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超越声音的高速世界

燕景行死而复生，当“素体之蛋”破碎之后，他的意识便从象征着死亡的无穷无尽的黑暗重新回到人间。

是的，他已经醒了，在一团光明与温暖中苏醒；但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处于一种茫然和不知所措的情绪中。

燕景行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惊人的异变，人类原本的肉体是如此孱弱，当澎湃的外来力量涌入后，在一瞬间内发生了崩坏重组、新生的躯体变得强壮而高大，由骨骼组成的甲胄异常坚固，更重要的是——

一股庞大而汹涌的热量正在他体内肆意奔流，像火山中流动的炽热熔岩，它有着无穷无尽的热情，高呼着想要找到尽情宣泄和释放的出口。

这股源源不断的庞大热量完全被覆盖全身的甲胄锁在体内，没有半点泄露；

于是，热量就这样不断地积蓄、积蓄，几乎是每过一个呼吸，这具躯体潜藏的能量都能得到一次爆炸性的提升。

但燕景行却已经快要无法忍受了。

他不知道热量的积蓄有没有尽头、力量的提升有没有极限，但他的意志力、以及被甲胄包裹着属于人类的那部分生物质的忍受力，都是有极限的。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

苏醒之后，他本来有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正泡在一口温泉里，这种温暖的感觉是很舒服的，是一个得到新生的生命应有的待遇；

不过很快，周围的“水温”便开始急速上升，舒适感消失殆尽后，温泉变成了一口被煮到沸腾的大锅，要是再积蓄下去，他就得被煮熟了。

热量当然有方法被宣泄出去，身体本能已经告诉他要如何做。但问题是……

燕景行早就注意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他在感觉到自己的身躯后，发现已经另有一股陌生的意识正在控制它的行动。

身上覆盖着的这具甲胄内，还藏匿着另一个灵魂，一个死后残破不堪的灵魂，一个充满愤怒、不甘与敌意的灵魂。

“KILL!KILL——！！KILLthmEALLLL!“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很想杀人了，要不要这么凶啊……”

燕景行有种想要叹气的冲动，可惜他现在连叹气都做不到。

某种波纹状的无形感官以白色巨人嘴部的发射器扩散开来，将方圆一公里内的所有生命体囊括在内，标记目标。

无论是天上的飞鸟、水里的鱼、林中的野兽，抑或是潜伏在各地数目庞大的昆虫，所有生物都呈现浓淡不一的颜色，在大脑内构筑起清晰的立体图形显示。

这是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全新“超感官”；除此以外，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视觉、听觉和嗅觉都得到了极大增强，除去夜视能力外，还能可以让视觉成像在“望远镜”和“显微镜”间自由切换。

“哦，那边的是……”

他心念一动，巨人那双炽白色的双瞳迅速锁定了目标。

燕景行松了一口气，看来那两位女孩都没事……不过，那个叫武志飞的家伙离她们很近，似乎把她们当作目标了。

这太好了——因为自己正好想杀了他。

素体内寄宿的愤怒意识像是得到了命令，自行开始行动。这家伙没有目标，只是单纯想大开杀戒罢了。

经过不到半分钟的高速飞行，白色巨人从天而降，巨人内部的燕景行看到了那头由武志飞化身的野兽。

不可思议。当二者还是人类的时候，作为拥有相同能力的战士，岁数更长得到了充分锻炼的武志飞，对他来说像是一堵难以跨越的高墙；但当双方都变成了怪物之后，它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如此孱弱，弱小到让他提不起劲。

而战斗的结果与这种感觉完全相符，巨人轻而易举地杀死了对方。

但巨人不会就此停下脚步。

接下来，缓缓抬起头的“他”的目标是——

毫无疑问，是那个被称为“霸主”的巨型怪兽，统治着整个异星的存在。

杀死武志飞对他来说连热身都算不上。当巨人的眼中只剩下远方天穹深处唯一的目标时，寻找到宿敌似乎触发了某种机制，体内的热量再度暴涨，以惊人的速度猛增。

愤怒意识大喊着杀戮，“他”起身高高跳起，掀起一阵冲击波。

“喂——！”

燕景行措不及防，只能看着她们俩在地上狼狈地打滚，自己则跃向天空。

他生气了。

自己连话都来不及说呢！他还想和春藻玉芝她们分享自己侥幸生还的喜悦，还要告诉她们不用为自己担心——

“这是……我的身体！”

燕景行不再犹豫，他本来对寄宿在身上的这个陌生意识有所忌惮，而不敢触碰，但现在不是畏手畏脚的时候了。

“——还给我！”

直到他尝试了之后，才发现这件事其实相当容易。

简单来说，那个意识只是停留在覆盖外层的白骨甲胄之中；而甲胄内属于原本人类的那部分生物质，才是这具躯体真正的控制中枢，拥有着绝对的控制权。

当他轻而易举地接管巨人之躯之后，那个愤怒的呐喊就这样在沉寂中消失了。

然后——

“呼……”

所有的“感受”，全都百分之百地反馈回来。

首先感觉到的，是迎面而来的罡风。那是足以撕裂钢铁结构的狂暴，但对素体来说却如清风拂面般温柔。

他跳上天空，热量沿着体内的管道从后背和腿部喷发，提供的强劲推力让他能以惊人的速度飞行。

体内奔涌的热力得到了宣泄口，燕景行慢慢习惯、乃至享受起这种超人的体验。

在超高速运动状态中，本来属于人的观察能力和运动能力，五感或是神经反射……渐渐都开始跟不上了，他自然而然开始学习如何利用素体内的全新感官来感受世界。

现在的燕景行终于知道，为什么那本日记里的先知提到“只有真正的战士才能使用这件武器”，这不是某种浪漫的描述，而是如果没有战斗本能对思维速度的加持，他恐怕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现在的身体，就像一辆刹车坏掉无法减速的跑车，除了自毁之外不会有别的下场——

别的不说，光是素体具备的超感官，普通人的大脑压根处理不过来它所带来的庞杂信息。

换而言之，战斗本能就是素体必备的系统，有了它，才能以血肉之躯操纵巨力。

“这也就意味着这种状态是有时间限制的……”

燕景行突然想到一点。

既然在激活战斗本能的情况下，他才能控制这具巨人之躯，那么操纵素体的极限和本能的持续时间，在理论上应该是相同的。

不过……

已经足够了。

因为现在的他，实在太快了，每一秒都被无限制地拉长。

一道无形壁障在他面前形成，就像一个膨胀的气泡，将他与周围的世界隔离开来。

燕景行调动起体内更庞大的热量，素体再一次打破这面“墙”，突破了音速——

本来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变成了触手可及的水面，激波以肉眼可见的方式朝着四方扩散，产生的音爆掀起了巨大的浪潮，在他身后汹涌翻滚。

周遭的一切都被极速飞驰的白色巨人切割开来。

俯瞰大地，视野中的景象逐渐开始模糊和扭曲。

尽管他那能不受黑暗阻挡的视线如镜头般清晰，但物体的形态和颜色却在速度的影响下拉长，变成了一幅印象主义的画作，自然界中泾渭分明的颜色逐渐汇聚，像是未干的颜料被水浸透而晕染开来；

公路、森林、河流，在夜色中散发着微光的万事万物，全都化作如同虹光穿越喷泉时分散绚烂的色彩，往后朝着大地尽头抛去。

当燕景行突破音速时，感觉到的不是风的压迫，因为他已经超越了风的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近乎无法形容的力量，那种力量仿佛要把他融合入大气之中，让他成为宇宙的一部分。

构筑起素体躯壳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着、振动着，仿佛要溶入这个超越常规的速度之中——

他听不见风声了。

因为，这里是超越声音的高速世界。

耳畔只剩下体内规律有力的心跳。

“咚，咚，咚。”

*

夜空中出现了一个直径在半公里左右的黑色洞穴；从不见底的深渊里，数根长度从一百二十米到两百米不等的庞大触手从内侧探出，像某种在海水中飘动的水草。

和附近酝酿着的正在发出恐怖呼啸声的风暴相比，制造出这一系列现象的“本体”倒是很安静地在空中蜿蜒扭动，没有发出声响。

而这份寂静，很快被就打破了——

“嘿，先来打个招呼……”

燕景行操纵着素体，举起手臂。

从漫漫夜色的另一头，伴随着爆炸与雷鸣的巨响，一团锥形的云雾散开，一道飞驰的影子甩下后方的音爆云，以无法捕捉的速度射向“黑洞”。

那是从白色巨人手中奋力投掷出的螺旋之枪。

它像一枚低空飞行的导弹、又像一道穿梭白昼的闪电，穿过龙卷风外圈的壁障、穿过高楼大厦般林立的触手丛，目标直指捕食大王在另一个星球上的本体。

“砰！”

素体本身的速度加上奔涌的巨力，以数倍音速飞行的螺旋之枪在中途层层剥离，随后一朵中心直径超过五十米、由数十层骨瓣组成的巨型白色花卉，在夜空中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