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为尊者讳(1 / 1)

傍晚时分,杜蘅在酒坊中刚刚忙完。

封玄夜带着一个老仆,突然登门拜访,杜蘅急忙将他迎接入内。

“封爷爷,来找我爷爷的吧?”

“不,我是来找你的。”

杜蘅微微一愣:“找我?”

“当时尚有周天子,何事纷纷说魏齐……这两句诗你是说孟子,还是说孔子?”

平日和蔼可亲的封玄夜,此刻却显得有些严肃,杜蘅明白这两句话的杀伤力,笑道:“封爷爷,这是我向东岐学派讨教的问题,是我读圣贤书内心产生的疑问,并无唐突古人之意。”

一会儿,到了前厅。

杜蘅吩咐桃笙上茶。

封玄夜缓缓的道:“有些疑问只能放在心里,说出来那意味就不一样了。”

“是,晚辈明白。”

封玄夜从袖中将杜蘅那首诗掏出来,交给杜蘅:“这首诗不能流传于外,就算有人说是你写的,你也不能承认。”

这首诗本来就不是杜蘅写的。

至于原作者是谁,杜蘅有些记不住了,只记得当时看金庸小说的时候,说是黄老邪写的。

当然不是黄老邪写的,金庸也是套用了古人的诗句。

“封爷爷,我记住了。”

“你这孩子是有才华,但你不能毁了这一身才华,儒家讲究为尊者讳,就算圣贤的话错了,你也不能说,否则你一辈子就别想科举了。”

为尊者讳,其实也是一种人情世故。

而人情世故,则是传统文化。

一个伟大的人,即便说了错话,做了错事,后人也不能去评说,否则就是政治不正确,会被有心者安上很多莫名其妙的罪名。

这一点杜蘅心里清楚,因此他没有直咧咧的质疑,而是以疑问的方式去向东岐学派讨教。

封玄夜恢复了笑容可掬的神色,说道:“这次多亏了你为封家解围,否则我老头子这一世的名誉,可能会毁在东岐学派手里了。”

“我那两首诗拿过去之后,东岐双秀怎么回答的?”

“元德秀直接吐血了,这一场论道也就宣告结束了。”

“吐血了?”杜蘅吃了一惊,“这老头气性这么大吗?”

“你教给若颜的话,未免太狠了些,又抛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他也是急火攻心。”

对付文化人就得用文化人的手段。

你要想泼妇骂街一样,东岐双秀的学识涵养,可能不会当一回事。

同理,你要用文绉绉的话骂一个市井小民,他大概也不会被气到吐血,毕竟他都未必听得懂骂些什么。

所以面对不同的人,骂他的方式也应该不一样。

打蛇打七寸,杜蘅打的就是东岐双秀的七寸,也就是他们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将他们彻底的否决,击垮了他们的自尊心。

“子芳,你一身才学可别浪费了,我想你到府学来读书,三年之后重新参加科举,也好为你,为杜家谋个前程。”封玄夜很是爱护晚辈。

以前他没发现杜蘅的才学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他满腹经纶、博学多才,也就有了重点培养的心思。

但杜蘅显然没有这种心思,读书上辈子已经读够了,让他再花三年时间,待在府学之中,很多事便做不了了。

科不科举倒是其次,但绝对不能进入府学,对他来说,时间就不自由了,他还怎么做生意?

“封爷爷,我还是在家温习吧,毕竟我还要照顾爷爷,生意上也要忙。”

封玄夜想了想,大概明白杜蘅的意思,他也不想做个讨人嫌的老头子,笑道:“也罢,我也不勉强,在学习上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你随时来找我。”

“谢谢封爷爷。”

“你爷爷呢?”

“在后院呢。虽然被贬为庶民了,但每天还是在看兵书和舆图。”

封玄夜朗声一笑:“这老头子还以为自己是上将军呢?呵呵。”

杜蘅看到封玄夜起身,也跟着起身,带他去了后院。

又让桃笙准备晚饭,留封玄夜在家里吃饭。

……

次日一早,杜蘅正在酒坊忙着。

忽然就见元嘉、谢秋白带着一群人冲了过来,都是这次陪同东岐双秀渡江而来的门徒。

个个手里拿着长剑。

北齐文人的气质比较彪悍,相比之下大梁的文人就比较文弱了。

“怎么个意思?”杜蘅走到酒坊门口。

李碧莲带着鬼火跟了出来,手里抄着家伙,喝道:“你们有完没完?告诉你们,这可是广陵府的地盘,东都留守是我爹!”

“杜蘅,你将元夫子气的吐血,这笔账咱们是不是该算算了?”谢秋白铿然拔出了长剑。

李碧莲冷笑道:“他自己心眼小,被气吐血了怪谁?”

“你说谁心眼小呢?”谢秋白勃然大怒,一剑先朝李碧莲刺来。

李碧莲身后的鬼火,手里拿着一柄酒糟铲直接扑了上去。

谢秋白身子微斜,避开这一铲子,斜里一剑刺到鬼火肋下。

鬼火鲜血直流,但他也不吭声。

谢秋白再要出剑,杜蘅身形闪了过去。

砰!

一拳打在谢秋白的肩头。

谢秋白身子歪了出去。

其他东岐学派的门徒一拥而上,杜蘅冲入其中,赵管家见状,抓过鬼火手里的酒糟铲,也扑了过去。

赵管家以前是个军匠,但也是在军营中受过锻炼,面对三五个狂徒没什么问题。

毕竟除了元嘉和谢秋白之外,这些门徒虽然手里持剑,但其实剑术并不高超,只是性格比一般文人要硬一点而已。

“住手!”

杜仲忽然走了出来。

元嘉见状,急忙打了手势,让东岐学派的人都停了下来。

“敢问诸位是什么人?为何来我杜家撒野?”杜仲目光矍铄。

元嘉上前作揖:“足下就是杜家军的杜老将军吧?”

“我不是什么将军,只是一介草民,杜仲!”

“杜老爷子,是这样的,杜公子昨日一首诗将我一位老师气吐血了,如今他还躺在驿馆的病榻之上,我这些师兄弟们气不过,故此过来向杜公子讨个说法。”

杜仲站在门口的台阶之上,淡漠的扫视众人:“如果我是你们,就不会上门自取其辱,被一首诗气吐血了,说出去也不光彩,不是吗?”