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玄一见,心中大喜,拥上前去,高兴道:“二哥。”
段千晓点头道:“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枫玄点头道:“我没有死。还活着。”
段千晓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枫玄回身看了看空中被围住的寒冥和雨小涵,以及已经开始不支的水钟婷,紧张道:“此事以后慢慢再说,先想办法救救他们。”
段千晓拉住枫玄,道:“他们人太多,又有阿修罗王坐镇,我们现在出去是没用的。”
枫玄一怔,道:“那怎么办。”
段千晓道指着雪地里已经醒来的众人,低声道:“他们个个都没有下杀手,想来该不会有事,我们再等一等,静观其变,正道大批人马已过了渡冥河,很快就到了,他们一来,大哥就有救了。”
枫玄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说着焦虑得看向场中,此时心口的剧痛已被回梦的悲意取代,竟好了许多。
段千晓指着雨小涵问道:“她是谁,怎么会身怀回梦呢?”
枫玄道:“她是这附近村庄的一位姑娘,我也不知道她竟身怀此物。”
段千晓点头道:“回梦乃八荒神器之一,不想竟会出现在一个小姑娘身上,真是不可思议。”
段千晓喃喃自语,枫玄心中担心寒冥三人,没去理会他说些什么。
场中,寒冥修为虽高,但终究一拳难敌四手,很快便接连挂彩,分别给幻宗四人震了一掌,败下阵来。雨小涵虽有回梦,但却只有叶飘霜的修为,回梦悲意一过,立即便被对手制住。此时场中,便只剩下水钟婷一人对着血姬苦苦支撑。
枫玄心中紧张,几次想要出手,都给段千晓拉了回来。
又斗了一会,水钟婷明显后力不济,魄雪神式白光一暗,给血姬抓到了个破绽,一掌轰回了原形。
水钟婷少了魄雪神式相助,实力顿减,不过挨了二十多个回合便给血姬一掌打中右肩。
水钟婷吃疼下强提真气,以黔水绕月内劲打出,拼的两败俱伤的份在血姬小腹按了一掌。她本就没什么力气,又给血姬一掌震伤右肩,这一掌打出,虽中了血姬小腹,但内劲却所剩无几。血姬只感微微吃疼,倒也没受什么伤,只不过这一掌还是触怒了她。
只见血姬两眼红光大盛,一把抓住水钟婷右手,右掌啪的一掌对上水钟婷左掌。两掌相交,血姬又是动了真火,水钟婷顿时一口内息不畅,喷出一口血来。血姬一掌打毕,将水钟婷往身下雪地一掷,右手红光一闪,红芒亮起,竟是祭起了血雨毒针。血雨毒针射出,只见漫天红光如雨点一般从天而降,朝已经累倒在雪地上的水钟婷急刺而去。
水钟婷无力地看着漫天毒针,微微叹息,心中暗道:“我终于可以去找你了。”
红光落下,盖过了她的身体,下一刻,或许就会将她千疮百孔。
眼前,有熟悉的蓝光亮起。那道背对着自己的身影,让自己牵肠挂肚梦回萦绕,此刻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蓝光红光交汇,显得极是模糊。
曾经听长辈说,人要死的时候,便会见到自己一直最想见的人,或许真是这样吧。
要死了,所以你便出现了。
只是为什么却是背对着的,多想再看看,你那白皙一层不染的天真的脸,你那最纯真无邪的笑。
手中,弑天龙魂蓝光闪耀。背后,却少了紫气萦绕的巨大盒子。但是心里知道,这人一定是你,是来接我,还是来看我。
静静地闭上眼,等待再次睁开的时候。
时间随岁月的潮流一点一点流逝,不知道是过了千百个世纪,还是眨眼一瞬。
四周已没了动静,连一直呼啸的狂风也都销声匿迹。
身上没有一丝感觉,记忆犹在。不敢睁开眼睛,因为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个世界,而又不知道你会在哪个世界。
怕错过了,便永生不再。
试图着睁开眼,小心翼翼。眼前,还是白茫茫的世界,积雪一片,数千年数万年都不曾改变。
远处的人是谁已不知道了,只知道,此刻,四周所有的眼睛都在朝这边看来。那些眼神中,有惊讶,有欢喜,有愤怒,有不可置信,种种种种,却都是为了方才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少年。
心中的热血,在冷却之后又再沸腾,炙热得让自己差点窒息。
眼中热泪太不争气,就这样一滴一滴汇成了小河,流淌下来。
“真的是你。”嘴角在抽蓄,连说话的都在颤抖,明知是真的,还是会害怕。
静静地站着,就像她静静地躺着,没有转身,也没有起身。
侧过来的脸,在阳光之下,是那样熟悉。他的身影此刻是如此高大,就算在这数十人的眼里,也是一样。
空中响起了歌曲,悦耳动听。
龙魂一振,傲视着天下。
她有千言万语,就像他一样,但是两人,此刻却都将日思夜想酝酿了一肚子的话忘得干干净净,久久地,才想起该说些什么:“对不起,是我。”
她的泪更急了,一行一行,顺流而下。
远处,蚩刹嘴角抽蓄,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枫玄,面色阴沉,冷冷道:“你怎么没死?”
枫玄微微一笑,他的笑在这寒冷的极地如枯草中绽开的花一样惊艳动人:“我为什么要死?”
蚩刹有些呆了,此刻的枫玄,已不是当年听命于自己的少年娃儿了。
身旁,万劫怒喝道:“叛逆之人,便该受死。”他当日弑神台上围剿枫玄时给枫玄割下一指,实乃奇耻大辱。心中怨恨,堆积至今。此刻见枫玄未死,不免爆发,怒喝一声,便已扑身而上。
枫玄重伤之后又得奇遇,一身修为已臻至幻天莫测,虽然力量被封,但灵台清明,眼中所见更清晰数分。此刻万劫攻来,速度奇快,但在他眼中,却平常得紧。一个侧身,轻轻巧巧便让开了万劫迅雷一击,弑天龙魂挑出,也是轻描淡写的一划,便在万劫衣服上割开个口子。
万劫心中惊讶,枫玄竟厉害如此,但又微感奇怪,弑天龙魂明明已触及己身,为何却没能在自己身上割开伤口。虽然自己有真气护体,但以枫玄此刻所展现出来的实力,绝然可以破开护体真气重创自己。他心中不解,但此刻也无法多想,又是回身,朝枫玄攻去。
远处,蚩刹看着枫玄的身法,眉心深皱,心中暗道:“此子当真可怖,修为一日千里。心脉被断居然不死,还比从前更加厉害。”
一边,阿修罗王和天诛脸色微变。
只听天诛惊讶道:“心中雪?”
阿修罗王点点头,凝神注视着枫玄的动作,淡淡道:“九天至情的封印,居然会重现人间,看来不会错了。”
场中,万劫和枫玄此刻已对了近百来招,虽然万劫始终伤不了枫玄分毫,但枫玄龙魂触体,却也只是将衣裳划开,同样伤自己不得。起初万劫还道是枫玄手下留情,但打到后来,心中渐渐明了,喜形于色,哈哈笑道:“原来如此。你身法动作虽比从前快了,但内劲修为却差得太多,枪上无力,根本破不开我身上真气。哈哈,这就是你这几月苦修的成果吗?”他既知枫玄无法破开自己护体真气,伤不了他,索性也不抵挡,一味抢攻。
枫玄给万劫道破弊端,竟没有办法,见万劫攻势越来越强,自己枪法虽比从前精妙许多,但面对着没有后顾之忧的万劫,却也不免头疼。
蚩刹听万劫道出枫玄破绽,本不以为然,但见万劫真不防守,任凭枫玄龙魂及身,却丝毫无损,心中大喜,暗道:“原来如此,你只是个绣花枕头,可比从前差多了。”想罢喝道:“幻宗齐上,将这叛贼料理了。”
幻宗长老本来极其忌惮枫玄,但此刻都知枫玄乃纸老虎,心中忌惮皆抛到一边,全力围攻枫玄。
枫玄身法虽快,枪法虽妙,但打出之时却无力道,无奈间只能一味躲闪,丝毫还手不得,心中苦恼,却也没有办法。
雪中,水钟婷已站起了身,紧张地看着空中以一敌五的枫玄,不住祈祷。
远处,阿修罗王看了看一脸焦虑的水钟婷,又看了看空中的枫玄,轻轻点头,道:“三妖何在?”
身后三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听阿修罗王叫唤,忙上前道:“属下在。”
阿修罗王道:“你三人过去,将那小子料理掉。”
一边蚩刹听阿修罗王派三界妖王出手对付枫玄,心中欢喜,朗声道:“幻宗长老退下。”
幻宗五大长老正打得兴起,忽闻蚩刹喝退,心中虽然不愿,却也没有办法,只得一齐退开。
枫玄见五大长老突然退开,不明何故,但还是出了口气。
三界妖王见幻宗五大长老退开,飘身上前,落在枫玄身前。
枫玄见来了三个魁梧大汉,虽不知三人是谁,但能代替幻宗五大长老出手的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心中计较,不敢大意。
三界妖王长得一摸一样,身材大小也是相等,不同的只是衣着颜色。天界妖王浊苍穿的是露出半边肩膀的白色衣服。地界妖王灭尘穿的也是露出左肩的灰色衣服。而人界妖王绝迹则是黄色的。
三人报了姓名,枫玄一惊,已知来者实力强横,别说现在内劲使不出来,就算自己全盛状态下也恐怕对付不了。
他心下正自盘算,三界妖王却已攻了上来。
天界妖王浊苍使的是一把轰天巨锤。他本就高逾一丈,身材魁梧,再配上一把轰天锤,使将开来威风凛凛,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锤风过处,山石成灰。
地界妖王灭尘使的是一条碗口粗大的铁索。地界妖王本就样貌狰狞,再配上这铁索,真有如地府勾魂的鬼将。铁索如龙,游走甚是灵敏,在枫玄左右上下穿梭,有如万千铁链来袭一般。
人界妖王绝迹使的是一双玄铁拳套。拳套乃取九天玄铁所铸,经万载天雷锤炼而成,不但坚硬无比,舞动时更伴有天罡雷煞,套在手上,遇神杀神,遇魔斩魔。
枫玄在三妖的夹击下,左右见浊,比之被幻宗五大长老联手夹攻还要狼狈三分。
只见浊苍的轰天锤舞了过来,锤风凌厉,扫过枫玄腰间。枫玄挥枪一荡,龙呤一声,架开轰天锤,接着脚下一错,腾空翻起,堪堪避过从后而来的勾魂索。弑天龙魂向下刺出,绝迹探手伸来,竟握在弑天龙魂枪刃之上。龙魂虽然锋利,但却刺不穿绝迹的玄铁拳套。
绝迹一把抓住弑天龙魂,向一旁甩开,枫玄此刻使不上力气,只觉一股巨力传来,自己便被绝迹给甩了出去。身后勾魂索已掠至,一把捆住枫玄右臂,将弑天龙魂缠绕得密不透风。此时轰天锤也已斩之,锤风凌厉,直要把枫玄斩成肉酱。
枫玄见浊苍轰天锤当空而下,自己右手被灭尘勾魂索制住,无从躲开,眼见巨锤就要砸到,心中一寒,确是胸口金光涌动。
心中,莫名的浮起了水钟婷的样子,或许这回真的要死了,在最后一刻,却也忘不了这日夜缠绕的牵挂。
锤风凌厉,已压迫得不能呼吸。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清眸流转,柔情似水。
多么熟悉的对望,一眼万年。
没有说话,短暂的瞬间也不允许他们说话。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够这样望着,就什么都能明白了。
她张开双臂。
他伸出左手。
相拥入怀,就这样紧紧地抱着,即使生命只剩短短一瞬。
胸口的金光似乎被什么感化,竟散了开去,盖住了这天地间最真挚相拥的两人。
金光里的玄冰,一点一点消融开去。
世界转动的轨迹似乎变慢了,好像停下了一般。轰天巨锤就在头上,却迟迟没有落下。凌厉的罡风顿在空中,也跟着纹丝不动。
是什么,在封印了千万年后在这里解开,只因一次真心的相拥,打动了最坚硬的枷锁,融化了万千年不曾融化的冰。
空中,回荡起了悦耳的歌声。
“心中寒雪,冰封思念,真心相拥,方能融解,心如玄冰任天地荒芜,思念永不减。”
暖意,在彼此心间散开。
头顶的巨锤被散开的金光震向天空,手中的龙魂一声龙呤,勾魂索应声而碎,蓝光金光重现。
体内流逝封印的力量在这一刻回转,比预计的还要强上许多。压抑了许久,仰天长啸,澎湃的气息扩散开去,只把四周雪地厚厚积雪震得四散开去,十来条几十丈高的巨大雪柱接连冲天而起,轰隆作响。
远处一道紫芒划过,已落到了枫玄面前。
紫光散去,却是熟悉的锁檀宝盒。
封藏多年的记忆,在此刻也一齐被释放开来。
儿时种种,历历在目。
胸口定魂玄晶锁寒光流转,寒气伴着往事一幕一幕汇入体内。
六阳吉元在沉睡了许久之后也跟着尽数苏醒,在体内流转开来。
一寒一暖,一阴一阳,伴随着不可冥灭的记忆终于回归。
血红色的云,皓白色的雪。
慈祥的面容,狰狞的怒吼。
狂风呼啸,不知是谁在苍穹下指天冷笑。
上百条人命在冷笑中接连倒下,热血融在了寒雪里,也跟着冷却,遗忘在尘埃之中。
空中有鸟鸣传来,慈父的脸渐渐远了,母亲的呼唤牵挂却仍在耳边:“玄儿,带……心月……心月不归……离开……离开这里,跑得越远越好……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
泪水在脸庞滑下,迟来了十四年的悲伤,冲破寒雪,直奔九天。
记忆慢慢冷却下来,思念跟着回到了现在。
过去的,终会向他们取回代价。
环顾下身边,那张让自己日夜牵挂的美丽的脸正靠在自己怀中含笑地看着自己,心头一暖,身边的人,总要保护好。
紫气流转,抚摸着熟悉的人,轻声低鸣。
轻轻抱开水钟婷,伸手负上,紫气流转,汇入蓝光金光中,笼罩身上,犹如天神一般。
远处,段千晓看着枫玄周身的变化,心中惊讶,怔怔道:“这气息,竟是有幻天登峰的境界了。”
另一边蚩刹面露惊恐。有生以来,除了在阿修罗王身上感到过如此强大的力量外,再无他人。没想到此刻,却出现在枫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