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只到了一半,春尧就进了门。
容华看春尧脸上多有焦急的神色,就真起身来对那画师陈先生道:“女先生稍等一会儿,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陈先生理解地笑了笑,也停下笔来歇息,木槿忙倒了热茶端给那女先生。
容华出去了一会儿,春尧急着将话说了。
容华低下头来思量,在府里见到马道婆,她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春尧道:“八小姐要想想办法,我看太太八成是信了的。”
要说让她出家做了姑子,大太太是不会答应的。只是在府里佛堂里侍奉佛祖几年……这样的要求却十分容易做到,听起来也很简单,不过是多留在府里几年,别的事也不做,困在佛堂里罢了。
只是等她真的进了佛堂,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不管大姐能不能好,单凭马道婆说府里以后会有什么祸事,她就会一直在佛前祷告,等过了婚配的年龄,不论说什么都晚了,更何况谁能受得了整日对那些泥胎不变心性?到时候就算她没变,外人看她也会觉得怪异,这样下去和去庵里做姑子有什么两样?
瑶华是了解大太太的。
这样循序渐进的方法只有她才能想得出来。
容华对春尧点点头,眼睛里充满了感激,“你先回去,免得会被人发现,我再想想法子。”
容华回到屋子里,坐下来让女先生接着画。
马道婆的提议应该很快就会有风声传出来,大太太同意不同意就看会不会在府里建佛堂。这两日看大太太为大姐伤心的样子,一个做母亲的,在这时候想到的只有自己的女儿,别人小小的牺牲更不在话下。
指望大太太慈悲?那日夜里她是怎么死的,大太太又说了什么?清晰的就仿佛昨日发生的一般。
女先生将画像画好了给容华看。
哪里是比照容华去画弘化公主,上面明明就是容华。
容华不禁有些迟疑,“这……蔡夫人不是说要画公主的!”
女先生道:“我来之前和夫人商量过了,比照着画恐怕会失真,画到最后反而谁都不像了,还不如直接画小姐。这样总比那些有形无神的要好得多。”
容华笑了笑,送走了女先生。
等到女先生走远了,木槿也从外面回来,看那翡翠正在一旁偷懒,就悄悄地道:“义承侯蔡夫人来了,想必是来接大小姐回去的。”
大姐那个样子是经不得折腾的,应该还会在府里住几日。
容华又让锦秀去悄悄打听一下,蔡夫人都来说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锦秀回来,容华放下手里的书问,“怎么样?”
锦秀道:“蔡夫人和大太太在屋子里说话,声音很小,大多是没有听清楚,像是和武穆侯有关。不过另一件事倒是听清了。”锦秀离得近了,靠在容华身边说,“蔡夫人的妹妹华贵妃,封了皇贵妃。”
容华不禁扬起了眉毛,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义承侯府越是一棵大树,父亲就越舍不得松手,何况还有瑶华这样一闹,怎么也不可能将她嫁去义承侯府。
锦秀又说起马道婆,“小姐,那件事能行吗?”
容华笑笑,行与不行也只能是这样了,就算她安排的再周详,中间也可能会出差错,“别着急,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锦秀合起手来祷告,“千万别出差错。”
容华道:“瑶华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锦秀摇摇头,“没有。”
淑华那边她已经去过几次,可是都没见到瑶华,以瑶华的性子应该会服侍在她姐姐床前才是,这样看来,虽然大太太表面上没说,暗地里已经罚瑶华闭门思过,这样的小惩大诫放在别人身上虽然算不得什么,可对于从来没有受过罚的瑶华来说,已经算是十分严重了。
“初晓呢?”
锦秀道:“打了几杖正在屋子里养伤呢。”不会只是打几杖这么简单,就看接下来由谁来处置初晓了。
容华想了想又吩咐,“仔细着点,看看这两日府里都会来什么人。”
……
义承侯蔡夫人从陶府回来,赵宣德两口子早就等在主屋,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蔡夫人看了一眼赵宣德,“你大哥回来没有?”
赵宣德道:“没回来,大哥遣人回来说,兵部还有些事就不回来吃饭了。”
蔡夫人有些不高兴,“兵部能有多少事,整日里就在外面,以前也没见他这样。”现在越来越少回家,一回家就扎进书房里,宣桓和淑华到底是怎么回事?淑华有时候虽然有些脾气,可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宣桓向来对人温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妻子却弄成这样。
二奶奶刘氏伺候蔡夫人将衣服换上,满脸笑容,“您去看大嫂了?”
蔡夫人道:“不亲眼去看看,心里不放心。”
刘氏侧头看蔡夫人的脸色,又问,“大嫂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蔡夫人面上不表露,“还是老样子,恐怕要调养一段时间才能见起色。”
刘氏试探着道:“家父认识一位老先生,原也是太医院的,现在致仕在家,那位老先生看妇人病是极好的,要不要请他过来给大嫂看一看。”
蔡夫人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诊金和谢礼不能少了,要让人亲自到府上去请,”又看了刘氏一眼,“要谢谢你父亲,有这层关系在里面,比什么都妥当的。”
这话的意思是只要知道老御医的住所,就不让她娘家再插手,她更不能对娘家说太多,以免让外人知道。
这样看来,大嫂的病一定是严重了,刘氏点点头笑了,“娘就放心吧。”
蔡夫人坐下来让丫鬟们布菜。
赵宣德道:“还以为母亲会陪着外祖母在那边热闹。”
蔡夫人笑了,“明日才正式摆宴庆贺,到时候我们都要过去。”
赵宣德脸上喜气洋洋,“这下可好了,圣上封了皇贵妃,母凭子贵,现在只差一步。”刚说到这里,就感觉到脚被妻子踢了一下。
蔡夫人果然沉下脸。
赵宣德讪讪一笑,“这不是在家里嘛。”
蔡夫人没在说什么。吃了饭就回屋子里躺着。
赵宣德被妻子说了一通,“府里也是人多嘴杂,你啊,就不能跟大哥学学稳重一些?净惹娘不高兴。”
……
到了晚上赵宣桓总算回到府里,进屋换了衣服去给蔡夫人请安。
蔡夫人正和屋里的丫头下棋,见赵宣桓回来,那丫鬟伶俐地起身给赵宣桓福了个身,忙去倒茶。
赵宣桓给蔡夫人行了礼。
蔡夫人招手道:“过来,跟我将这棋下完。”
赵宣桓坐下来看看这棋局,执起白子。
蔡夫人边下棋边看着儿子的脸,仍旧是温和的样子,就算抿着嘴,唇线也是上扬着的,像是在淡淡地微笑。
“我今天去看了淑华。”
赵宣桓顿了一下,问道,“她怎么样?”
蔡夫人道:“我看是不大好,脸越发黄了,只怕……”又叹了口气,“你二弟妹说亲家公认识一位致仕的老御医,擅长妇人病,我想过两日淑华回来,就去请那老先生过府看看。”
赵宣桓似是看着满盘的棋子出神,好半天才道:“我再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更好的郎中,一并请到家里。”表面是温和的回答,实则拒人千里。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一点都不愿意透露。
这孩子心里到底都想了些什么,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摸不清。要说他是因为不喜欢淑华的性格,这些年却也没见他再亲近谁,府里长得漂亮的丫鬟也是不少的,难道他一个都看不上?要么不回家,一回家就躲在书房里,以前喜欢的棋也不见他下几回。
丫鬟将茶端上来就退了下去。
赵宣桓道:“外祖母那边可还好?”
蔡夫人放下一颗黑棋,拿掉两颗白子,“还好,虽然跟之前预想的稍有不同……”如果九皇子能早日成亲出宫建府,再封个亲王,那是诸皇子中最年轻的亲王,这地位就会不同了。妹妹本来就是贵妃,现在晋封为皇贵妃,虽然是提了一等,却还是皇后之下。加上之前归宁的请求也被驳了……上面的心思谁也摸不准。
赵宣桓劝慰道:“这些事也急不得。”
蔡夫人点头,下了一阵棋,目光重新转向赵宣桓,“之前问你的事怎么样了?”
赵宣桓本来要放下的棋子又拿起来。
“你父亲是这个意思,想必之前已经跟你说过了。”
赵宣桓微微皱起了眉头。
蔡夫人道:“你就选一个吧!觉得哪个稍稍好一些,你就跟我说,我去找亲家太太。”话语中已经很明白,之前和淑华的亲事是定的太草率了些,现在到这个地步,“我看淑华的几个妹妹都是极好的。”
赵宣桓想了许久,终于将那枚棋子落下,“这两天我去看看淑华。”
母子俩正下着棋,丁妈妈进来道:“陈先生来了,拿进宫的画已经画好了。”
蔡夫人笑道:“快请女先生进来。”
这位陈先生出自有名的书画世家,自幼善于人物描绘,后来嫁给一名武官,武官死于西陲,守寡之后更加潜心画作,蔡夫人欲找一位先生作画,蔡夫人一起长大的夫人推荐了这位女先生。这位女先生最擅长抓人一瞬间的表情,往往将人演绎的活灵活现,蔡夫人也是看过她之前的作品,才会让她来画。
陈先生走在前面,后面的丫鬟小心翼翼地拿着画卷,那陈先生见到蔡夫人行礼道:“墨刚干,夫人要看就忙送过来了。”说着转身站在一旁。
蔡夫人看过去眼睛顿时一亮,画上画的就像真人一样,只是那双眼睛,比她看到的更加有神采,那气质果然让她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赵宣桓也转头去看那副画。
那画上的女子清丽雅致,恍若仙子,尤其是那双眼眸似流淌的溪流,透着一股的坚韧和从容。
赵宣桓顿时愣在那里。
蔡夫人转过头看到儿子脸上的神色,顿了顿,然后颇有深意地微微一笑,又吩咐丫鬟,“将这画收好。”又叫了女先生过来喝茶,说了一会儿话,将女先生送走,蔡夫人重新回来和赵宣桓说话道:“画的就是陶八小姐,果然是和你姨妈长得有些相似。贵妃看到这画一定会喜欢。”
蔡夫人顿了顿又道:“你心里有了人选就跟我说,亲家太太那边没有决定之前,我们也能说上话。”
赵宣桓不说话,蔡夫人也就不再问了,又将残棋下完,母子才各自去休息。
……
第二天就有老太太陪嫁庄子上的孙大家的过来,到老太太屋里说了几句话,那孙大家的又去了二小姐屋里送了些庄上特产。
然后再院子里和几位相识的婆子说话。
不知道哪位婆子问起孙大家的儿媳妇。
“那是个短寿的,生娃的时候难产母子都没了。”
“可又寻了亲事?”
孙大家的眨眨眼睛,“还没呢。”话虽这样说,眼睛已经看向二小姐的院子。
木槿从外面回来,在容华耳边悄悄道:“老太太也经常叫庄子上的人过来说话。不过这孙大家的媳妇前阵子刚来过。”
“不是还去了二小姐那里吗?”
木槿点点头。
那就是了。肯定是为了相看,看来她没有分析错。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听外面人道:“春尧姐姐怎么来了。”
木槿忙去撩开帘子让春尧进来。
春尧见了容华立即笑道:“八小姐,老太太、大太太让小姐过去呢。”
木槿低声问,“就我们小姐?”
春尧道:“还有二小姐。”
容华心里一动。
春尧微微一笑,“是好事,武穆侯府来人了,大概是要请太太、小姐过去做客。”
木槿这才放下心来,高高兴兴地去给容华找衣服。
武穆侯府的戏。
赵大的戏。
关键时刻嘿嘿。八小姐的婚事就快了。
明天公布送签名书的名单哈。大家要注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