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1 / 1)

照破青山影 江道卿 1129 字 7个月前

后来阮流今就被留在宫中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莫名其妙的自己被召进宫来,然后霸占了王镛的房间,和凌辄住在了一起,一直到春祭结束。

春祭以前的时间里,皇帝陛下好像是很闲的样子,每天都会召见阮流今,也不干什么事情,就是简单的聊天喝茶。阮流今心说这真是皇恩浩荡到难以承受了啊,毕竟是身份的差异在那里,和陛下就算是开玩笑也要把握好分寸,时刻警惕着不要说出大逆不道让脑袋搬家的事情。于是这样的对话对阮流今而言自然是轻松不到哪里去的,但是烈帝司马乂并不这么想啊,或许他觉得这是他亲近民间的作为也不一定呢。

阮流今心说陛下您日理万机啊,不是光是看奏章就要占掉很多很多的时间的吗,干什么要来对我这样的小人物表示关心啊!

期间看见张驰数次,阮流今总觉得张驰看皇帝陛下的目光总有些威胁的意味,总觉得这两人之间貌似是有些不对劲呢,莫不是与自己跟凌辄是同样的关系吧?这样一来,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皇帝觉得他自己和张驰也很辛苦,于是对凌辄和阮流今产生同情,于是几次帮助两人,也可以解释张驰发现阮流今和凌辄的事情的时候为什么竟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而只是不高兴凌辄竟然是那么晚才告诉他。

虽然他向来知道皇宫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啊呸,这种事情怎么是污垢呢?不仅是骂了自己也骂了皇帝陛下,大不敬之罪呢。

无论是谁,喜欢的心情总归都是美好的。

啊,不对!但是!!

阮流今摇摇头,这是什么荒诞的想法啊!

皇帝陛下,后宫佳丽三千,靡颜腻理环肥燕瘦,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呢,这样还看上张驰那样一个侍卫,风吹日晒导致皮糙肉厚的……陛下该是什么样的奇葩的品味啊!

“嗯?卿在不满意什么?”烈帝突然问道。

阮流今摇头:“没有!”

烈帝嗤笑一声道:“朕将你接进宫来,你很不满意?”

“没有。”阮流今低头实话实说道,“我只是不明白陛下为何要将我接进来。”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阮流今终于不用拗口地每天自称为草民了。

“哦~”烈帝道,“卿原来在为这个烦恼么?我听说——民间有句话叫‘君心难测’,你心中是不是认为朕是这样的皇帝?”

阮流今低头:“陛下误会了。”

烈帝的脸上是凛冽地笑意:“朕有什么好误会的呢?这确实可以说是一个事实的吧。君心难测本来就是众多帝王追求的境界,朕一旦露出某个喜好,就一定会有人投朕所好,不是有一句话叫‘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可见下面的人为了讨上面的人的欢心真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那么,朕又怎么能让那些人有机可乘呢?就是要你们不知道朕到底喜欢什么才好呢。”

“陛……陛下……”阮流今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烈帝突然叹了口气,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一般地笑了:“……所以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很烦人的呢。”

阮流今有些呆愣。

陛下今天似乎是有些奇怪呢。

阮流今端着淮州进贡的小四岘山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准备听陛下说下去。

毕竟,像是陛下这样的人,想要说一回自己的心里面的话,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吧?

多年来一直是一个人,不能暴露自己的喜好,不能对喜欢的人表示自己的心情,甚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心中在想什么,这种时时刻刻都将自己藏起来的做法,其实应该是非常的憋屈的吧?

所以我们应该也可以理解皇帝陛下常有的恶作剧的心态。

比如说让凌辄加入红叶斋,偏要先让张驰假死,再让大家演一场戏来逼凌辄进来。

比如说去年无论多少人反对都一定要去长安,还非要在除夕之夜出宫去体验民间的年夜,尽管最终应该算是失望而归的。

毕竟自己的心情不能够传达给他人知晓,那么,无论如何总该要让自己有所排解。

但是陛下却没有再说下去。

或许是习惯了吧。

那些深藏的心情。

是不是已经打心底里觉得,不足为外人道也。

又或者,其实,阮流今并不是那一个可以听他说这些的人。

于是阮流今一杯茶喝得只剩下茶叶渣了仍然是没有听见陛下开口,抬头看过去的时候,陛下低着头,似乎是在想什么的样子。

陛下没有开口的意思,阮流今也不会没话找话,于是就这么沉默了。

春祭很快地开始了,又很快地结束了。

凌辄终于得了空闲,心说春祭这种事情对侍卫们而言真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啊!

这种类似于大型集会的事情,出了事情可能就要掉脑袋,没出什么事情,毫无失误是理所应当,干得再好也不会有一句嘉赏。所以说当侍卫,就算是侍卫统领,其实都是一样的苦差事。

秦州,上邽。

和鲜卑人休战以后,秦州的百姓也算是过了一个安稳的新年。之前天天打仗的时候其实秦州人还是有一些担心的,就算是江风舟和陈寒谷二人堪称帝国双壁,但是他们处在战争的中心,误伤也是不可避免的。

好在惶惶不可终日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对于江风舟和陈寒谷二人还是满怀信心的。

于是就算是明年已经确定了会有战争,上邽城今年的除夕也还勉强可以称得上“热闹”二字。

江风舟在刺史府的院子里刚刚写好一张春联,大风呼呼地吹过来,刚刚拿起的墨迹未干的春联连同他的衣服一起猎猎作响。府中的小厮立刻从他手中接过春联,又将旁边被镇纸压着的上联拿起来,招呼着人小心地贴在了楹柱上。

江风舟眼角含笑,俊美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人。

陈寒谷在这个时候带着小厮从门外走进来,看见正在贴的春联轻轻地笑了笑:“总算还可以过年呢。”

江风舟也点头:“算拓跋匹孤识相吧。”

陈寒谷仍然是在笑着的,仿佛是冬日里突然吹起了和睦的春风。

江风舟看着他,也跟着温暖地笑起来。

明年,应该不复这般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