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一的时候,云初在昔日被寒风吹的难友们羡慕的目光中终于踏进了大唐政治中枢中的中枢——太极殿。
一个小宦官把这一张三尺见方的毯子把云初引到大殿右边的一个角落里,放下垫子之后,就示意云初脱掉鞋子,然后,就拿走了云初的鞋子。
此时,大殿中的味道已经很糟糕了。
明明都是大唐最尊贵的一群人,偏偏还有恐怖的脚臭味在大殿中萦绕。
如果仅仅是脚臭的味道,云初觉得自己还能容忍,毕竟在西域跟一大群死人相伴过半个月的人。
可是,不仅仅是脚臭的味道,还有人在此起彼伏的放屁,尤其是左边的武将群体,他们似乎在比赛放屁一样,还笑的哈哈的。
……这就是大唐最严肃,最高贵的地方?
一个看起来也是五品武将的家伙,抬起屁股冲着云初这边放了一个又长,又响还极臭的屁之后,得意的冲着云初这边捂着鼻子的文臣们道:“不服气,可以来打老子。打不过,就给老子忍着,一群酸丁也配讨论太爷们的荣辱前程。”
云初第一次见到这世上还有这么贱的人,拿起放在身边比旁人的笏板长半尺的象牙笏板,双腿一用力,就蹿了过去,举起沉重的笏板,重重的打在那个撅的老高的屁股上面。
“啪——”一声巨响顿时传遍太极殿。
“嗷——”紧接着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声,就再一次响彻太极殿。
云初看看自己手上那根已经断裂的象牙笏板有些遗憾的时候,旁边一个同样身着红袍的文官,默默地从袖子里抽出他的榆木笏板递给了云初。
云初很有礼貌的道了一声谢,趁着那个家伙还处在剧痛中没有反应过来的机会,一只脚踏着他的后背,抡起沉重的榆木笏板,就照着这个家伙的臀背重重的抽打了下去,凑足了三十板子这才罢手。
而那个武将就连续不断的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弄得满朝堂的人都朝这边看,为首的李绩跟长孙无忌都赫然起身,看样子非常的生气。
云初的手很重,尤其是他打人的理念与旁人不同,要嘛不出手,只要出手,就会竭尽全力,不给对方半点还手的余地。
之所以会出手,完全是因为朝堂上最近比较流行“屁战!”
就是只要文臣一开口,武将这边的响屁声就不绝于耳。将整个朝堂弄得臭不可闻。
这种战斗方式可以一直追朔到太宗初年时期,始作俑者便是躺在家中生死不知的尉迟敬德。
太宗皇帝怒问他为何如此无礼,尉迟敬德就说,武将们大多是草莽出身,在这朝堂上与文官争论起来,嘴笨,说不过他们,只好用上兵法。
也就是说,嘴巴比不过,就用下面的那张嘴来补充。
然而,最奇葩的便是,太宗皇帝竟然没有反驳尉迟敬德,于是,这种战斗方式就被流传了下来,从最早的一两个人用这种方式,变成现在的集体污染空气。(历史史实,绝非杜撰)
云初能想的到,尉迟敬德当初放屁反对文臣的时候,必定是文臣的发言极度的不符合太宗皇帝的心情,这才对尉迟敬德的屁战不闻不问。
只是太宗皇帝没有预料到这种恶习竟然传到了李治这里,太宗皇帝都没有禁止的事情,李治自然也不会禁止。
云初下手很重,眼看着这个五品武将的屁股上被打开了花,武将群体立刻就炸开了锅,纷纷指着云初喝骂不休,还有很多人摩拳擦掌的要与云初大战一场。
云初拎着笏板道:“想要骂架的下朝后我们继续,想要打架的我们下朝之后,就去教军场打一架,如果还有人敢把尊臀朝向我放屁,下一次就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会把枪杆子捅进去,让你一辈子都不能放屁。”
云初之勇勐,早在点将台的时候,众将就已经见识过了,军中不是没有打得过云初的人,却绝对不是他们这些早就髀肉复生的人能对付的了的。
再加上前几天,圣卷隆厚的李义府才发完誓,要让云初此生不得再进太极殿,结果,这才过了几天,云初就已经进入了太极殿,才进来,就嚣张至极的把一个五品武官打的死去活来。
从刚才那个武官的惨叫声中,就能知晓,这家伙可是半分情面都没有留。
殿上御史过来看了一下那个武官的伤势,确定是皮肉伤之后,就问道:“张度,还能上朝否?”
被云初殴打的左领军卫中郎将张度虚弱的道:“请容我告假。”
殿上御史招招手,就来了两个内卫,小心的搀扶着张度离开了大殿。
见张度被拖走,殿上御史再一次道:“请诸位遵守一下君前礼仪,莫要再犯了。”
说完,也不找云初的事情,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站在最前面的李绩不知怎么的挤出一个响屁道:“云县令不妨来老夫这里耍耍威风。”
长孙无忌就在边上笑道:“英公的响屁,全被老夫给消受了,波及不到黄口孺子。”
李绩见文官之首长孙无忌发话了,就怒哼一声,坐回原地。
借给云初笏板的中年官员收回云初给他的笏板,低声道:“英公的响屁还是多闻闻比较好。”
云初朝对方拱手道:“在下万年县令云初,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中年文官还礼道:“不敢,愚兄李敬玄,如今在中书舍人的位置上混一点俸禄养家湖口。”
在云初的记忆中,这个人曾经与裴行俭齐名,还听说此人有过目不忘之能,现如今,面对这样的一个人,云初准备将自己的谨言慎行进行到底。
毕竟,没有人喜欢自己跟别人谈话的时候,身边有一个录音机存在,免得有一天自己无意中说出一两句玩笑话,却被人家换一个场合再和盘托出,让自己辨无可辩。
随着宦官用悠长的声音提醒众臣,皇帝到了,众人纷纷起身,手捧笏板朝皇帝的座位行礼。
礼仪很简单,皇帝说了一句众卿平身,众人就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毯子上,跪坐在那里,开始聚精会神的上朝。
一般这个时候,朝堂上讨论的事情跟云初这种喽啰小官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太极殿大的惊人,从皇帝的座位到云初这里足足有八十米远,再加上大殿里有十二根盘龙青铜柱子,柱子里面装的是炭火,这才导致太极殿虽然很大,里面却温暖如春。
不知为什么,进入这座大殿之后,云初就开始昏昏欲睡,他知晓,这其实是大殿中人多,再加上十二座炉子造成的轻微缺氧状态。
所以,他就强打精神,从怀里掏出一个铜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见李敬玄诧异的看着他,就给李敬玄也来了一杯。
云家的茶水虽然苦涩,却清香四溢,两人用宽大的官袍当掩护,慢慢的享用清茶。
“吐蕃人在播州联络南诏诸部的事情已经连续六年了,总体上是从太宗宾天那一年开始的,不过,吐蕃能给南诏诸部的东西很少,所以,南诏诸部一直只拿好处不跟随吐蕃的脚步。
不过,从去年开始不这样了,随着我大唐的土匪在日月山一带劫掠了禄东赞的女儿,又有丘行恭,丘神绩父子谋杀了吐蕃使者,在咸阳桥上杀死了禄东赞的长子之后,禄东赞就开始不计代价的拉拢南诏诸部。
目前,我大唐如果依旧对南诏诸部采取高压姿态,那些愚蠢的南诏野人,说不定就会倒向吐蕃。”
听了李敬玄的见解,云初又侧耳倾听了一会正在讨论的播州事宜,就低声道:“李兄有如此见地,为何不直接上疏呢?”
李敬玄摇头道:“中书舍人的奏疏不会引起陛下的关注的,必须以中书省的名义上奏才行。
你也听见了,中书省的人的意见倾向于朝南诏施压,见解不同,犹如夏虫语冰,风马牛不相及啊。”
云初端起茶杯道:“且为我等喽啰干一杯。”
李敬玄见云初说的滑稽,莞尔一笑,举杯跟云初碰一下,就一饮而尽。
很快,南诏的事情已经商议完毕,今天是去年的新科进士们朝见皇帝的场面。
新科进士们的名字平平无奇,直到云初突然听到“钟馗”两字的时候,这才陡然精神起来了。
李敬玄诧异的道:“这个钟馗与你是旧相识?”
云初瞅着李敬玄那张好看的几乎挑不出毛病的脸道:“听闻此人面目甚寝,没想到此人也能中进士。”
李敬玄诧异的道:“难道县尊也是以貌取人之辈吗?”
云初诧异的道:“你看这朝堂上的诸公,哪一个不是面貌堂堂,如何能容忍一个丑陋的人登上这大雅之堂呢?”
李敬玄摇头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朝廷取士焉能……”
说着话的功夫,只见一个身高八尺,面如锅底,豹头环眼,虬须满面的壮汉从大殿外走了进来,此人即便是在明显的缩小步伐,依旧显得龙行虎步的,异于常人。
李敬玄皱眉道:“这也太丑了。”
云初此时却笑眯眯的瞅着这个长相极为丑陋的大汉道:“我反倒喜欢这个人了,如果一会陛下不取这个人的话,我愿意将此人收归我万年县治下。”
“咦,你刚才不是说貌丑者不宜为官吗?”
云初笑道:“这长安城里的魑魅魍魉之徒太多,正需要这样的一个人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