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立昌家的将止血药拿了过来,锦秀忙去化开给薛亦娟喝下去。
冯立昌家的道:“外面还乱的很,刚才奴婢遇到世子爷,世子爷还说不让出府呢。”
安亲王世子这样说,府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形。
容华道:“有老夫人的消息没有?”,冯立昌家的还没说话,徐大过来回话道:“南院的主子已经出府了,少夫人放心吧。”
容华松口气。这样就好,府里有安亲王世子在,安亲王爷总要有些顾虑。安亲王爷这步棋走到这里,安亲王世子也再顾不得其他,只能摆明自己的立场,在皇上面前才有说话的权利。薛明睿说的对,安亲王世子难得的聪明。
薛亦娟的血渐渐止住了,只是冷汗仍旧不断,神智时而清楚时而迷糊。冯立昌家的又带人去将益血的药找出来煎熬,药刚下进锅子,就看一个小厮急急忙忙来找人。
院子里的婆子上前问了,那小厮只是急着哭并不说话,婆子进屋想容华禀告,容华这才吩咐春尧,“你去问问看。”
春尧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出了门,不一会儿春尧苍白着脸回来走到容华身边低声道:“大姑爷受了伤走不了了,请少夫人过去瞧瞧。”
容华不由地攥紧了手帕。春尧嘴里的大姑爷说的是赵宣桓,想着目光不由地向赵宣桓刚才站立的地方望去。
府里仍旧乱着,下人来不及冲洗地上。
现在看过去,有暗红色的血迹落在那里。
赵宣桓是刚才就受了伤?赵宣桓不像薛明睿练就了文武双全,就算提着剑也并不擅用,安亲王爷手底下的人总有人识得安亲王世子,一喊之下众人就都会躲避,赵宣桓不同,认识他的人应当不多,刀剑无眼,一不小心就会……”,“有没有说伤的怎么样?”
春尧点点头,“伤的重,现在就在小院的假山石后动弹不得。”
小院的假山石后?出了这个院子,在长廊下有个寿山石的缺口,从那里穿过去也就走了。
容华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地上的血迹。心里一的……她没有本事在任何时候都不为所动。
容华看向春尧,“将那小厮叫去外面的厢房,我有话问他。
春尧应了出去,容华看向薛亦双,“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你先照顾九妹妹。”
薛亦双点了点头。
容华快步走进厢房”赵宣桓身边的小厮忙跪上前,“少夫人,您去看看我家大爷吧!大爷受了伤血流不止。”那小厮说着哭了起来,“大爷听说侯府外面围了人,就带了家人过来”就是来给侯府解围,可不曾想就受了伤,小的之前也没发好……”
赵宣桓站在她眼前的时候,她也没有注意,而是躲开他的目光。赵宣桓出去之后她也没往地上看……要不是赵宣桓和安亲王世子进府解围,她恐怕早已经血溅三尺。
赵宣桓若是因她而死,她心里的包袱就真的再也放不下,现在她已经没有时间顾虑太多,容华看向锦秀,“,去拿止血的药,我们去看看大姐夫。”
少夫人的决定是经过思虑的。锦秀点头,忙去拿药。
一路上仍旧耳闻呼喊的声音,却没有遇到一个官兵和驱赶官兵的家人。
容华转到假山石后,灯光一照果然看到有人半躺在那里。
听到脚步声那人抬起头,迎着光看清楚了来人,嘴唇扬起露出一个笑容。
锦秀放下药和帮卜厮暂时退到一旁。
赵宣桓一双眼睛如同璀璨的星辰,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容华,生怕错过容华每一个小小的动作,待到容华蹲下身来提起灯去瞧他的伤口,赵宣桓这才开口,“我想了”只要你来了,你就是她。”
容华的手微微一抖。
赵宣桓伸出手来又放下,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我自认为走了解你的。不管你多么聪明,遇事多么冷静,却骨子里总有些任性。是别人难及的随性和洒脱,不刻板又不做作,心思灵巧让人捉摸不透。”
赵宣桓微微一顿,“你就不怕我将你骗来给那些官兵?”
容华抬起眼睛来。
相隔了一世之后,这是第一次这样认真地与他对视。这样近的距离将他脸上的表情看的分明。他笑起来仍旧儒雅,在眼角弯起一个清秀的弧度,面目清朗,嘴角上挂着抹温存,就像许多年前他向她悄悄笑时一样。
她没有想过赵宣桓会骗他,因为她也同样了解赵宣桓。赵宣桓虽然有时性格懦弱,却永远不会变成手段卑劣的小人。
她不说话,只是目光一闪,却足以让他笑了。虽然只是给他一个眼神,他就已经看清楚,她在他心中占据的是旁人永远无法替代。这些年没有她的日子,真像是一场梦一样,现在梦醒了才知道那些都是泡影,他不过是个看不透的痴人,妄自挣扎却不明白自己早已经被束缚在那网中,难以逃脱。
赵宣桓穿着深色的长袍,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上面的血迹,容华看了好半天,才瞧见赵宣桓腰间不停向外涌的鲜血。
和薛亦娟的不同,赵宣桓腰间的伤口更深,就算撤上药粉也会被血冲开。
容华低下头来,在地上找到布条,看到那流个不停的鲜血,脑子里已经想不到其他,只一心想拿起布条来给赵宣桓包扎。
容华要喊锦秀来帮忙,赵宣桠却摇摇头,“就说两句话好不好9”
容华的手一顿,抬起头。
赵宣桓似是要将这些年存下来的笑容都挂在脸上,目光朦胧柔和,“以前我曾想,出生在那样的家里,总比大部分人要强些,将来会有一个好的前程,也会有一个相濡以沫的妻子在身边,总觉得这一切就是顺理成章,想做到并不会有多难。”说着收起了笑容”看了容华半天才又笑起来,“现在才知道,是我想的太简单。如果一切能再重来,我宁愿和你一起死在那个晚上。”他微微侧头,“可是老天不给人反悔的机会。”
容华的指尖不由地挛缩起来。
“人总是要在犯过错之后,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荣华,如果我悔改了,你还愿意再跟我相遇吗?”
一滴眼泪落在她的手背上。她本来铁了心肠要去忘记从前,可真正到了这时候她才知道,有些事是不可能一下子就抹掉。她虽然怨他懦弱怨他对一切毫无察觉,可是他一直记得她,记得无为居,甚至于查她的死因,想要迎娶她的牌位。她不想记得以前的事,是因为那些事对她来说已经于事无补,毕竟走过去的事,论感情她不可能和淑华共侍一夫,论现在的情形,她已经决定了要重新开始,就要向前看不应该和过去再有羁绊。
“我是做错了事对不对?”他的声音轻轻的,笑容也是静悄悄,生怕吓走了她,“我不该那么轻易答应娶淑华,我不该盲目地屈从于父母,至少不应该在你刚刚没了的那年……”说着赵宣桓喘了几口气,“人就是这样,当时不明白,非要等到失去了之后才能知道它的价值,我本来以为我心如死灰娶谁都一样,不过是应付父母,做到儿子该做的,直到成亲之后才知道原来那么难。”
小小的布条根本堵不住伤口,容华不想再耽搁,叫了赵宣桓的小厮和锦秀过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伤口缠上,容华又拿了药给赵宣桓,“快把药吃了”,然后看向锦秀”“怎么想办法也要请郎中过来。”
薛亦娟和赵宣桓的伤都不能再等了。
赵宣桓笑着看容华忙碌。她成了陶八小姐之后,第一次为他忙碌,可惜了,这时候她已经是武穆侯夹人,他甚至不能伸出手来碰碰她,好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这样也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树叶飘落在他眉膀上,只有一丁点的重量却像要将他压垮一般。
这样也好。如果是假的,他就不要醒过来了。不用再去想父母、家族、身份,只有他的一个人一颗心在这里,心无旁鹜只想着只看着她一个。
容华吞咽了一口,只觉得嗓子里异常的苦涩。她全身心都曾系在赵宣桓身上,如果谁也不知道死后这世间会变成什么样子,那么他们这段短暂的相遇相知就应该是永恒的了吧!至少她是这样想,她死之后赵宣桓能为她悲伤为她难过就已经足够了。
可是老天让她重生了一次。让她看清楚,她死之后陶家越来越风光,赵宣桓很快迎娶了大姐淑华,他们那段感情就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那份爱一下子就变成了恨。所以她回到陶家之后,有意要让赵宣桓想起她,有意要看这个薄情郎的笑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