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名花有主
“我叫谢天地，谢天谢地的谢天地。”
“…………”
“我家住在十里村，离你这边七八分车程。”
“…………”
“我在A市Z公司做销售经理，月薪四千多，不过逐年会升的。”
“…………”
“你工作的电器卖场离我们公司挺近。”
“…………”
谢天地感到各种别扭，整个房间只有电视机散发出不太强的光线，女生就在对面，坐在**，看着电视节目，芒果台汪涵的天天向上各种搞笑，都没能让她露出一丝笑意，最要命的是现在坐的椅子背对电视并成平行线，以90度扭头加75度转身才能看到电视画面，然而人类的脖子超过45度就会感到不适应。
谢天地心想，这姑娘交流能力未免也太差，一句话都不回应，不说话也就算了，居然连杯水都没有，待客之道相当值得商榷。
房间的布置相当简单，一张床，一张床头柜，一张椅子，一个两开独立衣柜，估计女生平时也在市里住着很少回来。只是相亲干嘛非要在女生的闺房里，虽然比茶餐厅省钱多了，想起去年自己相亲的费用居然占了自己微薄收入的大部分开销支出，不免一阵悲从心头来，酸往鼻尖出，但是万一看对眼了，来个霸王硬上弓怎么办？假如现在把她扑倒在床，她会不会喊？门外她的父母会不会冲进来，冲进来是把我打到残废还是扭送派出所，又或者先打残再扭送？好在派出所现在也下班了，又好像会有值班民警。
为什么她不说话？害羞？不像，差不多也该有二十五岁了，不能说经历过风雨，也该看过彩虹，怎么会随随便便脸红。其实也看不清有没有脸红，明明有六七盏灯，都不开一盏，太节俭了，难不成脸上有个胎记不愿让人看到，怪不得不愿说话，指定就是自卑。开关好像就在旁边，去开灯不知道会不会唐突了点，看见钟无艳不可怕，可怕的是钟无艳能打架。
最终谢天地还是怯怯地问：“能开灯吗？”
女生连目光都没从电视上移开，仅仅点了点头，谢天地开了灯，有点小惊讶，这女生长相是相亲到目前为止最漂亮的一个，按理说这种素质的女生应该不需要相亲才对，只见女生略施粉黛，淡抹眼妆，轻涂唇彩，深色修身打底针织衫衬得上身凹凸有致，虽然看不出下身如何，同色修身牛仔裤包裹的小腿依然显得瘦长，谢天地心中未免好笑，女生即便是将要面对不是太在乎的异性还是会精心打扮一番。虽然她压根就不往这边看，也觉得盯着别人看不太礼貌，不看她就只能看墙，墙上除了白色喷漆啥都没有，无奈之下只好把玩手机，手机已经事先相当有礼貌的设置为静音，微信里六人小群叫小家家，发现小家家里余佳留言：“哥，进展怎样？”
谢天地觉得反正也是无聊先回微信算了：“人美，话少。”
叶大卫：“有多少？”
谢天地：“近无，只在我进门时说两字‘坐吧’，然后一言不发，未曾看我一眼”
杨子告：“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叶大卫：“不正常，看你再不爽，也不至于如此，要么是特别没素质的，要么就是被父母逼着相亲的”
余佳：“哥，加油，在你悲催的相亲史上很快又可以写下更悲催的一笔”
叶大卫：“最有可能的是她有男朋友的，只是父母反对”
谢天地心里大是佩服叶大卫，短短几句就能发现问题关键所在，自己来了少说也有十来分钟了，还是云里雾里的猜疑。一旦解开心头疑惑，谢天地感到轻松不少，于是就想问问清楚。
“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啊？”
听到女生终于发出声来，并且脸上显出惊讶的表情，谢天地的得意之情油然而生，决定继续乘胜追击。
“你爸逼你和我相亲的？”
“呃……”女生在迟疑停顿了片刻后，忽然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略微慌神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谢天谢地，你终于说了句整话，这很简单嘛，你就是再看我不爽，也不至于一句话都不说，要么就是你特别没素质，要么就是你有男朋友而你爸还逼着你相亲。看你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没素质的样子，所有肯定是后面的情况。”谢天地老实不客气地把叶大卫的分析全部据为己有，还顺带把女生奉承了一番，恍惚间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福尔摩斯狄仁杰柯南附体，全身散发出智慧的光芒。
女生终于把眼光从电视上挪开，低头玩了玩手指，似乎下了个决定似的，叹了口气，抬头好奇并惊讶地看着谢天地，就像哥伦布发现了印第安人，眼前男生的脸上居然还浮现出少许得意之情。由于近年在父亲的要求下也相亲了好几次，所以总是把这种无可奈何的委屈情绪都会转移到每一个前来相亲的男生身上，在还没见到面之前就已经设定对方极度的讨厌，现在突然觉得眼前的男生也不是那么讨厌。
“我有个大学男朋友，毕业后他跟我来了我们这边，连工作都和我找在一个单位，在一起都四年多了，但我爸嫌他是外地人，买不起房子，不想我们俩结婚。”
“嫌他外地人多一点还是嫌他没房子多一点？我也没房子，你爸怎么就让我来了？”
“你不一样，我们这边离市区开车只要一个小时多一点，以后住这边再在市区租房也能将就过下去，而且我们这里的老房子卖掉还是能交个首期的，我家的房子只能留给我弟弟，所以我们俩几乎没办法解决房子的问题。”女生说到这里几乎抑制不住的流下眼泪，并且流量很快从2G飙升4G，一发不可收拾，无声无息只见泪如泉涌。
谢天地此生当中只有少数几次面对女孩痛哭的经验，还没一次应付得好，更何况这还是首次见面在相亲中发生，顿时手足无措，大为着急，战战兢兢哆哆嗦嗦地说了句：“你别哭啊，我没带纸巾啊。”
这么别致的劝慰，果然让女生稍微止住了点眼泪，稀奇地看着谢天地，谢天地看效果不错，于是再接再厉地说：“你哭成这样子，万一现在你爸妈推门进来，我上哪儿讲理去啊。”谢天地的话效果相当明显，女生相当迅速的用惊讶代替了悲伤，果然停止了哭泣了，并且指着床头柜说：“你不会帮忙拿一下纸巾啊？”
谢天地定神一看，还真有一盒纸巾，还不是小盒，这么大只竟然没看见，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刚才要是看见了的话，那就可以坐在她的身边，递上一张纸巾，拍拍肩膀，进而搂住，说几句温馨贴心的话……
“离你比较近啊！”话刚说出口，谢天地自己都吓一跳，这是要孤老终生的节奏啊。
“你这辈子是讨不到老婆了！”女生起身抽了两张纸巾擦了眼泪，“你相过几次了？”
“记不清了，十几次应该有了。”谢天地努力地回忆了一下。
“一次都没成？”
“有过几次对眼的，约会了几次就都断了，不来电。我能把椅子搬到对面吗？”谢天地实在是受不了听的见声音看不见画面的状况。
“别搬了，坐到这边来吧，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女生指了下床边空余的位置。见谢天地有点犹豫接着说：“两米长的床，够我们坐的。”
“没有吧，我就大学谈过一次恋爱，分了，她早嫁人了，一直没联系。”谢天地走到床边，找个离女生较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才坐下来，女生立刻起身开门出去了，丢下谢天地一脸错愕，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好在女生一会又进来了，还端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跟谢天地说：“喝点水吧，可能你心里还是喜欢初恋女友的，顺便跟你说个秘密，你是第一个在我们家喝到水的相亲男，哈哈……”
这是女生第一次笑，女人笑的样子总是很美，谢天地忽然看得有些痴了，越看越是顺眼，心中有点羡慕女生的男朋友，暗恨天下的好白菜怎么全让别的猪给拱了，自己一棵都拱不到。
“看什么？”女生发现谢天地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看谢天地欲言又止的样子，马上又说：“别用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之类老掉牙的哏，很丢人的。”
“咳、咳……”刚到嘴边的话硬是被顶了回去，谢天地感到有点尴尬，急忙拿起杯子喝口水掩饰一下，争取时间缓冲一下气氛，不想却呛到了，咳了一地，于是更加尴尬，刚想伸手拿纸巾擦嘴，没想到女生又开口说话了。
“纸巾自己拿，这回离你近，哈哈……”
谢天地真想直接跳进地上的这滩水里淹死，还在拼命的想怎么扳回来时，女生又去拿了条抹布丢过来。
“自己喷的自己擦，哈哈……”女生已经笑地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床沿蹲在床边，随时笑岔过去的节奏。
谢天地委屈地擦完地，刚想问抹布放哪里，还没开口又被女生抢先说：“门后，自己擦的自己挂，哈哈……”
“你叫什么名字？”谢天地挂好抹布，在床边坐下。
“才想起问名字啊？”女生笑意未绝的看着谢天地“王亦瑷，刘亦菲的亦，王字旁写个爱情的爱，你的名字怎么这么怪？”
“我的名字啊？”谢天地一说到这个话题终于来劲了“我爸吧，小时候上过学，背过成语字典，看过小说，当年有个亲戚从香港带了套金庸武侠小说给我爸，我爸就准备给还没出生的我取名叫谢烟客，还好后来觉得谢烟客终生独自隐居摩天崖，不吉利，怕我娶不到老婆，就改叫谢天地，说是取自成语谢天谢地，还自豪到不行，你说连文盲都知道这个成语，不知道有什么好炫耀的，不过名字虽然怪了点，好在顺口，因为这名字从小到大就没被人取过外号。”
“你觉不觉得一下子把话说全了，我会接不上话，然后气氛会尴尬？”王亦瑷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谢天地，觉得偶尔挪噎一下谢天地特别有意思。
“这……”经王亦瑷一提醒，谢天地发现还真不好往下接话，好在自己平时也是个话痨，准备跟王亦瑷好好讨论一下她的恋爱史，然后找几个槽点狠狠挖苦一番，把今天被笑的全都扳回来“那我们……”
“你是不是该走了？”话还没说出口又被王亦瑷一句给顶了回去。
“啊？”谢天地觉得有点突然。
“你看都快放《我是歌手》了，时间有点晚了。”王亦瑷指了指电视。
“真的诶。坏了，外面的媒人肯定等急了，都说快乐不知时光过，今天这么痛苦时间怎么也过得这么快？”谢天地边说边起身就要往外走“那我先走了。”
“就这么走啊？”这句话从王亦瑷嘴里出来的时候，谢天地脚都还没开迈，只好停下又转回来，看着她的眼里充满狡谲，感到非常不安，预感到会有不详的事情会发生。这是走也不是留也不妥，站着别扭坐下尴尬。
“媒人早走啦，刚才我出去端水的时候，听我妈说她有点事先走了。”
“这么不讲义气，丢我一个人在这里让你虐半天，以后她介绍的姑娘都不去看了，看她怎么拿我的谢媒金。”谢天地故作姿态地愤愤不平。
“来，留个手机号。”王亦瑷把手机递到谢天地面前。谢天地接过手机，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码，顺便按了拨号，确认自己的手机收到呼叫后，把手机递还给王亦瑷问道：“我们以后还联系吗？”
“多个朋友也好，我们工作地点这么近，借点钱也方便嘛？”王亦瑷收好手机，又拍拍床边的空位说“再坐会儿吧。”
谢天地当时觉得自己要疯了，这姑奶奶要搞什么鬼花样啊，一开始不说话，说起话来就不少，而且机灵刁钻，自己完全不是对手，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上还乐在其中，一会儿让自己走，一会儿又要留，让人相当无所适从，正考虑要不要拿出点男子汉气概来，大步迈出房间去，忽然又听王亦瑷又喝一声“坐啊，怕我吃了你啊！”谢天地赶紧“唰”一屁股坐下，一秒都不敢耽误。
王亦瑷忽然低声的说：“求你点事。”
谢天地受宠若惊到不知所措：“不敢不敢，王姑娘请吩咐。”
王亦瑷神秘地说：“来，靠近点，轻点说。”
谢天地略略靠近王亦瑷，一个抱拳故作神秘地说：“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我是许旅长的人。”
“正经点。”王亦瑷的脸上忽然闪过一线红晕，“明天媒人会问你有没有看上我，你就说有，我也会说看上你了，好不好？”
“那你男朋友怎么办？要不要毁尸灭迹？”
“哎呀，我说正经的，我爸老是逼我相亲，很烦的，你刚来的时候也看见了，我很不爽的，要是我们假装彼此看上了，就不用相亲了。”
“假装的啊？人和人之间还有没有基本的信任了？”
“到底帮不帮啊？”
“问题很大的，万一我们说彼此都看得上，他们一个月会催我们订婚，两个月会催我们结婚，三个月会让我们去医院做孕检，很麻烦的？”
“不会的，我们说要慢慢相处，再说我们都在市区工作，周末少回来几次，估计能拖个三月，实在扛不住我们就说分手，不就好了？”
“以你的颜值，我到时跟家人说甩了你，我爸会让我活下去吗？”
“到时我甩你不就好了？”
“你觉得我这么单薄的身体经得起你伤害吗？再说了，我跟你假装看上了，媒人就不会再给介绍了，我还是想让她介绍的，万一下一个比你还漂亮呢？那我不亏大了？”
“放心啦，比我漂亮的肯定看不上你的，亏不了。”
“要不要这么坦白啊？”
“最多这样，如果我跟男朋友分手，第一个考虑你好不好？”
“不好，考虑太虚无，有实际点的吗？”
“好，如果我跟男朋友分手，立刻把你转正，假戏真做，你想想有我这么漂亮的很少会流入相亲市场了，你划得来。”
“成交！”
谢天地把手伸到王亦瑷的面前，准备握手，实际上他只想摸摸小手，王亦瑷也把手伸出来，两人紧握彼此的手，双方都是诚恳的目光，一个暗自为摸到小手洋洋自得，另一个为找到临时推脱办法雀跃兴奋。
“现在你可以走了。”王亦瑷抽了两次都没把手抽回来：“手握够了吗，成熟点？”
谢天地不太情愿地把手松开，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来转身又问：“那你跟男朋友会不会分手？”
“不会！”王亦瑷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好吧，再见。”
走在夜晚的街道，有点冷，谢天地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又抬头看了看王亦瑷的房间，窗口还亮，自己开的那盏等应该还没关，说不出的感觉，即便被王亦瑷挪噎捉弄，还是忍不住想起她那笑得喘不过气的样子，还有那温暖的小手，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男人哪，就是见不得美女，特别是象我这样持续了五六年的单身狗。”谢天地苦笑着摇摇头，掏出手机，看见余佳在微信私聊里留言：“救命，救命，救命”，点开通讯录，拨通余佳的电话。
“佳佳，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