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光明顶 第一章 飞鹤楼(1 / 1)

西安县城。

飞鹤楼内,三层贵宾楼临窗位子,从这里往外看,对面便是潺潺湖水舆幽幽树丛,居高临下登高望远,正是抒**怀的好地方。

窗下,一张黑地发亮的圆形大木桌,看样子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代,却不带一丝污垢,这木桌大气华贵,骨子里透着一股底蕴,桌子上面摆着酒,却明有几碟小菜,好几副筷子,还有一大堆歪道歪斜斜的空酒瓶。

白瓷作瓶红绸香木堵口,好酒!上面铁笔银划钧着三个字——“一线烧”。

一线烧有一段典故,明要一嗓子将这酒喝下去,这从嗓子眼到胃里面,一条火辣辣直线直接灌了下来,这股辣是暖洋洋神清气爽的辣,带着一丝温柔醇和,少了三分霸道直硬。

最可贵的是,你只要喝一小口,这股辣就徘徊在你身子里面,隔着半晌,这股热线仍然凝而不散,因此这酒不能多饮,饮多了整个人红腾腾粉嫩嫩如同蒸笼里面出来一般,如果不知节制,豪饮牛喝,还要大病一场,体质虚弱的人当场就能要了性命。

偏偏这个桌子上坐着的人,一个个饮了一杯又一杯,一口口一线烧灌了下去,浑似没事的人一般。

店小二已经开始擦汗了,眼瞅着掌柜的脸沉地如那黑铁锅底,心中一个劲儿地埋怨:一看这几位就像是头脑有问题的人,自己就不应该为了招客把他们几位迎上来,他们还指不定有没有带钱呢。

喝这么多一线烧,该不会死人吧?大口大口豪饮一线烧的正是两个怪客,还有一人笑着脸给这两位倒酒,他脸上一圈和气,身上绫罗绸缎围裹着胖胖地身躯,正是一位富豪商客模样。

这个富豪形容恭敬,如同小厮奴仆一般伺候另外两位,但见他起立间,腰间不显眼处放着六只绸缎口袋,叠放在一起。

而倒酒夹菜,手腕稳健不见一丝颤抖。

筷子一出直顺稳准,太阳穴微微凸起。

倒似乎练过功夫的练家子。

另外两个人,大辣辣坐在一边任由这胖子富豪倒酒夹菜,这二人形貌却也不普通,一个下颌有三四长须,衣服洗得素白,头发黑灰色,似乎是一个落地秀才模样。

他左手边放着一个黑黝黝闪着亮光的铁钵。

另外一个人身上肌肉鼓鼓,脸上虬髯怒张,长得甚为凶狠,直眉立眼,活脱脱一幅恶人模样,穿一件半旧不新的衣服。

眼看着是洗过多次,青色袍子带着一丝泛白,一根粗铁棍就在他手边。

斜斜倚在桌子上。

两个人却有一相同之处,腰际都挂着一叠小口袋,多得数不清到底是多少个,两个人闷头饮酒,名酒一线烧到了他们嘴里倒似乎成了白开水一般。

这三个人看上去便颇为怪异,三人都是五十岁年纪大小,胡须均是花白夹杂着灰色,偏偏那富豪打扮的胖子对这二人甚为恭敬,甚至到了敬畏的程度。

那秀才模样的素衣人闷头喝了几瓶酒,看看窗外,一言不发,倒是那恶人模样的青袍人一仰脖子,一口将第二十瓶一线烧喝完,胖子富豪还有上前倒酒,青袍人伸手一挡,胖子温顺如猫,乖乖地收起酒瓶,站在一边。

青袍人一瞪凶狠狠恶巴巴的两只铜铃大小眼睛,说道:“翁大哥,这次该下主意了!”他相貌甚为丑陋,但是对着那素衣秀才说起话来倒是颇为恭敬,语气殷殷切切,带着三分恳求,不过话语中多带着愤愤不平。

被称为翁大哥的秀才饮了一杯酒,一根指头轻轻叩在桌上,皱眉沉思,他无心随意敲去,却见不知道被多少人使用多少年都无留下一坑一印地桌子,被他一根指头无声无息敲出了一个个人洞,到了第十三指敲下去,他才觉醒,看着一桌子深坑,如麻脸般斑斑点点,他微微一笑,略显尴尬。

青袍凶狠模样人继续道:“翁大哥,咱们净衣派这次不能再退了!帮主他老人家多少年来不现江湖,不管帮中事务,那两个老头子也倔犟,素来跟咱们意见相左,这次事阙重大,江湖大举,他们偏偏和咱们扯皮,可是这种人事,怎么能少了咱们?”秀才还在沉吟,青袍凶狠模样的人着急了,仰头将一瓶一线烧灌了下去,喷着满口酒气道:“翁大哥!你也不想想,当年你地大弟子是怎么死的?”那秀才手一抖,木桌上一大块木头被硬生生挖了出来,那边富豪模样地胖子低声道:“师祖,那魔教欺人太甚,师傅他当年无辜惨死,您老人家可要为咱们做主啊。”

秀才还在皱眉,那恶狠狠模样青袍人伸手啪一拍!刚饮避的白瓷空酒瓶整个被拍到了桌子里面,白磁瓶不见一丝一纹破碎,整个镶嵌了进去,舆桌同平。

“翁大哥!”青袍人恶狠狠的脸上五官都拥到了一起,怒冲街道:“大哥,这么多年来,咱们还是当年的威震江湖的第一大帮派么?恐怕是个鸟儿都敢到咱们头上来拉屎了!”秀才眼睛一翻,两眼精光闪烁瞪了青袍人一眼,青袍人话语一哑,秀才拿起一杯酒饮了两口,随手一扔,只手一擦,点点头道:“冯兄弟,就这样吧!围剿光明顶这是人事,咱们又找不到帮主他老人家,污衣派的那些家伙们又反对,咱们净衣派单干!”“对!”那被称为冯兄弟的青袍人眼睛一亮,喜道:“翁大哥,这才是么,威震江湖地掌钵龙头什么时候害怕过?”秀才摇摇头,一脸疲惫,从腰间解下黑黝黝一铁牌。

对那胖子道:“去吧,拿我的莲花牌去通知兄弟们,请几位八代长老向少林、峨嵋、昆仑、崆峒与华山送信,就说我丐帮净衣派鼎力支持,与五大派联手围剿光明顶!”秀才慢慢讲话,脸上疲惫慢慢隐去,一股威严从身上流露出来。

一脸丑相的掌棒龙头“冯兄弟”问道:“翁大哥,那武当?”掌钵龙头“翁大哥”冷哼一声:“他们和魔教纠缠甚多,不值得信任,这信不送也罢。”

那富豪打扮地胖子接避了黑黝黝的莲花牌。

小心退两步,施完礼才下楼去。

仿若一圈肉球滚了下去,但是寂静无声。

不听到一丝脚步响动。

剩下两个人还在慢慢饮酒,这次他们讨论的却是如何舆五大派回合,该派出哪些好手前去参战?如何舆污衣派两个老家伙解释等等。

秀才模样地素袍人,正是丐帮的掌钵龙头,姓翁,净衣派的第一首脑。

恶狠狠模样地青袍人,正是丐帮的掌棒龙头。

姓冯,净衣派的第二首脑。

两个人在此商量的却是光明顶事宜,原来这一年夏天,少林寺发出英雄帖,以昆仑派何太冲为总军师,号召武林群雄一起围剿明教。

明教舆江湖上各大名门正派都是死故。

少林空见死于谢逊之手,昆仑何太冲夫妇地师傅便是死在杨逍手中,而峨嵋灭绝的未婚夫。

她地师兄孤鸿子被杨逍重伤,随后抱病气愤而死,便是崆峒派也因为镇派绝技七伤拳谱被谢逊抢去,一直对明教耿耿于怀。

至于华山,当年掌门大弟子白垣死于金蚕蛊毒,人们均说是明教毒仙王难姑所为,只是前几年又出了金花银叶独闯华山的事情,并且留信一封说明鲜于通地卑劣恶记,说那白垣是死在华山掌门鲜于通手下,人们将信将疑,不过华山大部分弟子将这笔糊涂账算到了明教头上。

至于丐帮,当年阳顶天为第三十二任教主,在三十任教主时候,圣火令便被丐帮人士抢夺去,第三十一任衣教主为夺圣火令,带着高手闯丐帮总坛,便是死在了丐帮前任四人九袋长老围攻手下,只是这一战,丐帮舆明教都元气大伤,各自花了数十年时间才好不容易恢复过来。

若比较起来,倒是明教与丐帮仇恨更大,只方数十年平静,二十多年前,明教教主阳顶天神秘失踪,明教人士为了寻找他踪迹,舆丐帮火拼数场,光明右使范遥甚至下黑手抓了好多丐帮八袋弟子严刑拷打,掌钵龙头的心爱人弟子,积功升至七袋弟子,当年便是如此被范遥活活弄死的,也不止他一个怨死鬼,明教舆丐帮的仇恨越来越深,江湖上两家仇恨倒是第一等地深。

这次少林广撒英雄帖,丐帮由于帮主史火龙受伤隐居,无人可觅,群龙无首,污衣派和净衣派又矛盾重重,污衣派几位长老倒是老滑头,说丐帮近年来元气大伤,建议可以跟在五大派后面去捡便宜,这样既不违反江湖道义,又能避免损失。

净衣派的长老们多是出身于成名豪杰,心慕丐帮威名才加入帮派,屡次积累功绩升上来的,派中的长老们既然在未加入帮派时是成名豪杰,一个个关系广、网络大,亲戚好友中不少死于谢逊之手,一个个喊着要报仇雪恨,自然主张用英雄豪杰地方式,明打明,实打实,与五大派共进退。

围剿了光明顶。

污衣派首领传功长老、执法长老舆净衣派首领掌钵龙头\掌棒龙头,屡次相商,不能得出个统一看法,净衣派群雄愤愤,掌钵龙头本是沉稳的人,耐不住下面兄弟们叫喊,无奈下派出了莲花令,号令丐帮净衣派弟子要与五大派共进退,一起围剿光明顶。

掌钵龙头和掌棒龙头在这里低头相商,他们是老江湖,无论说话喝酒,都习惯了静悄悄,掌棒龙头刚才说了两句重话,但是声音轻微,旁人几不可闻。

只是二人说话间没有注意到,隔着他们这一桌一两张桌子外,两个白衣人向他们瞅过去几眼,耳朵竖得笔直,并随着他们说话内容,或皱眉或微笑,竟似能听到他们说话一般。

这两人虽然白衣翩翩,五官端正,却属于脸面最为普通平凡那一类,是那种往人潮中一钻,擦肩而过后便再也记不起来的面孔。

两个人端坐着,看不出高低,不过其中一人坐着都比另一人高半头,身体也更壮实一些,另一人身子却要显得单薄很多,低个子脸色一般,但是皮肤晶莹洁白,倒是细嫩光滑。

他们占据地桌子比起丐帮九袋长老就要差多了,人家是黑木大圆桌,他们只不过占着临窗的一个小茶几式的桌子,桌上仅有一瓶一线烧,不过菜数丰盛,各色小点饼干摆了满满一桌。

两个人早早便来到山上,静静地点了一桌酒菜,静静地吃菜吃饭,他们动作极为缓慢,竟然从早上坐到中午,这酒楼没有赶人的习惯,不过二人占了一个不错地位置,他们盘坐不动,掌柜子都不知道瞅了几眼,心里面恨不得说:两位祖宗,赶快走吧,饭资都不要了……这两个人很干净,也很安静,偶尔低声说两句话,他们两个人并肩而坐、动作亲密,拉拉扯扯,另一边的几桌客人旱已注意到了,其中一个老者夹了一筷子鱼肉,送到嘴里时候,白花花的胡子上蹭了一点油水,绕是如此还摇头晃脑:“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旁边几个老者一个个附和,嘴里面文绉绉吊些书袋。

两个白衣人依旧平静吃饭,低个子听着背后议论纷纷,好奇问道:“弟弟,什么是断袖之癖?什么是龙阳之好?”那被唤作高个子地弟弟一张嘴,噗哧一口喷出嘴里叼着的兔肉,他低头看看兔肉,再抬起那张普通无比的脸,看看低个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语气却是尴尬无比:“好姐姐,这个,这个,嗯,姐姐,你不知道,你看,咱们两个在一起,欢欢乐乐不是很好?不过世上,有的男人却是并不喜爱女子,只喜欢和男人厮混在一起,这就叫做龙阳之好,造就叫做,嗯,那个断袖……“被称呼作“姐姐”的白衣人捂着嘴,露出一嘴白净整洁的贝齿,惊道:“怎么会有这种事情?”高个子嘿嘿一笑,小心翼翼捋桌子上的兔肉夹起来,冲着阳光看看,还算干净,一张嘴又吞了下去,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叹道:“这可是飞鹤楼的招牌菜啊,怎么能吐掉呢?姐,你知道向你这样女扮男装的有一个称呼么?“那低个子奇怪道:“什么称呼?”“兔儿爷!”高个子得意一笑,伸出筷子向最后一块兔肉夹去。

那低个子听了微微一笑,眼睛中尽是柔情,但是手中只筷一夹,便将最后一块肉抢了去,放到自己嘴中,高个子眼睛望左右一看,嘴里絮絮叨叨道:“反正已经被认为是龙阳君了。”

他脖子一探,人口一张,从那低个子嘴中夺下肉来,两个人嘴唇微触,为了兔肉粘在了一起。

咣当!后面传来重物坠地声音,刚才吃鱼肉的老爷子看到这一幕,一口气没有提起来,恰好一根刺卡在了喉咙里,仰头便倒。

一大堆人杂七杂八呼喊:“陈爷!”“救人啊!”“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