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吹,雪在飘。
一年一年,不断重复……时间,在缓缓的流逝。
不快,也不算慢。
站在冰雪之上仰望天空,默默计算那太阳升起、落下的次数……不知不觉,南极已经到了第十五个漫漫长夜的终点……地球,安静着……原本到处充满暴戾与杀戮,被鲜血与恐惧所笼罩的世界,早在七八个日出日落之前,就已经渐渐平息。
整个世界变得如此的安静……安静的没有一点声响,安静的仿佛已经沉睡,已经冬眠……破碎的天空依旧没有恢复。
是啊,短短的十五年,并不足够让这经过几亿年才构筑起来的臭氧层重新弥补起来。
整个地球也依旧暴露在强烈的紫外线照射之下。
在这样的曝晒之下,地球上还有什么生命可以生存吗?………………………………有。
生命,是脆弱的。
但即使是最为脆弱的生命,可能也会展现出让人惊讶的求生力。
那些远离南极的大陆还无法预见,可就在这片不毛之地,被终年的冰雪与寒冷所笼罩的死地,也有着一些微小的生命,在风雪中渐渐的生长……花……南极点附近的一处山坡后,一些白色的小花就生长在这片冰雪之上。
它们没有名字,因为这些弱小的生命只是最近才开放出来的新品种。
它们有着类似于蒲公英的外貌,又仿佛仙人掌一般没有枝叶。
一团一团的簇拥着,装点着这片白色而安宁的世界。
在这片白色的花圃正中央,则站着一个约莫三十多岁,四十不到的男子。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由某种海洋生物的皮革和鱼骨缝制而成的衣服。
除了这件衣服之外,没有带任何的防寒物品。
他的双手双脚**在极地的气温下,却没有出现任何的冻伤痕迹。
似乎……他已经不再畏惧寒冷。
男子的双眼遥望天空,那片黑暗的星空下,闪烁着整个宇宙的星辰。
消瘦而憔悴的脸庞让他看起来似乎经历了太多的痛苦与折磨。
衣服内的瘦小身体上刻印着大大小小的伤疤,这些伤痕都是从他肩负起“守门人”的那一刻起,开始从他的身体上出现的。
尽管,从很久以前这些伤疤就不再增加,可被撕开的伤口,却不像以前那样……再也没有愈合过……“啊…………………………”望着天空的双眼显得疲倦不堪。
他,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当天空的那段开始缓缓浮现地球特有的奇观——极光之时,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丝快意的笑容……“噗…………”绚烂的极光在天空变换着神鬼莫测的美丽。
而那个男子的双脚,却忽然一软,跪倒在花圃之中。
此时,山坡下的一块积雪被从内推开,那里似乎是一个小小的山洞。
一个三十多岁,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女性提着一只装有两只烤番薯的篮子从中走出。
当她看到跪倒在花圃中的男子之后,神情明显慌乱。
她扔开篮子,快步跑到男子身旁,紧张的搂住了他……“时间……到了吗……?”男子的身体显得越来越虚弱,他躺在女性的怀中,嘴角扬起一丝让人心酸的笑容。
女性抱住他,微微的点了点头。
她什么都没有说,但那双眼眸之中却已经流出无法控制的泪水……男子艰难的抬起手,轻轻拭去女性脸颊上的泪水。
他嘴角的笑容依旧,那双黑色的瞳孔仰望这片夜空,似乎是想将这个世界最美丽的景色,镌刻在自己那已经极为有限的时间之中……“星星……多美………………明天……就是十五年了……太阳升起的那一刻……门……就会开启…………”他的声音显得越来越虚弱,眼睛里面的色彩也渐渐开始散开。
那名女性一惊,急忙抱住他的头,捂着他的双颊不断揉搓。
在她双手的温暖之下,男子的眼神终于稍稍回复,聚集起来。
“是……奇迹吗……?我竟然……会和你……一起变老……”满天的极光之下,男子的眼神再次回到女性那泪流满面的脸上。
这些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他的脸颊上时,变成一滴滴的钻石,反射着天空的美丽……女性抱着他,只有流泪……“我……耽误了你……十五年…………对不……起……”女性闭起双眼,哭泣着。
她的哭没有声音,甚至连呜咽都没有。
任凭泪水流下……“对……不……”“不要说了。”
女性强行忍住内心的伤痛,轻轻道,“陪我……看星星……好不好?”男子倦怠的呼出一口气,嘴角那抹无力的笑容再次微微扬起……他吐出一个“好”字。
也就在他吐出这个字的同时,一些粉末从他的手背上扬起,被风一吹,飞向那整片天空……星辰在闪烁,美丽的让人窒息。
不断变换着各种色彩的极光倾尽全力的演绎出这个世界上最动人的画面。
它们交织着,舞动着。
时而折叠,时而喷发。
时而像一只在天空翱翔的凤凰,时而像一朵静静绽放的小花。
被女性抱在怀内的男子静静欣赏着这最后的舞蹈。
他的表情安详、沉浸。
世界上的苦难再也不会来烦扰他,永远也不会有忧愁与伤心。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那些从他身上吹起的浮尘,散向那遥远的天空彼端……时间……缓缓的流逝。
美丽的极光开始从这块舞台上退下。
随着远处的地平线上露出一丝鱼肚白,所有的黑暗都开始渐渐退散。
将这片沉寂了太久的世界,重新交还给光明。
不远处的南极点,尘封十五年之久的铁板开始缓缓分开。
替即将重现人世的摇篮让出一条最为宽广的大道。
不过这一切,对于那对依旧处在花圃之中的男女来说,却显得不那么重要了……金色的光芒照射过来,男子身上的那些粉末在空中飞舞着,反射着金色的光芒。
而随着这些粉末飞散的越来越多,衣服内的身体却显得越来越消瘦,越来越干瘪。
渐渐的,他的双脚消失了,双手消失了。
就连他的脸上,也开始一点点的扬起那些金色的粉末……“太阳……真美…………”男子的视线从天空离开,凝望那轮重新升起的太阳。
疲倦的笑容中,更多的却是欢愉。
而女性的眼中,却布满了深深的伤痛……泪……滴下。
落在他的脸上,反而激起更多的粉末……“他们……就快出来了……你不去……欢迎他们吗……?”阳光之下,金色的粉末无法抑制的扬起。
男子胸口以下的衣服已经干瘪疲软。
女性调转了一下姿势,继续抱着他那仅剩不多的身体,轻轻的摇了摇头。
“是…………吗………………咳——”男子忽然发出一声咳嗽,但从他嘴里吐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更多的粉末。
渐渐的,他的双眼瞳孔开始分散,一头的黑发也化为粉尘飘散。
面色苍白,已经走到人生尽头的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我……是谁……?”女性怜爱的抱着他,轻轻梳理他那头纷乱不堪的头发,轻声说道——“你是人类的英雄……是所有人的保护者。
每个人都会尊敬你,爱戴你。
除了这些……”“你……是一个人类。”
“更是我的丈夫——”“杨————枫————桦。”
男子笑了。
闭上眼睛,完全放松的笑了。
女性含着泪水,双唇在他那双毫无血色的唇上,轻轻的印了上去……唇上的触感……消失了。
女性怀中抱着的,已经只是一件单纯的衣物。
她的痛哭在整片雪原上回荡……回荡……一阵风刮来,那些类似蒲公英的小花纷纷被吹起。
柔软的雪白色种子如同温暖的云彩一般衬托着那些金色粉末,一起环绕,打圈,飞升至天空的最顶端。
随后,在风的吹拂下,散开,从四面八方,飘向海面那遥远的彼端……————————————————————————历史沧桑,人类的脚步经过了这一次的倒退之后,再次踏入了前进的路程。
在没有臭氧保护的地球中生活是一件异常艰苦的事,但不管如何艰苦,怀抱着对未来无限憧憬的人类依旧坚定的迈着脚步,在除了南极之外的五大洲的大地上开垦耕作,延续着知识与文明。
是的,世界在前进,在努力寻求回到正常轨迹上的方法。
同时,也为了纪念这一场几乎使人类灭绝的灾难,人们在世界各地的抗争地建立了各种各样的纪念堂。
除了纪念之外,更多的则是作为一种警示,防止再有胆敢违抗自然之母的人类,重蹈那一场噩梦的覆辙。
在这所有的纪念堂中,当年孕育了人类最后希望的地球摇篮无疑是其中最古老,最庞大的一座。
其中遗留着大量的历史文物与整场生化危机起落的所有过程。
以至于当多少年后,地球摇篮几乎已经从世界各地的教科书中都被渐渐淡忘,成为一个传说。
而被重生后的人类的第一批南极考察员在南极点再次被发现的时候,这座被冰雪覆盖的历史博物馆,依旧散发着神秘而辉煌的光芒。
摇篮内的各处展示带给南极考察员们莫大的震慑,其中一间房间摆放着大量的历史资料,记录着许多为生化战争做出卓越贡献的人类。
考察员们在其中发现了用中、英、法、俄、西班牙、阿拉伯六国文字编写的诸多人物资料。
其中既有后来响彻世界的生物学家、电子力学家、被誉为生存者之父的乔烈博士;也有努力钻研臭氧复苏,以其最后能重新恢复地球环境的诸多科学家。
在其中的一块墙壁上,考察员们甚至发现了一块写有65249个名字的巨大签名板。
显然,这是当初那六万五千人进入地球摇篮后,所共同签下的名字。
所有的一切都让考察队员们激动不已,看着这些先人们的手稿和笔录,当年的紧张故事仿佛历历在目。
不过,当考察队员们来到一扇比刚才那间资料室更为巨大的大门前时,却被深深的震撼住了。
因为……这扇大门上分别用六国文字写了同一个意思——灵堂。
进入灵堂,耸立在眼前的就是一排排的石碑。
在这个似乎可以容纳一万多人的大房间里,就耸立着这些刻着许许多多人姓名的石碑。
每块石碑上都详细的写了许多在生化战争中英勇就义的人,每个人都是一个英勇而让人心情沉重的故事。
有好几块石碑上甚至刻满了一整只部队,几千,几万人的名字。
由于名字太多,他们的故事只能简单的一笔带过。
但光是看到眼前这些名字,就已经足够让人心生敬畏,站在前面,会不由得低下头祈祷……这些英灵在沉睡。
让考察队员们不敢过分打搅。
可当他们来到整座灵堂最后方的时候,却再次被这里的奇怪现象所动容——这里,耸立着两块比其他石碑更为巨大,而且颜色也全部成黑色的黑色石碑!这两块石碑就如同所有人的后盾一般,静静耸立在那难以触摸的深处……右边这块,石碑上雕刻着一个少女的样貌。
约莫十七岁左右的年纪在精悍的雕刻家手下栩栩如生。
但她的脸庞却显得异常冰冷。
不过如果能够仔细看,却又能够从这丝冰冷中看出些许的忧愁与无奈。
透过石碑上的雕刻,考察队员们知道了这个女孩的姓名——叶小夜。
但奇怪的是,偌大的石碑上除了一些简单浅显的几乎在任何英勇就义的英灵碑上都可以刻上的几句祷文之外,就再也没有了其他的介绍。
这个女孩做了什么事?她救了哪些人?在地球摇篮中处于什么地位?进入地球摇篮之前做过什么?全都不知道。
而在石碑的正下方,则镌刻着她的卒年——公元2007年3月7日卒于中国上海市JC高中。
这块石碑让考察队员一筹莫展,百思不得其解。
但当他们的视线向左移,想去看看左边那块同样巨大的黑色石碑之时,一个让他们再次头痛的问题,又诞生了。
在那块石碑上,没有一个字的介绍,没有死者的相貌雕刻,更没有死者的名字!所有的一切……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