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中部战线只有二十六公里的迈凯镇,原来是北方军区651团的驻地所在,位于小镇西谷边沿的一座破败小佛寺,原本是651团的团部,如今这个毫不显眼的小佛寺,已经成为了西北战区司令部的前沿指挥部之一,从成倍增加的岗哨和快速进出的车辆中,就能充分体会到大战前那种凝重肃杀的气氛。
“黑鹰报告:顺利抵达预定位置,静候佳音!”中校参谋兴奋地小跑到陈朴面前大声报告,因太过激动,声音显得微微颤抖。
正在不停来回踱步的陈朴缓缓放下抬起的左脚,在数十名将校的注视下,深深地吸了口气:“命令,按原定计划全线展开六十分钟的炮击!别给我省,谁最先打完预定的炮弹基数,我给他记功!”
“是!”
原本还是气氛压抑、沉静得落针可闻的整个指挥部,瞬间便忙碌起来,十几套无线电通讯设备,将一道道最新的命令发往前线各部。
如释重负的刘海澜微微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下,再次睁开,紧捏着拳头使劲地挥动一下,脸上压抑不住兴奋之色。长达三个小时的无线电静默,把所有人的心都紧紧地牵住了,决定着整个战役胜败的黑鹰突击队在规定时间的最后十五秒才发回成功到达预定地点的消息,让压在所有人心上的巨石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强大的激励作用取代了忐忑不安的焦虑担忧,必胜的信心刹那间充斥着每一个热血澎湃的胸膛。
刘海澜来到陈朴身边,脸上满是感动:“山鹰团真是了不起啊!我估计他们遇到了重大的困难,要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才发来电报。我的心还在狂跳,要是他们那边失败了,这个作战计划就要闹大笑话了!”
“是啊!目前我们还不知道他们的具体伤亡情况,那条只有瑞典登山队四年前走过的路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地挑战,何况我们收集到的地理资料还残缺不全。又没有欧美专业登山家的先进设备,特别是后面三十多公里的路况,通过国内卫星帮助获得的图片比照欧洲登山协会的资料,我几乎看不到那里有什么路,感觉走在上面就像走在刀锋上一样恐怖。这份艰辛我想象不到,现在想起来的确为当初的决定捏了把汗,现在我都心有余悸,实在是老天眷顾啊……”陈朴望着窗外感慨万千。
刘海澜开解道:“好歹总算是成功了,接下来就该看三旅的了。相信这帮早已经憋得嗷嗷叫地官兵不会令人失望。只要他们成功拿下815高地,这场大战就算是基本结束了。”
陈朴点了点头,转过身吩咐道:“只要突击团成功通过北端的2013高地,你就立刻命令缅北边防军各部的两个师又一个旅立刻西进。争取在八小时之内占据印缅边境北段七十多公里长的各战略要地,对于一切敢于抵抗地部落武装全部以罗星珈部叛军论处,他们知道怎么做的。”
刘海澜微微颔首,突然意识到什么:“明白了……咦,你要亲自上去?不行!作为全军最高指挥官的你不能去。前面有仲明大哥和秦东亮他们,用不着你上去啊!”
“放心吧,我只是到北面的九号阵地去一趟,看望一下即将上战场的友军,这群明显是校尉军官地实习人员中,有不少得和三旅一起冲上去,估计伤亡在所难免了。我去看看,也算是表示表示,你留在这里统筹全局。到如今这个份儿上了,咱们只能看着,该怎么打就是基层指挥员的事情了。”陈扑向门边的侍卫长老韩点头示意,老韩默默地转身出去做准备。
刘海澜见陈朴态度坚决,便没有继续阻拦,点点头交代几句,就转身走向各军各师派来的十余名将校之中。
陈扑接过副官递来的头盔,大步走向停车坪。轰隆隆的炮击声就在此刻铺天盖地的传来,周围这片远离战场二十多公里的静止树林,竟然开始不安份地摇摆起来。
浓重如乌云的硝烟。在钦敦江两岸翻滚升腾,瞬间将天际地最后一道光芒掩盖。惊天动地、延绵不绝的炮声,将阴暗的大地震得瑟瑟发抖。距离钦敦江堤岸只有一点三公里的缅军战壕里,数以千计的官兵坐在宽大战壕中一个个坚固的防炮洞里,只等一声令下就跃出战壕,以最快速度渡过工兵营正在冒死搭建的江上浮桥,向对岸的敌人发起猛烈冲击。
在一个仅能容纳三人的防炮洞里,三个身穿没有任何标识的缅东军作战服地汉子也在紧张地等待着。
这三人与相邻五个防炮洞里的十二名同伴是一个整体。这些在原单位最低军衔为中尉的军人们。此刻与缅东军普通的官兵没有什么两样,装备了同样的类似于国内03式突击步枪。一样的战术背心上带有四个弹夹、四颗仿俄制RGD5手雷,唯一不同的是,这十五个军人多了一支缅东军军士以上人员才能佩戴的银星牌9大威力手枪。这种做工精致据说是出自缅东军工厂老毛子技师之手地手枪性能优异,外形硬朗,深受缅甸各军种地喜爱,其礼品型特制手枪已经成为缅甸各军将帅热衷的时髦货。
三人中地两人,不停地望向洞外的狭窄天空,不时的大声交谈中神情紧张也充满期待,只有一个脸部线条硬朗、五官分明的汉子若无其事地靠在洞壁上闭眼打盹。两个同伴对这个新调来的同仁毫不知情,只知道此人名叫刘坚,似乎和西南军中令人尊敬的杨清泉将军有点儿关系。聪明的两人在长达四天的朝夕相处中,从未打听过刘坚的任何事情,他们心里都清楚能够在二十多万官兵中获选来到缅甸这块战火纷飞的土地上锻炼,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荣耀。只要不死在战场上,回去之后就会像上一批锻炼了三个月满载而归的同袍们一样,获得令人梦寐以求无比羡慕的晋升和深造地机会。
闭目养神似乎非常轻松的“刘坚”,远没有两个同伴所认为的那么轻松,隆隆的炮声和劲风吹来的刺鼻硝烟虽然震醒了他麻木已久的神经,但仍然无法拂去他心灵上的蒙尘。此刻的他。有一种做梦般的感觉,似乎再次清晰地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床前地父亲向自己抡起的蒲扇大的巴掌,看到愤怒而伤心绝望的父亲在世叔叶盛文地阻拦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第二天一纸调令把自己从南方的军区调到了西南军区,看到脸无表情的世叔杨清泉在自己的请战报告上毫不犹豫地签字同意……
失去爱情的打击对他来说并不是致命地,最刺激他的是满腔的爱恋与关怀竟然换来痛入骨髓的背弃。他知道爱情蒙住了自己的双眼,肉欲挤走了自己的理智,但他却不知道也不愿意接受由此带来的令人无法接受的结局,以至于三十余年保持的自尊与优越感。瞬间变得支离破碎、毫无支撑。父亲地沉重巴掌和自己鼻子中流出的涔涔热血,让他原本就伤痕累累的心濒临崩溃边缘,要不是心底深处仅存的那点儿军人尊严的强烈挣扎,也许他就会此倒下、难以再次振作。因此。他在潜意识的驱动下主动选择了上战场,选择了命运对自己的判决----再有十分钟时间,他将和那些头脑简单却嗜战如命的缅东军官兵一起冲进硝烟、冲进枪林弹雨,向对岸那个所谓的815高地进行听天由命式的疯狂冲击。
此刻,他地心非常平静。没有一点儿对于死亡的恐惧,甚至反倒感觉那是一种最好的解脱方式,哪怕幸运地活下来,经历了生与死的战火洗礼后也许对自己伤痛破碎的心灵有所麻醉。
两个同伴惊讶的议论声打断了刘坚的思绪,他微微地睁开眼睛,仔细倾听了一下外面的躁动声,便又再次合上了。这时,他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康宁那张诚挚地笑脸,想起当年康宁一面往自己嘴里塞饺子一面和自己谈笑地情景……
“别睡了。刘坚,快出去,战区首长来看望咱们了!”壮实的同伴踢了他一下,站起整理装备后钻出了洞外。刘坚想了想,慢悠悠地扣上头盔钻出洞口,沉默地站在同伴身旁,等待首长地检阅慰问。
陈扑在关仲明、秦东亮、缅甸军暂编第一师三旅旅长廖荣等将校的陪同下,走到了十五位神情激动、斗志昂扬的军人前面。来到战壕中间,他停下脚步,严肃地扫视面前每一张脸。随后在轰鸣的炮声伴奏下高声说道:“感谢同志们的关心和帮助,也对你们杀敌的决心和勇气感到钦佩!但是我希望大家都保护好自己活着回来,像你们的第一、第二批同仁那样胜利凯旋,谢谢!”
陈扑向十五人敬了个非常标准的军礼,冷漠的眼神里似乎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哀伤。他清楚地知道,此战比原先的任何一次小规模试探性突击和摸哨抓俘虏都要艰险百倍,也许,很难知道面前这十五名一往无前气势如虹的友军精锐有几个能活下来。
在十五人整齐划一的回礼中。陈扑带着自己的将校转身离去。在五百多米外的隧道口,陈扑停下了脚步。转身走到三旅旅长廖荣跟前,默默地看着他的眼睛:“你肩上的任务很重,一旅为你压制南面的增援之敌,二旅和四旅三团做你的后备队,有信心在晚上九点以前拿下815高地吗?”
在众多兄弟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廖荣神色坚定地回答:“请参谋长放心,我三旅将士上下齐心,保证完成任务!”
陈扑欣慰地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廖荣的手臂,低声叮嘱:“你别亲自冲到第一线去,还要尽可能地保住那十五个友军,相信这场恶仗打完之后,什么阻碍也没有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廖荣鼻子一酸,倔强地扬起头:“保证完成任务!”
陈扑叹息了一声,转身走进隧道。穿过这四百米的山腹,就是相对安全的一师前敌指挥部的所在,行进中一个中校参谋壮着胆子走到陈扑面前,表情严肃地道:“参谋长,我有个重要事情向你汇报!”
陈扑停下脚步,好奇地盯着眼前这位军情局特派处长:“有事情你就说吧,难道你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是这样的,参谋长,刚才我在三旅九号阵地上的那十五名友军当中,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我偷偷询问了四团长,弄清他的名字叫刘坚,于是我更加怀疑此人的真实身份实际上就是原在广西军区司令部服役的刘毅,我曾因协助冷锋局长的某个国内行动,见到过刘毅本人的照片,他们非常相似!”军情处长大声说道。
“啊!?”陈扑大吃一惊,转向关仲明说道:“马上去给我把他押下来!”
“这……万一要是弄错了怎么办?”关仲明问道。
陈扑生气地吼了起来:“就算是错了也无所谓,要真是刘毅,你让我怎么向国内交代?你知道刘毅是谁吗?他是现任南京军区刘参谋长的儿子……”
秦东亮一把拉住匆匆转身的关仲明,苦笑着说道:“来不及了,冲锋已经发起,没听到震天的呐喊声么?这事儿交给我办把,我派一个分队上去。”
陈扑着急的点了点头:“动作要快!兼顾好廖荣,老子从廖荣刚才的眼神里看到这小子***想要寻死……我立刻与阿宁取得联系,这两个人万一有个好歹,咱们都不好交代啊……妈的!净给老子出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