说起话来,具体说什么我着实不记得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们没有问彼此的名字,只是那样有一句没一句的东说说西说说。后来我们就出去买了一盘象棋,然后又步行了半个多小时,跑到县zhèng fu大楼对面的广场上,坐在广场草地上,我们摆开了战局,三局下来,我全军覆没。这是我和他的第一次深入交流,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却买了一副象棋,跑到县zhèng fu对面的广场草地上下起棋来,现在想想都有些不可思议,但正因为不可思议,现在想来才觉得这份记忆愈加的珍贵。

高一我们是八个人一个寝室,到高二,我们就四个人一个寝室了,从那时开始我们四个就在一起了。

四个人天天吃、睡、学习都在一起,在彼此熟悉的同时,也闹过非常多非常多的矛盾。我们斗过嘴、冷战过,我还对宝宝动过手,现在想想真的十分后悔,虽然只有那么一次,但一次已然十分过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在那么多的矛盾之后,并没有负气分离,而是不断的从矛盾冲突中了解各自的xing格,彼此慢慢的产生默契,从而避免了很多矛盾冲突的发生,这也使我们的友谊愈加的稳定坚固。

高二下学期开始,学习竞争压力开始加大,这给漫不经心的我们敲响了jing钟,发挥带头作用的就是祥云。从那开始,他学习就非常刻苦起来,为了不影响学习,他还毅然决然的和他很喜欢的一个女生断绝了交往。

我不会忘记,他和那个女生第一次接吻后,回来时脸上浮现的那种孩童般的笑容。

我更不会忘记,他下决心和那个女生分手后,无比伤心的抱着枕头痛哭了十多分钟的样子。

他永远都是那么的果决,那么的坚定,我不如他。

自那之后,他的学习成绩一路飙升,在高三上学期就一跃成为了班级里的第一名,在全校联考中,多次进入全校前三甲,他的进步在我们几个眼里堪称传奇啊!毕竟我们在一起同吃、同睡、同学习,为什么他的进步那么大呢?

在他无形的激励下,我们也开始发奋了,虽然赶超他是没有可能了,但我们各自的进步还是明显的。在我们那个省级示范高中,皖南首屈一指的名校,一丝一毫的进步都是不易的。

高中毕业之后,我们各自进了大学,虽然我们所在的大学彼此有差距,但我们几个却没有什么距离感,聚到一起照样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用程黎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兄弟,是一辈子的!

在聚会的第五天下午,我们彼此都感觉已经到尾声了。当天傍晚时分,在最后聚餐之前,我们信步走到了安大的一个cāo场上,我们彼此无声的玩着单杠、双杆和滚轮,大鹏零零散散的东指指西划划,进行介绍,但我们几乎都没有什么心情听下去。

天sè慢慢的暗了下来,我们也愈加的沉浸,到最后谁也不想再说话了。

就在此时,突然一个长发女生向我走了过来,当时我在玩双杆,没有怎么注意,可祥云他们可就看傻眼了。

“xx”一个脆脆的声音忽然喊出了我的小名,把我惊的差点从双杆上摔了下来,不过,在那一刹那,听声音我就知道喊我的是我表姐。

我表姐也是安大的,当时已经大四快毕业了,由于这次是兄弟聚会,所以安大之行,我就没有告诉她。原本是打算悄悄的去,再悄悄的走的。可谁能想到,在这么大的校园里,她偏偏这个时候来到了这个地方,还撞见了刚好在这个地方的我。真是巧又不巧哈。现在想想还是挺好玩的。

我就那样尴尴尬尬的咧嘴向一脸怒气的表姐解释了一下,虽然解释的不太清楚,但到最后表姐还是放过了我。呵呵,人生处处充满了好玩的奇迹,此言非虚啊。

目送表姐和她的女同学走远之后,我的心里莫名的有些虚,而且也有些空落,我回首看了一眼残留在安大图书馆最高处的一米阳光,心中淡淡的叹息了一声,该结束了,该分离了……

第六天早上和大鹏告别之后,我们就又坐149路车去了合肥火车站,到芜湖的车子最早,所以宝宝最先走,之后就是我跟程黎,祥云到běi jing的班次最晚。

在我们排队买票的时候,祥云冷不丁的说道:“我还不想走,我还想多玩几天。”

程黎爽快的道:“我随便,你们留,我就留;你们走,我就走!”

宝宝道:“我们在外面玩的也够长的了,是时候回去了,我那选修课快要考试了……”

程黎轻轻一拳打在宝宝的胸口,道:“考个鸟啊!五一哪个老师不放假,给你监考?”

宝宝脸sè一正,道:“这几天我们带出来的钱都花完了,大鹏再‘有钱’也扛不住啊,我们再回去不是给他债务危机嘛!”

我比较倾向宝宝的观点,于是我点了点头,道:“这几天的确玩的太累了,连个好觉都没的睡,是时候回去休息了,再玩连回去坐车的钱都没有了,再说以后机会多的是啊!下次再好好的玩一次!”

祥云敏锐的感觉到我们都不想再玩了,于是笑道:“好,那就不玩了,下次再玩。”现在想来当时他的笑容里明显藏着一丝失望,可我们当时却都没有发现。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们一定陪他再多玩几天。因为那是他和我们在一起最后一次长时间的聚会。

转眼到了2010年的chun节,在寒假聚会上,祥云没有到,当时我得知的情况是,他的父母都在běi jing,所以就不回来过年了。可到后来我才知道,他之所以不能回来的真正原因是,他的病情复发了,要做二次手术。我知道这个消息还是在2010年得三四月份,当时程黎把我约出去喝酒,告诉我这个情况之后,我们的内心都十分的沉重,当晚我和程黎闷闷的喝了很多酒,但都没醉。

到五六月份的时候,祥云就回到了南陵三里的家中修养。当时他给我们的解释是医生让他回来静养,这样对身体有好处,毕竟běi jing的消费太高,他们承受不住。当时我们几个的看法是,既然回来修养,那就问题不大了,否者肯定是要住院治疗的。

带着这样乐观的想法,在10年暑假的时候,我、程黎、大鹏、万民相约去他家看了看他。万民也是我们的高中同学,高中时和我们寝室的人都是好朋友。宝宝因为有事耽搁了,所以没去。

我们去的时候,他还亲自叫车到三里镇上来接我们。我们在镇里见到他的时候,他穿着一身淡sè的干净短袖衫和长裤,皮肤很白,只是人明显又瘦了一些。

他站在那对着我们笑,看到他这样还算健康的状态之后,我们原本还有些担忧的心瞬时都落地了。他有序的和我们几个都说了几句话,然后问道:“宝宝怎么没来?”

我们说了原因之后,他挤出一丝笑容,道:“哦,这样啊!”之后就带我们到街市里去买了一些菜。

到他家之后,发现还是三间瓦房,外加一个厨房。由于高三毕业那年的暑假我们曾去过他家一次,所以对此比较熟悉,同时我们也发现,他家外面虽然没有多少变化,但内里却彻底的翻修了一遍,一切都是新气象。新气象,新开始,这也让我们彻彻底底的放下心来。

当天我们在他家吃的午饭,祥云的脸上除了笑还是笑,他的笑让我们很安心。让我奇怪的是,原本非常好客的阿姨,脸sè却不怎么好看,人也瘦了很多,当时我们都只当是这一阵太过担心祥云的身体了,等一切好转之后,自然都会好的。会好的!

就在我们探望之后,要走的时候,阿姨却拉住我们问了一句更让我不解的话:“你们还来吗?”而且当时阿姨她的脸sè非常的穆然。按照我们这里的待客之道,客人走的时候,主人一定是满脸笑容的送出门外,一边进行挽留,一边嘱咐客人有时间就常来玩。可阿姨却一反常态,问我们还来不来,我们虽然不解,却还是像平常一样回答道:“恩,我们有时间一定来!”

阿姨听到我们这样说之后,有些落寞的点了点头,最后没有再说什么。

当天我们是放心的走的,可我们谁也没想到,这次居然是我们最后一次见到祥云。最后一次,多么令人无奈的一个词啊。

10年下半年九、十月份左右,我正在准备写《僵尸》这本书,他和我发短信聊天的时候,我和他说了我的想法,他想了一会儿,回道:“写网络小说不容易啊!”我回:“我知道不容易,但我想试试哈!”他没过一会儿回道:“自己想做就做吧,人只要活着,怎么样不是活着啊!”

因为他也是个网路小说迷,所以聊到后面,他就开始和我交流框架的设置,故事的设计,而且他还让我给你设计一个角sè。这个自然不用说,早在我准备这本书的时候,就给他们几个每人想好一个小龙套了。

写自己想写的故事,真的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虽然其间难免艰辛和痛苦,虽然自己的写作水平非常的不尽人意,但只要能写,这些就变的不那么重要了。

聊到最后,我怂恿道:“你既然这么熟悉,那你干脆自己也写一本好了!”

他隔了好久才回道:“我懒的动脑……”没过一会儿他又回了一条道:“好累啊,我睡一会儿。”之后就没短信了。这也是他给我的最后一条短信。又是“最后”这个词,我恨这个词。

2011年1月1ri晚,我在他的灵堂前为他守夜的时候,想到他说的这些话,我才恍然明了,他哪里是懒的动脑啊,他是知道自己已经没时间了。

10年12月中旬,我突然接到了程黎的电话,电话那头,程黎沉寂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我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当时我的心里莫名一揪,第一个就想到了祥云,于是我放平情绪,道:“你说!”

程黎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刚刚听到消息,祥云的病情好像又恶化了……”

当时我听到这,如何肯信?道:“怎么会?暑假看到他不是好好的嘛!你是从哪得来的消息?准确嘛?”

程黎道:“陈永恒有个同学的家就在祥云家的对面,这个消息是他那个同学说的。”陈永恒是我们高一八个人住一个寝室时的室友。

听到此,我还是有些不相信。我不相信!

过了没几天,不乐观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我们三个都开始担心起来。之后我问要不要去探望一下,宝宝和程黎想了好一会儿之后,都摇了摇头。

他们说:“你也了解祥云的,他一直都是一个要强的人,他是不喜欢让别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的,越是亲近的人他就越不想那样。他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太好了,我们这样去反而会增加他的心理负担,我们还是等他状态好一点之后再去看他比较好!”

我也深以为然,毕竟当时我们谁都没有往那方面想,我们的心里都还是抱着好的期待的,我们都认为他一定会好起来的,小伙子他向来都是那样的坚强,从来都没有让我们失望过,我们相信这次他也不会!

然而……

2011年1月1ri,新年的第一天,早上九点多我发了一条新年祝福给祥云,他没回。中午时分,我正在家里码字,手机突然嗡嗡的响了,我一看显示,是程黎的号码,当时我还以为他是来给我新年祝贺的呢,于是我满脸笑意的接了。

可接通后,程黎在电话那头半天没说话,我正yu开口问,他却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道:“我刚刚得到了一个非常非常不好的消息。”

我一滞,定定的道:“你说!”

他沉寂了好一会儿,然后鼓足力气道:“祥云他,已经走了……”

我当时还傻愣愣的追问了一句,“走了,到哪去了?”可当我问出来的时候,我就猛然反应了过来,原来是他已经……

这回轮到我沉寂了。

许久,我才再次开口,“什么时候走的?”

“昨晚八点多……”

“太快了……”我的脑袋嗡嗡的,心里凉凉的。

没过一会儿,宝宝的电话也打了过来,大致的说了一下情况,然后道:“我们今天下午必须得去,按照我们这里的风俗,年轻的人死后是不能在家停太长时间的,祥云明天早上七点就会进棺下葬,所以明天去的话,时间肯定来不及,到时就见不到……”说到这,宝宝没有继续说下去。

放下电话后,我赶紧换了一身衣服,和妈妈大致的说了一下,就乘车去南陵了。

在南陵,其他一些得到消息的同学已然会到一起,还有一些路途近的同学也纷纷从芜湖、南京等地往回赶,还有相当一部分身在各地的同学,由于路远就没有通知了。

我到南陵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当时宝宝、大林、江辰、徐昆他们已经到了。程黎在淮南,着实没有办法往回赶,我和他都知道,这将是他一生的愧疚。

在建行门口,我见到了宝宝他们,他们都穿着或灰或黑的妮子大衣,虽然不时的还在说笑,但气氛明显有些穆然。

没过一会儿,徐奔也从南京加急赶了回来,之后我们一行人就包了一辆小车往三里镇赶,沿途,他们一边打电话继续通知人,一边零碎的谈一些关于祥云以前的事,以及一些他们自己的事。

而我靠在车窗上,把玩着江辰递给我的一支烟,一句话也不想说。

一路辗转,沿途又接了几个同学,买了一些燃放物、草纸和纸钱,下午五点半左右才乘车翻山到了祥云的家。

是时,天暮风寒。

下车后,先是听到一阵锣鼓声,锣鼓声歇,就是一片哀号哭喊,我们点燃了鞭炮,然后就往里走,还未进门,一个又黑又瘦、散发、满脸泪痕的妇女,孱弱弱的弓着身子走了出来,我看了半天才认出来那是祥云的妈妈。

阿姨走出来,就一把上前抓住了我和宝宝的手,全身无力的一摊,悲痛无比的哭了出来,我和宝宝赶忙扶住,当时我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滚了出来,忍都忍不住。我多想对阿姨说我们来晚了,可我的眼泪似乎流到了我的喉咙里,哽的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阿姨就被人搀扶着坐在了门口的一条长板凳上,整个人定定的愣愣的,脆弱的就像一片薄纸。

我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绪,然后往屋里走。在堂屋的门口,首先刺进我眼中的就是那副深红sè的棺材,当时祥云还没有进棺,脸上盖着白布,全身盖着寿布,沉静静的躺在棺材的右边。当我看到这一幕,心里还在想,这小子是不是和我们开玩笑呢,我根本就不愿相信躺在那里的是他,即使我亲眼看到,我也不想相信!

我就这样飘飘忽忽的烧了一叠草纸,然后就和宝宝他们走了出来,此时阿姨已然嘶哑的哭声再次响起,几位女戚赶忙安慰,并将她抱住,不让她再进堂屋,没过一会儿阿姨就哭的昏死了过去。

见此,我的心沉沉的,几如当时昏沉无比的暮天。我向大林拿了火机就慢慢走到稍远点的一个角落,静静的点燃一支烟,抽起来。我不会抽烟,一直都不会,可在当时,我却只想抽烟。看着烟丝在指尖点燃,我猛力的吸了一口,然后将嘴里的烟吐出来,心中的凉意似乎也随之少了一分,但很快就被心底苏醒的哀伤给全部填满。

我的眼泪再次难以自制的喷涌了出来。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人之所以伤感,是因为拥有回忆。祥云在我记忆中的点点滴滴不由自主的一一浮现了出来,之后就全部变成了我眼中的点点滴滴。

没过一会儿,宝宝走了过来,我没有让他看到我满脸泪珠的样子,但他知道。

六点多,锣鼓声又起,祥云要进棺了。我愣愣的,双眼模糊着,看着祥云进棺。那一幕我一辈子恐怕都忘不了了。

进棺了,盖棺了,永别了。

入夜时分又来了几批同学,大家合计了一下,先将几个女同学送了回去,其他男生都留了下来守夜。

冬季,山里的夜晚还是比较冷的,我们先在厨房烤了一会儿火,然后齐齐的去了堂屋,在祥云的灵堂前,为他守夜。

前半夜大家在一起小声的闲谈了一会儿,祥云爸爸也过来和我们说了会儿话,看着他干涩的双眼,不难推断他一定连续好几天都没有合眼了。他现在是整个家的支撑,他承受的痛苦也是我们所无法想象的,他一直在撑着,撑着。

凌晨时分,祥云妈妈来问我们要不要再加点炭火的时候,我和宝宝拉着阿姨她坐了下来,让她和我们说说话。

阿姨的白发明显多了很多,她眼睛定定的看着火盆,说了很多这几年他们在běi jing的事。随着阿姨的诉说,我瞬时明了了很多事,同时也有了很多后悔的事。

“祥云第一次诊断出身体不好,要做手术的时候,我和他爸爸就到běi jing去了,后来就一直在那打工,照顾他,他也因为身体不好,所以大三就休学了。”

我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那次五一聚会,他一定是在běi jing待的太闷了,所以才到淮南来找我们,当时他一定是想让我们多陪陪他的,他一定不想面对běi jing那座大城市的漠然,更不想一个人面对心中的孤独,所以他来找我们这几个兄弟散心,他是真的想我们了,这也是他在我们到合肥火车站买票的时候说不想走的原因吧!只是我们当时并不懂。

“09年下半年的时候,他的病再次复发,当时我和他爸爸就知道不好了,因为医生第一次做手术的时候讲过,如果复发的话就比较危险了。第二次手术之后,情况并没有什么好转,医生让我们回来调养,意思就是……唉,当时祥云也预感到自己恐怕活不长了,他不跟我们说,我们也没跟他说,我们就这样心照不宣的回到了三里。”

我的心震动了。按照阿姨这样讲诉的话,10年暑假我们到祥云家探望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所以他才亲自到三里镇接我们,因为他怕以后没有机会了;所以他在知道宝宝没有去的时候,脸上会有那么一丝难掩的失落,因为他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所以他才一直都挂着笑容,让我们觉得他很好,因为他不想让我们为了他担心……

这个家伙!

同时我也终于明白那时候为什么阿姨的脸sè那么难看,为什么会问那一句“你们还来吗?”

当时阿姨她也知道祥云将不久于人世,所以才会变的那么憔悴。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才一脸穆然的问我们还去不去,她的言下之意就是祥云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们能来的话就多来吧,陪陪他,陪陪他……

多么明显的暗示啊!可为什么当时我们不懂呢!我好后悔!

后悔自己太愚笨,后悔在十二月中旬的时候为什么犹豫了没有去看他,从而错过了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

遗憾一旦产生,那就是终生的烙印,永远都无法弥补,也无法抹去。

第二天清早七点,出殡时间。

我们送了他最后一程。

他的墓在离家不远的后山,位置很好,背山面水,右边还有一片幽幽的竹林。

竹兮,君兮。

我们,会常去看你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