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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早晨,有人急促的敲门声。
她坐起身,揉了揉疲倦的眼睛,口干舌燥。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凉得让她立刻清醒,走到门口开门,竟然出现惑已抱怨的脸。
佐佑提着很多冒着热气的早餐跟着进来,惑已大喊着冻死了跑进屋取暖,却发现屋里跟屋外没什么区别。
“小纯,不是吧,你们住的是地窖吗,怎么会冷成这样?”惑已搓着胳膊不满的说着。
“如果受不了的话,就回你的藤木别墅,没人要你过来。”
“璘!你看她!!”惑已跑到**,搬来璘这个救兵。
璘笑着,把被子扔给他:“裹上会暖和一点。”
“你们怎么来了?”璘下床,套着睡衣裹上一件外套。
“是惑已那小子,在家嚷嚷着无聊死了,非要来找你们。所以,顺便带早餐过来了。”佐佑将东西放在桌子上,环视着四周。“不过,你们住在这里不要紧吗?”
“没关系的,只是偶尔暖气供应不足,有时候会好的。”璘跑去厨房拿出几双碗筷。
“这里环境还不错,就是不知道治安怎么样。旁边有人住吗?”
“这栋房子只住了十几户人家,旁边没人住的。不过没关系,到现在也没发生什么事情,毕竟有钱人怎么可能住在这里,没人会来这里偷东西的。”璘边整理早餐边说。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纯冷冷的问。
“因为我来过啊!”坐在**裹着被子的惑已伸出胜利的手指笑着说。
“什么!你什么时候来过!!!”纯突然紧张的问。
“他以前送我回来过,所以知道。”璘解释着说。
“好了,大家来吃饭吧。璘喜欢吃水煎包是吗?”佐佑说。
“你怎么知道?”璘惊奇的问。
“惑已说的。刚才他在市区买了好多小吃,说这些都是人间美味,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惑已裹着被子跑过来,满脸开心,在纯的眼里,这样温馨的早晨,虚幻得似乎并不该属于她们。
四个人围着一张矮小的木桌一边聊天一边吃早餐。热气弥漫着他们的笑容,滚烫的豆浆,让璘的眼泪突然一涌而出……
安流云,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有大半年没再喝过新鲜的豆浆了。如今,再去重温当时并不珍惜的平静幸福时,却再也找不到安大娘磨出的豆浆的香味了。
安大叔……很久没有去看看他们了,不知道他们过得是否可好。
“璘,寒假咱们几个一起出去旅行吧!”惑已说。
“大过年的,你乱跑什么?”
“过年一点意思都没有好不好,每年都一样,家里每个人都说忙忙忙,除了我和姐姐,还有谁在那个家安安稳稳的过过一个完整的年啊!”
原来,即使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也不是事事如意。璘看到惑已失落的表情,这样的小孩,最缺少的,就是亲情的温暖吧……璘默默地想“佐佑,你呢?”璘问。
“不知道,第一次回国过年,我爸肯定是回不来的了。不知道其他人怎样。”
“去吧去吧,哪都好,这里太冷了!去个暖和点的国家!!”惑已期待着看着大家。
“我没兴趣。”纯说。
“小纯,不要这么扫兴好不好!钱我出嘛!!!”惑已再接再厉。
“我不是因为这个!!!”纯在心里默默地说,藤木惑已,我并不想跟你们建立多深厚的友情,也更不想璘跟你们有过多地接触。
“既然惑已这么想去,那大家就去玩玩好了。璘,你说呢?”佐佑说。
“我……我……”璘的眼睛垂下来,她在心里默默的计算着,纯下学期的学费和她们的生活费。
佐佑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钱我们出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一起去吧,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那怎么可以,怎么能花你们的钱!”璘说。
“没关系没关系的,都是小钱,璘,去吧去吧,没你就不好玩了,你去了,小纯肯定也会去的。”惑已依然在努力。
“这个……”璘看了看黑着脸的纯。“小纯,一起去吧。”
“不去。”她面无表情的说。
“那没办法了,她不去,我也不去了。”璘说。
“唉……”惑已失望地趴在桌子上。
璘提着一些水果和补品,走在一条条横七竖八的胡同里,不断地寻找着门牌号码,来来回回,像迷宫一样,找了好几遍依然毫无头绪。
她失望地走出一条杂乱的胡同,看到路边一个破衣烂衫,头发半白的大叔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给人擦鞋。肥头大耳的男人抽着烟悠闲的将腿搭在老人的膝盖上,老人低着头,佝偻着背,拿着一块黢黑的麻布,安静认真的来回擦拭。
璘的心里顿时像刀绞一样疼。她跑过去,将老人扶起来让他坐到一边,自己坐在小板凳小,抱着男人的脚,来回的擦拭皮鞋。
老人回过神,赶快拦住璘将她拉开。“闺女,使不得使不得,我来我来。”
璘倔强的不起来,使劲擦拭着男人的皮鞋,抬起头,眼睛里全是心痛的泪水。“大叔,您歇着,我会擦的。”
男人可能觉得尴尬,收回腿,扔了一块钱在地上满脸不悦的走了。
眼泪一颗颗打在那张皱巴巴的一块钱上,大叔紧张的哄她:“小璘子,这是咋了?大叔挺好的呀,啊!别哭了,没事!”
璘趴在膝盖上,看着两只手满手黑黢黢的鞋油,越哭越伤心。“大叔,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我现在赚钱了,能养活大叔大娘了……你不是说当我是亲女儿吗?”
“大叔过得挺好的呀,又没什么事,好孩子,别哭了啊!没事,凭自己劳动挣钱,没什么低贱的。都快成老头了,要什么好呀!”安大叔安慰着。
“美意姐姐不管你们吗?”
“她不给我们添麻烦就算好的了。没事,啊!你别操心我们了。你大娘老念叨你,你常过来看看我们就行了。这段时间你云哥的几个好朋友隔三差五的过来,留些个钱,陪你大娘说说话,挺照顾我们的。真的!我们挺好的!”
“嗯,大叔,对不起,我最近忙得忘了来看你们了。”璘抽泣着说。
“没事,你跟小纯上学忙,以后放个假过个节来就行,你大娘前天还说,给你包芝麻馅儿元宵吃呢。”
“嗯!”璘点点头,拿袖子抹了抹眼泪,站起身帮安大叔收拾擦鞋摊。
“那个……小璘啊,你有你云哥的消息吗?”安大叔谨慎的问。
她摇摇头,大叔失望得应了一声,继续弯着腰收拾凳子。
半年不见,安大娘的头发白了大半半,看见璘来了又做元宵又赣面条,一直拉着璘的手说话。
璘再三坚持的留了1000块钱,提着半袋元宵,回到郊外的住处。
清冷的月光让人觉得越加苍凉,斗星转移,体会不到人间的悲伤。
哥……你在哪里?看到大叔大娘苍老的样子,你该于心何忍?
推开门,满屋的热气扑面而来,璘惊奇的站在门口,以为走错了门。惑已跑过来,迫不及待的将她拉进来。
木地板上纯羊毛的复古波斯地毯,上面放置的矮小木桌子上是热气腾腾的火锅。墙上开着的冷暖空调放出温暖的气流,狭窄的床换成了双人的,白色的蕾丝碎花床单像一个公主床。
“你们……”璘瞠目结舌。
“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回来就变成这样了。”纯抓着头皮说。
“是惑已弄的,他说这里实在没法住人,就找了送货上门的搬家公司,这一天,折腾得我都快散架了。”佐佑倒在地毯上说。
“嘿嘿。”惑已得意又开心地笑着。
璘的心情,此时难以表达,刚刚看到安大叔他们生活的窘迫,现在看到这个昂贵的波斯地毯,单单这一个,她一年也挣不回来。
贫富差距,无可奈何。让她无力得想要痛哭。
“璘……怎么了?你不喜欢吗?”惑已看到璘的表情,紧张的问。
“不是,惑已,谢谢你,这些钱我会还给你的。”
“谁要你还啊。你可不要误会……我是为了以后来这里不用这么冷,才买这些的。家具店的老板我认识,不要钱的。”
璘噗的笑出来:“撒谎都不会撒个高明的……”
“好啦好啦,大家快吃饭吧。”惑已赶快转移话题。
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围着木桌席地而坐,热辣的火锅会刺激出滚烫的眼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却在关心着我们,甚至为了维护我们脆弱的自尊而编织着幼稚善意的谎言,纯……我们不是很幸福吗?惑已这样的孩子,才是真正的天使吧……你还是那么排斥男人吗?有一个这样的弟弟,真的是老天的恩赐,纯……其实……你也这么觉得吧……我……真的很羡慕你呢……
“璘,我已经订好飞机票了,后天咱们几个一起去日本泡温泉吧!”惑已突然说。
“什么!!”纯和璘同时说。
“都已经订好机票了,不去不是浪费了!”惑已低着头涮肉片。
“为什么要去日本?”纯不悦的说。
“冬天泡露天温泉比较舒服啊,好了,就这么定了,后天我们就朝温泉出发!!”惑已开心的说。
“郁闷……”另外三个人齐声回答……
惑已,总觉得从遇见你们开始,人生最灿烂的时候毫无预兆的悄然临近。总是被你的单纯和乐观感染,那次的温泉旅行,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完美旅程。明白了很多事情,也体会到了原来大家各自都在压抑着自己的情感。我常常在想,2001年的那个冬季旅行如果没有发生,我们四个人的好朋友关系,如果一直维持下去该有多好。什么都不要揭穿,就保持着平衡的关系一直往前走,你说你自作主张的决定是对了,因为你终于得到了你最想要得。可是惑已,你好像忘记了一条真理:幸福——总是很短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