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个月后,残酷的训练将三百慵懒之民锤炼成了三百精壮之士。这一天下午,众人正进行静立训练,这是所有训练中最残酷的一项,除非有李思业的喝停,否则只能站到晕过去。江氏父子也来到操场,观看士兵们的训练。
“军师,他们已经站了多久了?”
“已经二个时辰了。”
“什么,已经二个时辰!哪还要站多久?”
“今天的计划是三个时辰。”
“弟兄们太辛苦了,还是让他们散了吧!”
“不行!必须要站满三个时辰。”
“这里是你做主还是我父亲做主!”江淹忍不住暴哮起来。
“弟兄们,指挥使有令,今天就到此为止,大家都可以回去休息了!”
他连喊三声,操场上一片静悄悄,没有一个人动。
江淹大怒,走到李思业的亲兵队里,上前一脚便将站在最前面的宋三踢翻在地,
“他妈的,老子说话你们没听见吗?”
宋三默默地站起来,刚才他的头被撞破了,鲜血流了一脸,但他依旧笔直挺立,一言不发。
“既然指挥使有令,大家都散了吧!”
李思业见江家伟脸色阴沉得可怕,便只得向众军下了解散令。士兵们这才放松下来,三三两两的离去。
“哼!”江家伟重重地哼了一声,不理李思业径直去了。
夜里,李思业想到白天江家伟的不快,便想去和他好好谈一谈,刚走到门口时,却听到了江家伟父子二人在里面说话,他刚想走开,却隐隐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不由心中一动,便附耳凑了上去:
“父亲,你让那李思业去操练人马,是否妥当?我刚才听缪化说,这李思业第一天就立威,把大家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白天的情形你也看见了,长此以往,岂不是夺了父亲的军权?”
“儿啊!我如何不明白,这李思业是有些才能,我们现在还需要他,就算他再猖狂但你别忘了,真正掌兵的还是我的五个手下,若有一天他真的起了二心,我再杀他不迟。”
“可是父亲,你也不给孩儿一个机会,怎么知道孩儿不行?”
“你现在的任务是给我生儿子,给我江家留条根,等李思业把兵都练好了,我再把军权给你。”
李思业默默的转过身去,望着天边的一轮弯月,心中泛起来无限的惆怅,说到底,自己只是一个被利用的人而已。此时他也无心再汇报什么,独自向营帐走去,没走两步,就见月光下不远的前方站着一人,正似笑非笑地看自己,他认出此人也是五镖师之一,名叫冷千铎。
“军师是找指挥使吗?为何又不进去?”
“指挥使休息了,明天再去吧!”
冷千铎笑笑,便陪着李思业顺着月光走去。
“我从前本是个南京的无赖,有一次杀了人,便逃到邓州来,蒙老镖主收留,一晃已经十年了,想想我这三十几年,就仿佛是在梦中一般,就不知何时有梦醒的一天。”
“那冷都头的家人呢?”
“父母早逝,从前在南京倒娶了一房娘子,逃到邓州前先休了她,后来听说她也改嫁了。”
“军师,你呢?可有娶妻?”
“还没有。”
两人并肩走着,突然听见营帐不远处传来阵阵笑声,似乎在自己亲兵营那里燃起了一堆篝火,李思业想起白天宋三的伤,便和冷千铎朝篝火处走了过去。
三十名宋兵在昨天下午丛林训练时打到两只獐子,此时这一群人正围着篝火热火朝天的谈笑着,周翰海和另一名都头宋大有也在座,他们正谈得高兴,猛然看见自己的军师走来,大家纷纷站了起来。
“啊!好香!大家坐,都是兄弟,不用这么生分,是不是不想给我吃肉?”
大家纷纷笑着坐了下来。
“宋三,你现在怎么样?”李思业向因失血过多而无力站起的宋三问道。
“还好,只是点皮外伤,不碍事,明天还可以出操。”
“明天你就歇息一天吧!我特别批准。对了,宋三,你的大名叫什么?”
宋三挠挠头说道:“其实我爹爹曾经请先生给我起过一个大名,叫宋涌泉,可是我第二天便趁那先生睡着点燃了他的胡子,爹爹狠揍我一顿,从此便再没有上学。”
听到他的话,大家都大笑起来。
“你们中间还有谁读过书?”
“我们中间还有两个秀才呢?”
宋涌泉一指最边上二人,就是他们俩。
“哦!你们叫什么名字,怎么当了兵?”
“回军师,我叫李思齐,因家境贫寒所以当了兵。”李思齐约三十岁出头,脸形黑瘦而不苟言笑。
“李思齐,见贤思齐,这个名字起得好。你呢?”他向另一人问道。
“军师,我叫柴焕,临安人。”柴焕年纪也和李思齐相仿,但却长有三缕长须,十分儒雅。
李思业看见宋涌泉旁边坐有一人,正是押解自己时最先发牢骚的那位,便笑着问道:“我记得你说过自己连野狗的不如,那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叫秦小乙,孩童似的名字”
李思业心中猛然一痛,这是个曾经深深伤害过他的名字,他摇摇头对秦小乙又象是在对自己说道:“名字只是个代号,每个人并不因名而实,好了,不要我一个个问了,大家都顺着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叫王恩柱,四川人。”
“我叫萧进忠,常州人。”
“我叫王三成、我叫赵狗儿......"
大家都一一站起向李思业介绍自己,这时宋涌泉突然问道:
“军师,那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成了蒙古人的要犯?”
“我叫李思业。”
“军师莫非就是今思楼的东主,毒杀蒙古使者的那个李思业?”柴焕吃惊地问道。
“正是我!”
“原来军师就是毒杀蒙古使者的那个大宋英雄,我也久闻军师大名,想不到我今天竟成了军师的属下,李思齐真是三生有幸啊!”
“不用那么夸张,我不认为我是什么英雄,我其实只是被逼而为。”
“军师快给俺说说吧!听你们说得这么正经,可痒死俺了。”黑脸宋大有急着喊道。
“是啊!军师就给我们三人也讲讲吧!”
“好!我就给大家说说当时的详情。”李思业便把他送酒进蒙古军营毒杀蒙古使者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包括为自己母亲和姊姊报仇的动机也没有隐瞒,说到惊险处,众人皆摒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一直说到那军官押解自己反中毒而亡,自己逃了出来,最后因被朋友出卖而被官府抓住。
“军师原来是大唐宗室后裔。”周翰海惊呼一声说道。
大家闻言不由肃然起敬。
李思业摇摇头。
“天下李姓之人十有八九都是唐室之后,更何况亡国之姓,有什么可荣耀的!”
“但军师确实有胆量,不象我们这里有二人,当初被抓时还吓尿了裤子。”秦小乙斜眼看着王三成和赵狗儿调侃地说道。
二人立刻脸憋得通红,讪讪说不出话来。
萧进忠见二人尴尬,急忙替二人分辨道:“军师是大唐宗室后裔,自然不能和我们这些普通百姓比。”
李思业‘腾’地站了起来,褪去上衣,指着后背的印记森然说道:
“大家都来看看,这是什么?”
“这好象是我们金国的奴隶印记,军师怎么也有?”宋大有突然认了出来。
“没错!我少年时被金人掳去成了奴隶,曾是这世上最低贱之人,我也曾想做个沽酒富商了此一生,然而天命使然,逼我走上了这条不归之路,但我志又岂在一山匪!你们也是和我一样,虽出身低微,但古今豪杰又有几人生于富贵,韩信不过是淮阴无赖,樊哙乃沛县屠夫,就连高祖也只是亭长之身,正是这些卑微之人,却趁天势而起,终成一代霸业,我李思业不才,愿以此身效仿之。我们大家都是有血性的汉人男儿,只要抓住时机,每一个人都会成为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今天我们是山匪,难道我们明天就不能成为开拓疆土的将帅、不成能为创立基业王者吗?”
“军师说得对!‘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们已经不能再回故乡,索性就放开性子在外闯一番天地!”李思齐猛然站起来高声说道。
“我们都是堂堂大宋男儿,难道就真的要比那些纸醉金迷的贵族老爷们生来低贱吗?”
“我也有梦想,我想高骑大马衣锦还乡!让父母无比荣耀!”
“老子做梦都想去过过皇帝老儿的生活。”
“老子将来要娶一百个女人。”
“俺想让家乡的县太爷朝俺下跪!”
“好!好!不管是什么样的梦,我们都是有理想之人,为了我们的理想,为了不负这七尺男儿之躯,请我们大家都记住今天,记住我们在篝火前的誓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众人都听得热血沸腾,一起跪下来齐声说道:“我们愿跟随军师,一起开创万世传颂的伟业!”
李思业看着众人被熊熊火光映得通红的脸庞,望着一双双充满渴盼的眼睛,心中也被这大火点燃了万丈的豪情,他望着远方无尽的夜空,思想也在随之无限的延伸。这一夜,必将永载史册。
“绍定三年春望,太祖与周翰海、冷千铎、宋大有、李思齐、柴焕、宋涌泉、王恩柱等三十三臣盟誓于熊耳山,北唐之势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