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1 / 1)

倾臣 洛水白驹 1921 字 7个月前

花园里阳光明媚,暖洋洋的让人昏昏欲睡。

他懒散的侧躺在摇椅上,厚厚的羊毛毯子遮住了半张脸,好似睡得香甜。但是他却是清醒着的,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没有熟悉的人和物,他不得不绷紧了神经,应付一切可能突如其来的状况。

年轻的女仆笔直的站在一侧,刚好五步远的距离,一步也不曾动过。她们是受过展业训练的家仆,专业素质优良,而这却是躺在椅子上的路理臣最不想见的。他宁愿这个寸步不移的女人偷懒跑开,好一个人清净些,至少不用装睡来掩饰心中的愈加浓重的疑虑。

既然救自己的人是温雅,那就只能说明这不是殷弛说服了温公瑾。可是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为何要不惜得罪郎家来救自己呢?还有,自己一夜未归,郝斯伯会不会采取什么行动?他会不会情急之下出错?

俊美的脸在睡容里慢慢的皱起,自己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才来这么几天就惹了这么两个大麻烦,最可恨的是,自己竟然毫无反抗的余地。一瞬间的无力感差点让他没有勇气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和郝斯伯远走天涯,是多么快意潇洒。

可是他知道这几年自己惹了多少仇家,一旦自己示弱,他们必定群起攻之,到时候自己努力的一切都将白费。

耳朵一动,路理臣感觉到朝这边走来的脚步声,虽然隐在草地里,几乎没有什么声音。但是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他还是听到了这微弱的,越来越近的声音,应该是高跟鞋与地面的碰撞。是她来了。

就在路理臣犹豫是睁开眼和她直面打招呼,还是闭眼探探虚实时,便听另一个不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是遣走了那个女仆吧?压在身下的手越握越紧,声音越近,心脏便揪的越紧。慌张什么?只是个女人,你有的是手段应付!镇定!

温雅走近时,没有发声,只是站在不远的地方,俯身静静观察着装睡的路理臣,嘴角难得的溢出温柔的笑容。那张向来冷情的俏脸,此时才像是一个真正的妙龄女子,在心上人面前表露纯粹的娇媚。

可能是这视线过于热情专注,路理臣不适的动了动眼珠。长长的睫毛轻颤,蝶影扑朔迷离。

“呵呵......”温雅见他反应生涩可爱,不由轻笑出声。她将手中的备好的丝绒毯子轻轻的覆在路理臣微微蜷缩的身上,冬日凉风霎时被阻在毯子外面。

该不该睁眼?睁吧,反正她已经知道自己醒了。

这么想着路理臣却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眼睛眨了眨,适应了光线后,便定定的看向上方已经站直了的温雅。

正午的阳光下,花园里亭亭玉立的女子静静的站着,姣好的面容上恬静安然。的确是一个容易让人心动的女人,路理臣暗想。不过,若是她展现出自己的恐怖的手腕,估计谁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见他睁开了眼睛,温雅笑的越发愉悦,朱唇轻启:“睡得还好?”声音轻柔而婉约。

“嗯。”路理臣竟然一瞬间想到自己那美丽的母亲,他怔愣的看着面前的女人,一时忘了做出反应。

“呵呵,不早了,我们先去吃饭吧?”温雅朝路理臣伸出手,漂亮纤长的手指在阳光下显得透明。只是握上时才会发现这双手并不如看起来那样柔软细腻。薄薄的茧覆在指尖和掌心,路理臣立刻惊醒,握住温雅的手不由的紧了紧。

这些薄茧无不提醒着他,这个女人的不一般。她是温老最得意的孙辈,她是温家的砥柱,她是让人仰望不敢直视的温家大小姐。她手上的茧,绝对不是抓笔或者做家务出来的,这是一双惯于拿枪的手。他几乎可以想象,这张静美的脸庞在在看着敌人时,会是怎样的冷酷无情,这双手在端着枪时,是怎样的有力而决绝。

在站起身时,路理臣顺势放开了握住她的手,将其背在身后。

“多谢温大小姐的招待,理臣感激不尽。”路理臣朝她微微颔首,神情恭谦。

“不用。”温雅愣愣的看着这样谦逊有礼的路理臣,仿佛是时间的错乱。当初的年少理臣可不是现在这样的温文有礼,那时候,他骄傲的仿佛是天上最华美的那颗星辰,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暗淡他的光辉。

昨晚他被药弄的神志不清,她还没有察觉。现在他清醒了,这态度倒是让她有些恍然。毕竟也许多年未见了,人长大了总会世故起来,就像自己一样。

“可是毕竟,温小姐为我得罪了郎夙。”路理臣向前走了两步又顿住,看向后面还站着不动的温雅。他正色,实在琢磨不清这个女人在想什么。

“我说不用,反正我也早就看那个郎夙不爽了。”温雅不以为意的笑笑,摆了摆手,领着路理臣朝楼里餐厅走。

“下午我就回去,不好打扰温小姐太久。”

餐桌上,路理臣有些不自在的咬着嘴里的食物,对面的眼神实在过于直接。那个女人哪里有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青涩和矜持,倒是让路理臣这个风月老手有些招架不住。

“不会啊,如果你愿意,可以一直住在这里。我会给你最好的。”温雅喝了口红酒,淡淡的语气却有着惊人的力度。

路理臣竟然没有因为对方是女人却说出这样的话而愤怒。反而是被她话里的意思搞懵了。“温小姐的意思是?”

“我喜欢你,如果可以,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温雅依旧笑得如拈花佛祖,路理臣却暗自起了一身冷汗。太直接了,这女人也太直接了。简直让他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温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路理臣放下手里的刀叉,有些不快的直视着神情自若的温雅。

“我的意思,理臣还不明白?”温雅轻笑,“我喜欢你,希望你能接受我。”

这难道不该是男人说的话吗?路理臣开始抓狂,一时间忘了问题的关键不是这句话是该谁说,而是,面前这个萍水相逢的女人口口声声的说喜欢他,要他接受她?

“可是......”他简直想大声告诉这个女人,他喜欢男人,而且已经有要相伴一生的伴侣了。可是话到嘴边还是被自己生生的咽了下去。毕竟这人也算是救了他。

“可是什么?”

路理臣见她依旧那样端庄的笑着,自信而强大。

“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并且有要和他相伴一生的想法。”

“哦?是这样吗?”温雅终于收敛了笑容,明知故问,“是谁?是哪家的小姐,会比我更好?”

“他当然没有温大小姐好,只是我喜欢他而已。”路理臣嘴角轻轻扬起,似乎是想到与那人幸福的时光。

“喜欢他?呵呵。”温雅忽而轻笑起来,没有一点温度,甚至还有一丝的嘲弄,“他?就是指那个叫郝斯伯的男人?”她刻意将男人两个字咬得极重,圆润的眼角此时也变的锋利起来。“看来他已经成功的让你开始信任他?不愧是郝斯伯。”

“什么意思?”路理臣眉峰一凝,直觉这话里有话。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提出疑问,对于这个女人,他没有哪怕一点的把握。她说郝斯伯终于成功让他开始信任,这句话就像是酝酿已久的阴谋,初露端倪。

不该听了她的一面之词,就开始怀疑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不是吗?她只是说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而已,或许原本就没有任何的深意,是自己想太多。

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却正好看见温雅一闪而逝的冷笑。那笑里包含的意味,他是在不愿意多想。可是多疑的神经却促使他不得不去揣测。

“理臣,在这京城里,你还是太天真了。”温雅淡淡的说了一句,又抿了口酒,“先吃饭,等会儿,你是决定回去还是留在这里,都随你。”

“你先告诉我你刚刚那话的意思。”路理臣不为所动,直直的盯着温雅,他知道,她一定是知道什么。刚刚那句话绝对不是随意就说出来的,她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所以,一定是有什么是隐藏在这光鲜之下。

“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我以为由你自己发现会更好。”温雅这么说完之后,便开始沉默,她知道自己的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到时候郝斯伯有那意思也好,没有那意思也好,他们终究还是会因为互相的不信任就散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像最脆弱的水晶,经不得一点的打击。而到时候,被爱背叛的路理臣就会来她这里寻求慰藉。

路理臣眉头蹙的愈紧,完全没有继续享用食物的心情。他默默的等她吃完,便再次道了声谢,说了告辞,急急地离开了温家。

温雅站在楼上阳台看着路理臣开车离去,嘴角的笑容带着一丝阴谋得逞的快意,以及一丝说不清的情愫。

开到一半,路理臣便猛地踩住刹车。他压抑的坐在车里,等待那个再熟悉不过的人来找他。刚刚错过的车不就是那人的吗?

果然,很快车窗就被人敲响,他缓缓的抬起头,漂亮的眼睛里满是不安和惊惶。车窗摇下时,他已经收敛了一切的情绪,淡淡的看着对方。

“你没事吧?怎么没有回家?”郝斯伯焦虑的声音很近,可是传进路理臣耳里时,却像是隔得很远。

“理臣?”

“我没事。”路理臣扯着嘴角笑了笑,头朝副座上撇了撇,“上车吗?”

“好。”郝斯伯应了一声,又朝自己车那边比了个手势,才匆匆上了车。从来没有过的不安在他心里蔓延,他直觉这一遭,他们之间又会出现一些阻碍。他们总是无法一路安然走过。

“你,在温家没出什么事吧?”郝斯伯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去问。他只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而且是刚刚才知道。郎夙的卑鄙虽然让他咬牙切齿,恨不能将他五马分尸。但是温雅的所作所为才真正让他生出一丝不安,他们的处事风格太像,即使他不愿意相信,但是事实总是让人难以招架,他不得不提前做出准备。

“发生了什么?也没什么,就是不小心吃错了药。被温家的大小姐给救了。昨天没来得及回去。”路理臣心不在焉的回答,眼睛直直的看着前面弯曲的路。

“郝三,你要我来京城是为了什么?”

郝斯伯心下一紧,知道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这的确是温雅会做的事。而她也料准了他不能直接和理臣说她是故意的。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说,“我想要你一直在我身边。只是这样而已。”

车窗外是冷风擦过车窗的凄厉啸声,一如路理臣胸腔里撕扯的疼痛。他竟然在怀疑,怀疑这个愿意用生命保护自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