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乘风而起正文卷第一千零五十一章珠山八友如果要按题材给绘画的难度进行分级的话,人物画是最难的,其次是动物,然后是植物,最后是山水。
这技巧差距映射到绘画和瓷器上,就表现为瓷器人物和绘画人物的差距最大,而山水的差距最小。
虽然从清三代开始,瓷板画这个艺术品类开始出现,已经有工匠在白瓷板上用彩釉作画,烧造好后配上木框安放在桌上,称为“插屏”;再大一些的,挂在墙上,称作挂屏。
这已经脱离了瓷器的传统实用路子,变成了艺术的载体,目的是纯粹满足人们精神需要了。
但是实话实说,绘画的水平并不高。
这种情况,直到“珠山八友”的出现,得到了改变。
明清两朝皇家重视景德陶瓷生产,集中全国的人材和物力,保证了皇家官窑的质量,在JDZ陶瓷的胎体精细、釉质润净、制作规整、品种多样,特别是颜色釉瓷的精细讲究,可以说达到了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境地,促进了JDZ陶瓷艺术的发展。
但是,由于官家的统治,对每种瓷器都有严格的限定和要求,统称“官样”,这就又扼杀了陶瓷艺术家个性的张扬和发挥,成为了中国瓷艺术发展的桎梏。
随着清朝国力的衰败,皇家御窑厂的衰落,一批出类拔萃的优秀民间陶瓷艺术家异军突起,他们在御窑厂停烧以后流落到民间,几个粉彩和瓷版画的高手,成了一个小团体,称为“月圆会”。
代表人物主要是王琦、王大凡、汪野亭、邓碧珊、毕伯涛、何许人、程意亭、刘雨岑八个人,后世称之为“珠山八友”。
要再算上徐仲南、田鹤仙,珠山八友其实是十个人。
那个时代其实非常动荡,但是也促成了珠山八友继承景德陶瓷传统的基础上,以扬州八怪为典范,以海派艺术家为榜样,容纳西方陶瓷艺术风格和技法,用充溢的时代气息和满腔的爱国热情,投入瓷艺创作,冲破明清官窑的藩篱,像一股清泉,一泄而下,不可遏止。
他们克服了种种困难,创造出了种种方法,第一次将“文人画”表现在了瓷器上。
人人都有一手自己的绝活。
比如创始人王崎,首先汲取了著名画家黄慎的写意手法,在瓷器上表现人物的衣纹和风姿,获得颇为奇妙的效果。
王大凡不用玻璃白打底,直接将彩料涂到瓷胎上,创造出‘落地彩’技法,开创出一个流派,直接让浅绛彩迎来了第二春。
邓碧珊是第一个在瓷板上描绘人物肖像的瓷画家。
汪野亭在前人的基础上,以国画的泼墨法,在瓷器上绘山水,同样出现‘墨分五色’的中国画效果,给JDZ陶瓷的山水作品注人了生机。
刘雨岑凭借自己深厚的功底,创造出“水点”技法,这种技术后来运用于烧制毛瓷,被誉为当代官窑,周至收藏的“水点桃花”系列,都是刘大师的创造。
在明清以前的陶瓷文化情境中,陶瓷工匠的任务是为统治阶级服务,身份和创作没有自主性,也没有结社的自然条件,他们的身份就像是受雇者。
时序发展到近代,陶瓷工匠的身份得到了极大的自由和释放,于是他们就像其他文人一样具备了形成艺术雅集或艺术社团的条件。他们往往有共同的志趣或人生目的。
这些人的文化素养已经非常高,他们有字,有号,有斋,本身就是文人和画家。
他们会主动去追求和效法前人书画的精髓,比如王琦学黄慎和扬州八怪;王大凡学吴道子;汪野亭学沈园和王石谷;邓碧珊学宋代宫苑画,岭南画派和东洋画;何许人学董源、巨然;徐仲南学戴熙;田鹤仙学王冕。
而毕伯涛本身就是清末秀才,画风和八友中另一位大家刘雨岑,都受清代画家新罗山人的影响极大。
从这样的传承和追求就可以看出来,珠山八友其实已经脱离了“瓷工”的范畴,进阶到了“画家”的层次,只是作画的原材料,是瓷胎和釉色而已。
事实也是如此,就像王大凡在《珠山八友雅集图》中的题诗一样:“道义相交信有因,珠山结社志图新。翎毛山水梅兼竹,花卉鱼虫兽与人。画法唯宗南北派,作风不让东西邻。聊得此幅留鸿爪,只当吾侪自写真。”
可以说,以画入瓷,到了珠山八友才算真正进入大成时期,各种国画的理论、技巧、章法,一一被探索者在瓷器上得以实现,最终实现了完美的迁移。
然而这么精巧的艺术品,在如今的市场上却一点不受重视。
因为其“跨界”的属性,给自己带来了不小的尴尬,书画界,追求纸绢载体的艺术品;古玩界,追求年代久远和官窑血统,瓷板画正好来了个“两不挨”。
于是周至只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尬笑道:“就算现在不值钱,放上二三十年,也成古董了嘛……”
林婉秋拿一支斑竹皮的痒痒挠将瓷板画表面的碎玻璃剥掉:“这个拿去挂在岁华轩图书馆倒是不错,不怕晒,不褪色,书画可以取下来送内室妥善保存了。”
周至认真检查了这些瓷板画的品相和落款,不知道是不是不受重视的缘故,反而没有遭到刻意的破坏。
当时的装帧也够精细,表面玻璃和瓷板之间还隔着小小的距离,玻璃的碎裂更像是送来之后堆放不慎造成的。
瓷板画发展到珠山八友时期终于可以烧造大平板了,这些板子都达到了一米二乘四十厘米的面积,加上镜框,已经达到了“条屏”的尺幅,挂到岁华轩下沉式图书馆里的确很合适。
这批瓷板画囊括了当时的诸大家,而且还全是名家最拿手的题材,包括了王琦的《八仙过海图》、王大凡《布袋罗汉图》、汪野亭《仿富春山居局部》、邓碧珊《秋塘翠鸟图》、毕伯涛《云山枫色图》、何许人《萧山雪径图》,程甫《宫苑花鸟写生》、刘雨岑《竹篱破春图》、徐仲南《松鹰图》、田鹤仙《梅山逸老图》,一共十幅。
这要是没有高人欧阳友鹤,不可能集得这么齐,这么精。
尤其是年纪最长的徐仲南和邓碧珊,作品还是民国十年以前的。
而最年轻的刘雨岑,直到五几年仍然在坚持创作,中间也是几十年的时间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